鬧訟成功：可憐人的可恨處

2014年10月23日星期四

上午贠某帶著8歲的兒子來辦公室大吵大鬧，質問法院為何給他的前妻立案。還說前妻不是要撫養次子嗎？今天必須交給她。說完呵斥孩子坐地上哭，他自己則躺在辦公室門口的地上。

贠某兄弟姊妹多，自幼家境不好，又有間歇性精神病史。二十年前不好找老婆，后經人介紹好不容易花錢娶了來自邊遠省份的前妻，生育兩個兒子。前妻身體也不好，窮、病、沒文化，困擾著這個家，行而不遠。前幾年前妻起訴離婚時為達到目的，經調解把兩兒子都給了贠某撫養，自己則“凈身出戶”。離婚后前妻一直未回娘家（自述娘家也沒有親人了），也沒有再嫁，而是在附近打工維持生計。這兩年，隨著年齡增加，尤其是聽說贠某和長子都在外地干活，長年不回，次子放在其姐姐家，大冬天還穿著露腳趾頭的窟窿鞋時，憐子心切，說啥要把次子要回來——起訴要求變更撫養關系。

書記員小張、小葛跑了幾次送手續，贠某家里都沒人，后來送到了鄰村的贠某姐姐家，是她通知了遠在鄰省打工的弟弟。

考慮到這個家庭的實際困難狀況，之前就向贠某的姐姐、兩個哥哥做了很多調解、說服工作。今天贠某不期而至，且無理取鬧，不聽勸阻，我也能理解；看著他小兒子的亂頭發、臟衣服，這個季節還穿著露腳涼鞋（一看就是物質上缺少關愛的孩子，更別論精神層面了），心里總涌起酸楚。于是與小張反復說服贠某、做工作，說今天又不是開庭，有理要到開庭說，你也不一定會輸官司，這樣對孩子影響不好等。可贠某就是不聽，我行我素，愈演愈烈。

說實話，對于他今天的鬧，我心里十分平靜，也從沒有向上級匯報施以懲處的打算。同時也能明顯感覺到，贠某至少目前精神非常正常，思路清晰，目的明確，只是心理狹隘，在給法庭施加壓力。后來又要求我出具次子歸他撫養的書面證明，逼著小兒子向我索要，裝瘋賣傻，讓人哭笑不得，一時竟無計可施。

贠某鬧了半天，見效果不佳，突然站起來說：“今天就把小孩交給你們，我不要了！”說完就往樓下急跑，不料被路過的執行局（自“十一”過后開始為期三個月的駐鄉執行，二十個執行局的同志吃住在法庭）小陳一把抱住，動彈不得（小陳可是法警出身啊）。

我擔心出啥不測，硬攔也不是個辦法，便故意沖樓下喊：“放開他，讓他走，等會兒立馬把小孩給他媽送去！”

小陳本來也不知道咋回事兒，連忙松了手。贠某急走到門口，果然又轉身回來了。

直到過了中午，贠某的大哥過來，才勉強把他弄走。

我思考再三，做了一個也許是錯誤的決定。

下午把贠某的前妻叫來，把上午的事說給她聽，勸她為了孩子能好好成長，有個健康的心理，平靜的環境，暫不變更撫養。她落了很多淚，訴了很多苦，最終，撤訴了。

當她在撤訴申請書上顫巍巍地寫下名字的一刻，我仿佛看見了孩子因委屈而哭得變形的小臟臉，離開了媽媽，他有開心的時候嗎？可目前這種情況，變更撫養合適嗎？變更得了嗎？只能說贠某和兒子的哭鬧成功了吧。真的很抓狂！

天下盡是可憐人。可憐的家庭，可憐的父母，可憐的孩子！可憐在窮困上，病痛上，當然，還包括思想。法官在診斷并試圖修復這些社會關系時，發現病癥，卻無力修復，是最無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