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遠嫁異域、心懷家國的
細君和解憂公主

和親，是中原王朝與周邊民族政權為實現邊境和平進而達成的政治聯姻。縱覽兩漢和親歷程，細君與解憂公主和親烏孫成為西漢解決匈奴問題、聯姻西域的重要舉措而載入史冊。

（一）細君公主

元封六年（前105年），漢武帝以江都王劉建之女細君為和親公主下嫁烏孫昆彌（烏孫首領之號）。正值芳齡的細君公主恐怕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成為名垂青史的“西域和親第一人”。

細君公主出陽關，過鹽澤，經樓蘭，越天山，萬里迢迢來到烏孫國都赤谷城（今吉爾吉斯斯坦伊什提克）。習慣了宮榭樓臺的細君公主一時難以適應烏孫的生活方式，只得另建宮室獨自居住。心靈上的寂寞加劇了細君公主的憂愁和對家國的思念，她在《黃鵠歌》中寫道：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

穹廬為室兮旃為墻，以肉為食兮酪為漿。

居常土思兮心內傷，愿為黃鵠兮歸故鄉(xiāng)。

漢武帝“聞而憐之”，但也只能詔令使者每年給公主送些帷帳錦繡等漢地物品，以示關懷。

老昆彌去世后，根據烏孫習俗，公主將再嫁繼承人昆彌之孫軍須靡。這是草原上習以為常的收繼婚風俗，但卻違背了中原的倫理道德，公主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上書武帝希望返回中原。漢武帝下詔好言撫慰公主，希望公主以大局為重，“從其國俗”，早日實現“與烏孫共滅胡”的大計。公主遵從烏孫習俗，嫁軍須靡。后來公主為軍須靡生下一女，取名少夫。

太初四年（前101年），在烏孫生活了五年之后，細君公主抑郁而終。武帝為了繼續(xù)維持和烏孫的同盟關系，又選派宗室女解憂為和親公主，下嫁軍須靡。

（二）解憂公主

相比多愁善感的細君公主，解憂公主生性樂觀，開朗活潑，深明大義。解憂公主深知烏孫的向背是決定西漢“斷匈奴右臂”策略成敗的關鍵，于是積極適應游牧生活，學習烏孫語，廣施財物籠絡烏孫的貴族階層，進而滲透烏孫朝政，在統治集團中謀得了一席之地。

軍須靡去世后，解憂公主遵從烏孫風俗，成為了新昆彌翁歸靡的妻子。兩人情投意合，育有三男兩女。長子元貴靡，成為翁歸靡的繼承人；次子萬年，被莎車國迎立為王；三子大樂，官至烏孫左大將；長女弟史，遠嫁龜茲王絳賓；小女素光，以烏孫若呼翕侯為婿。解憂公主鞏固了烏孫與漢的友好關系，并通過其子女將漢朝在西域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大。

烏孫的親漢之舉讓匈奴十分不滿。本始二年（前72年），匈奴脅迫車師從東西兩路侵入烏孫。解憂公主與翁歸靡立即聯名上書剛剛即位的漢宣帝，懇請?zhí)熳影l(fā)兵與烏孫共抗匈奴。第二年，漢宣帝“大發(fā)五十萬騎”，分五路進擊匈奴，同時遣使者校尉常惠持節(jié)護烏孫。翁歸靡配合漢軍的行動，親率五萬騎從西方攻入匈奴谷蠡王庭，“獲單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都尉、千長、騎將以下四萬級，馬牛羊驢駱駝七十萬頭”。此戰(zhàn)之后，匈奴“遂衰耗”，在西域的統治基本上趨于瓦解。經過解憂公主的不懈努力，“斷匈奴右臂”的戰(zhàn)略構想終于實現了。

但好景不長，翁歸靡去世后，烏孫貴族推舉軍須靡之子泥靡繼昆彌之位，泥靡號稱“狂王”，性格殘暴兇虐，政治立場亦與解憂公主不合。解憂公主為了防止多年經營的外交成果付之東流，打算策劃一場“鴻門宴”，在酒宴上派刺客刺殺狂王。遺憾的是，行刺的武士并未擊中狂王要害，受傷的狂王倉皇逃出赤谷城，命兒子率軍將解憂公主圍困在赤谷城中。西域都護鄭吉得到公主被圍的消息后，親自率軍趕來，擊退敵軍，幫助公主脫離了險境。

此次政變使得烏孫國內親漢勢力和親匈奴勢力間的矛盾驟然激化。親匈派首領烏就屠趁著國內局勢動蕩，借助匈奴的支持，襲殺狂王，自立為昆彌。為了防止匈奴勢力重返西域，漢宣帝派遣破羌將軍辛武賢將兵萬人屯兵敦煌，“欲通渠轉谷，積居盧倉以討之”。

解憂公主為避免烏孫成為漢匈爭奪西域的戰(zhàn)場，派精通外交的女侍馮嫽親自去勸說烏就屠歸降。馮嫽以自己卓越的見識向烏就屠陳明利害，最終說服烏就屠歸降漢朝。為了徹底解決烏孫政治分立的問題，漢宣帝下詔立公主之子元貴靡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漢宣帝還特意安排常惠“將三校屯赤谷”，為穩(wěn)定烏孫形勢提供了可靠的保障。

甘露三年（前51年），解憂公主的兩個兒子元貴靡、鴟靡相繼離世，公主了無牽掛，于是上書漢宣帝，表示年老思鄉(xiāng)，“愿得歸骸骨，葬漢地”。漢宣帝十分理解公主的心情，立即派人將公主和她的三個孫子接回漢地。是年冬天，公主回到了闊別將近半個世紀的長安城。長安城繁華依舊，只是當年青絲早已成白發(fā)。在長安生活了兩年之后，解憂公主去世。

在漢代經略西域的初期，為了聯合烏孫“斷匈奴右臂”，細君公主和解憂公主先后遠嫁異域。兩位公主雖然性格不同，但都為漢朝經營西域做出了貢獻。千年后的今天，“解憂公主”已經成為當地名貴物產薰衣草精油的產品品牌，來烏孫故地旅行的游客，臨走時幾乎都會選幾瓶“解憂公主”薰衣草精油當作伴手禮。斯人已逝，但后人從沒有忘卻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