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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留日熱潮的釀成

(一)“師夷制夷”

甲午一戰,大清帝國慘敗于日本,中國朝野為之震撼。有識之士明確地認識到明治維新以來,日本在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面之所以得到發展,是因為吸收了先進的西方文明的結果。在當時的統治階層中,最早建議出國留學的是刑部右侍郎李端棻,他在1896年5月的上奏文中,提出了包括“選派游歷”在內的五條措施,總理衙門的覆奏強調經濟困難,很難推廣。[1]1898年5月,山東道監察御史楊深秀建議清政府向日本選派留學生,同年5至6月總理衙門的覆奏表示同意。[2]另外,湖廣總督張之洞在其著名的《勸學篇》中,力陳向日本派遣留學生。[3]再有當時的駐日公使楊樞在奏折中寫道:“蓋法美等國,皆以共和民主為政體,中國斷不能仿效;而日本立國之基,實遵守夫中國先圣之道,因見列強逼處,非變法無以自存,于是壹意立憲,以尊君權而固民志?!w日本所變者治法而非常經,與圣訓正相符合?!?a href="#new-notef4" id="new-note4">[4]如此,中日兩國國體的同質性受到了重視。

清朝政府開始積極推進派遣留日學生政策,實際上是在義和團運動之后。1901年1月29日,逃至西安的西太后發布變法詔書。與此相應,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聯合提出“變法三折”,建議設學校,廢科舉,獎游學。[5]同年9月17日,清政府正式發布命令,要求各省選派學生出國,對學有所成的學生給予優遇。之后,清朝中央及地方當局向日本派遣了大量的留學生。1902年,由總理衙門改組的外務部制定了出洋游學辦法章程,除政府派遣的許多官費留學生以外還提倡自費留學。1903年,張之洞奉西太后圣旨,設立“取締鼓勵游學生章程”。“鼓勵章程”分為十條,規定“考試選拔制度”,根據情況對歸國畢業生按拔貢、舉人、進士、翰林地位采用,授予官職。這對留日學生的激增起到了推進作用。清王朝在大量派遣留學生的同時,也招聘了許多日本教習,在中國內地向中國人教授近代知識。前述服部操、小西三七即為其中一員。

另外,中國愈來愈深的危機給很多中國人帶來了強烈的刺激,當時的有識之士均想在西方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中尋找出富國強兵之路,出國留學成為他們共同的愿望。而首選的留學地就是日本。因此,從義和團事件到辛亥革命爆發的十多年間,清政府派遣留日學生的政策一直持續進行。

(二)培養“親日派”

日本政商界的有力人士在中國進行游說活動也是促進日本留學熱形成的一個重要原因。日本在甲午戰爭中戰勝中國,獲取了眾多利益,之后在日本朝野上下興起了一股研究中國的熱潮?!断玛P條約》締結后,因三國干涉,日本被迫歸還遼東半島,日本驚異于列強對中國的分割,于1898年11月設立了提倡“保全支那”的東亞同文會(近衛篤麿任會長),并對張之洞等地方有力人士進行“游說”活動。宣稱忘掉“戰爭的怨恨”,訴說“列強的陰謀”,提倡“亞洲的門羅主義”及“日清同盟”,對中國展開輿論工作。[6]

1898年5月,日本駐清國公使矢野文雄函告總理衙門稱:“本國政府擬與中國倍敦友誼,借悉中國需才孔亟,倘選派學生出洋習業,本國自應支其經費”,“人數約以二百人為限”。[7]但同時,1898年5月14日,矢野在給外務大臣西德二郎的信中卻赤裸裸地強調,如果將在日本受到感化的中國新式人才散布于古老帝國,是為日后樹立日本勢力于東亞大陸的最佳策略,在軍事、工商業、法政、文學等多方面清國都將依賴日本,日本可無限量地擴張勢力于大陸。[8]雖然西德二郎在回信中稱矢野的意見不能馬上接受,但不久日本政府即開始積極接納中國留學生,不可否認其背后當有此種用意在內。[9]

由此可知日本和清政府均各有目的。日本銳意利用教育手段,將勢力伸展到中國,但是清廷朝野對日本的野心卻顧慮不多。作為留學之地,日本處于如此有利地位,因而發生了史上最初的日本留學熱潮。甲午戰爭后的1896年清朝政府向日本派遣了13名留學生,1900年超過百人,1905年竟高達八千人。

(三)留學教育的狀況

1905年正是處于這股留學熱潮的最盛期,戴季陶來到東京,開始了他的留學生活。下面通過介紹當時留學界的一般狀況,來推測戴季陶的學習情況。[10]

清末大部分中國留學生在日本受到的教育,其特征可概括為:在教育內容上,不是專門學(專業知識)而是普通學(普通知識,即舊制中學程度的諸學科),不是正式教育而是速成教育。普通學亦即西洋的新知識,日本充當學習的“橋梁”。他們除了學習日語之外,還學習數學、物理、化學、醫學、農學、法學、軍事等學科,其程度甚低,相當于中學或者小學水平,而對日本的歷史、地理、文化等則毫不關心。

另外,教育的主流是速成法。正因為他們認識到中國的近代化極其落后而深感焦慮,所以從一開始就不去西方,而是來到深得要領的日本,希望通過速成教育學習新知識。留學政策開始實施時,中國尚未有教授近代知識的學校,即使要建立此種學校,亦無此方面的教員。中國方面希望能在短期內培養出教員,為此日本的留學生教育機關接受了這種要求,弘文學院、法政速成科、經緯學堂等實施了通過翻譯教授普通學的速成教育。這種速成教育修業期限最長一年半左右,畢業后很難考入高等學校。根據《江蘇》第一期(1903年)所載《弘文學院學生退校善后始末記》,當時弘文學院除了有三年的本科、速成科之外,還設置了一年半、八個月、六個月的各種速成師范科等,通過翻譯教授知識。各校爭相能夠短期畢業,留學生中亦有很多人希望能夠獲得更多的畢業證書,因此有的學校即被稱為“學店”、“學商”,采取賺錢主義。[11]戴季陶在日本大學時期的同學、好友謝健,在日本留學六年期間,進過大清國鐵道預備學堂、日本警監學校、清國留學生會館日語科、法政大學法政速成科及日本大學法律科等五種學校,并將在各校獲得的畢業文憑,“裝裱成屏懸掛,以見其多”[12]。中國在科舉制度被完全廢除的1905年,學務處進行留學生登用考試,赴歐美留學生數量雖少,卻成績優異,由此可知日本速成教育之弊。

[1] 李端棻:《請推廣學校摺》1896年舊歷5月2日,滿洲國國務院編:《大清朝實錄、德宗朝》第390卷,1937年影印,1頁。中國史學會編:《戊戌變法》第2冊,神州國光社,1953年,292—296頁。

[2] 國家檔案局明清檔案館編:《戊戌變法檔案史料》,中華書局,1958年,248頁。

[3] 張之洞:《游學》,《勸學篇》外篇,兩湖書院刊印,1898年,5—6頁。

[4] 《出使日本大臣楊樞請仿效日本設法政速成科學摺》,《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第68卷,文海出版社,1963年,影印版,34頁。

[5] 趙爾巽等撰:《清史稿》第41冊,中華書局,1977年,12380頁。

[6] 嚴安生:《日本留學精神史》,巖波書店,1991年,4頁。

[7] 總理衙門:《遵議遴選生徒游學日本事宜片》(1898年4月),中國史學會編:《戊戌變法》第2冊,409—410頁。

[8] 矢野文雄:《機密代41號信 關于承擔清國留學生教育之義啟文往復案,明治31年5月14日》。河村一夫:《駐清時代的矢野龍溪氏》,《成城文蕓》第46號,成城大學文蕓學部研究室編,1967年,68—69頁。

[9] 關于西德二郎回信的內容可參照河村一夫:《駐清時代的矢野龍溪氏》,70頁。當時在日本《教育時論》第599號討論中,也有主張相同主旨的論述,由此可了解此一問題的背景。

[10] 關于清末留日學生的研究,已有實藤惠秀《中國人日本留學史》增補版(くろしお出版,1981年)、黃福慶《清末留日學生》(“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75年)等很多相關研究,無需贅述,但為了解戴季陶的留學情況,筆者將參照這些研究,對當時的留學狀況做一簡單介紹。

[11] 實藤惠秀:《中國人日本留學史》,79、80、82、83頁。

[12] 謝?。骸吨x鑄陳回憶錄》,文海出版社,1973年,22頁。原文記述其最后所入學校為“日本東京大學”,但同書23頁詳細記述了他在日本大學法律科學習的情況,而對東京大學卻只字未提,故可推斷此是位于東京的“日本大學”之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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