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自古義,特立獨行未必行
2014年10月15日星期三
老太太今年82歲,身體硬朗,共有兩兒四女,老伴去世多年,如今在老二(次子)家生活,自己獨立吃住,平時愛跑山轉廟拜菩薩。
前幾天她把六個子女起訴了,要求各子女按月支付贍養費,并各承擔1/6的醫療費用。
今天開庭,老大(長子)和小女兒未到。小女兒工作離不開,由其二姐代理。一般的贍養案起訴都是有針對性的,本案中老太太針對的是大兒子。據老人訴稱,自老伴二十年前去世至今,長子就沒贍養過她,她一直住次子家。為此,次子和姐妹們都與長子關系緊張,或干脆就互不來往,長子向來“特立獨行”。
贍養案主角缺席,不行。讓書記員小葛給老大打電話,老大接起電話,便說是忘了,但路也不遠,馬上就到。
于是讓其他人都先到一樓會議室等著,老大來了,我得先會會他,過過招,摸摸他的底兒。
老大50多歲,高個子、干瘦,一進門就又解釋說忘了開庭,還講了些大而空的道理,給人感覺是虛虛的,不實在。聽他講了十來分鐘,也沒啥新意,該出擊了。
“你愿意贍養你母親嗎?”我果斷打斷他的話,這句話的答案一般不會是否定,想讓他順我的思路走。
“當然了,自己的老人嘛,再說老人能活幾年……”老大匆忙回答。
“那你同意每月支付多少贍養費?”不等他說完,我繼續追問。
“多少都行,讓我媽說唄!”
“我剛才問過老人了,她要求每月100元。行嗎?”其實老人說的是60至80元。
“行啊,我媽說啥都行?!彼仓挥羞@句了。
“醫療費你們幾個均攤,寫調解吧?”
“不過我爹去世前的醫療費是我一個人出的,該咋說?”從老大狡黠的目光里看出,是要節外生枝呢。
“總共多少錢?”我追問。
“400多吧?!彼吐曊f。
“你說咋辦?”
“如果撫養費能少點,就算了;如果不能少,那得說說?!崩洗舐冻隽吮緛硪鈭D。
這是什么道理?有你這么當兒子的嗎?十幾年前400元的賬還要算算?心里這么評價,可還得忍忍:“那我出去問問?!?/p>
老人說,前段經村干部說過,老大說出60元,今天愿出80元也算來到法院低了頭了,同意。
我哄老大說,你媽勉強同意了80元,你可別再說了。他果然不吭聲了。小葛一會兒就寫好了調解筆錄和協議。
簽完字,我把他們叫到一塊,語重心長說了些勸孝的話,并讓子女們分別表了態,老人也很感動,說了些希望子女團結的話,眼淚都出來了。
中午,法庭對面賣電車的老徐來找我,先是客氣了一番,然后理直氣壯地說:他與上午那老大是連襟,事兒他都清楚。當年兩個兒子有協議,一人負責一個老人,老大負責他爹,媽該老二負責,只是協議當時未簽字,問我有何高招能不讓老大再出錢。
我一聽火冒三丈,不客氣地說:“他家的事兒已經到底了,若真為他們著想,希望親戚們都不要再摻和這事兒了,好不好?”
“這事兒恐怕到不了底?!崩闲煲宦牄]戲,也說了句不客氣話,走了。
下午果然事兒來了,一上班老大和他老婆(上午就聽說他老婆不講理)就來找我,他老婆一進門就開始叨叨:上午的協議不能算數,老大不該再出錢,等等。
“請問你是誰?”我明知故問。
“她是我家的[1],想跟你們說說?!崩洗笮χf,看得出是想讓老婆把上午的局面扳回來。
“老人起訴他兒子贍養,跟你有啥關系?”我提高了聲音。
“咋沒關系?我是他家人,他出錢就是我出錢,你得給我說說上午的事兒。”
“上午協議已簽字了,不能更改,也沒有必要跟你解釋。妻子只有協助丈夫贍養父母的義務,沒有叫你直接贍養。如果協助你也不愿意,那就只能和他離婚,離了婚你啥義務都沒有了!”第一次用這種決絕的冰冷語氣跟當事人說話。
“那就是,那你別問了?!崩洗笠宦犜捳f得如此難聽,怕生別的婁子,馬上打斷了老婆,老婆似乎還沒太聽懂,但不說話了。
“協議簽了得執行啊,不執行就等于跟法院結仇了!”我瞪著老大說。
“知道,知道?!崩洗髲氐总浟?。
“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有別乎?”生活中,不是所有人都能改變的。有些人固守成見,沒有同情心,聽不進建議;或是看似圓滑,實則可悲可憐。只能用強制力,告訴他們必須遵守的規則。
[1] 本地方言,老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