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后,夜晚經常聽見有野貓嘶叫,白日里也會看見有野貓在昭儀殿周圍出沒,而平兒一向最是喜歡這些貓貓狗狗的,經常會拿些吃食喂它們,這些野貓或者毛色斑斕,或者黃或者黑,體型都碩大,身姿矯健,落地無聲。
我素來不愛這些動物,便告訴平兒喂養的遠一些。但心中依舊有些不安,平白無故的昭儀殿怎么會出現這么多野貓,好端端的怎么就聚集在這了。
但還未及我細想,平兒卻已經慌忙地奔了進來,急急地道:“娘娘不好了,穆貴姬被野貓驚了!”
我心中一凜,心想果然還是出事了,懷疑并不是空穴來風,于是急忙帶著平兒趕了出去。
只見殿外圍著幾個宮女內監,當中的正是羅溫玉,她右手捂著左手手臂,顯是有劃傷,她左邊衣袖被撕扯開來,很是狼狽。
我奔上去想要查看羅溫玉傷勢如何,卻不料被一個宮女擋住了,正是永寧殿里的香榧:“回淑儀娘娘,我家主子被昭儀殿里的貓驚了,受了傷,傷勢重不重還得太醫來看過了作數,淑儀娘娘現在看了,一個不小心又驚嚇到了主子,那可就更加說不清楚了,說不定還要罪加一等,所以奴婢勸娘娘一句,還是遠遠站著就好。”
我被她搶白一陣,面子上便有些下不來,但她說得有理有據,思路清晰,我也說不得她什么,而且看來羅溫玉傷勢并不嚴重,只得訕訕地站在一旁,與眾人面面相覷。
正當我想著該如何宣太醫的時候,卻聽見了王福川尖細的嗓音高聲喊著:“皇上駕到。”
眾人立時跪伏于地,王箋看見羅溫玉受傷,揮手止住了轎攆,著急下了轎便走向她。
王箋扶了羅溫玉起身,只見羅溫玉明眸中蓄起了淚水,卻輕易不肯落下,恰似一掬秋水盈然明澈。王箋愛憐的拿開她敷著傷口的手,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氣,只見如玉白的手臂上赫然三道抓痕,雖不至于幾可見骨,但也足夠猙獰了。
王箋大怒,沖著一干宮女內監發火道:“你們都是死了嗎,這都看護不到,還不來個活著的說說是怎么回事。”
香榧出聲道:“回皇上,奴婢有罪,甘愿領罰,但是娘娘這傷受的蹊蹺,還望皇上明查,我本與娘娘好好走著,不成想突然躥出兩只野貓,直直地沖著娘娘襲來,我們都是一驚,故而沒有看顧好娘娘,以至于娘娘被抓傷,奴婢罪該萬死。”
羅溫玉是在我的殿前受傷,便沒有什么不明白的了,昭儀殿首當其沖。
王箋嫌惡地看著地上的死貓,眉目冷峻,有些猶疑地看了我一眼:“嘉淑儀可有什么話要說。”
我第一次聽見他如此疏遠的喚我,心臟倏然一滯,像是有人拿著刀片劃開了薄薄的肌膚,一刀接一刀只是慢慢地切割著,雖然不是極痛,但很是難耐,仿佛被下了無期徒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點一點的窒息。
我凄楚地笑了笑:“臣妾也不知如何來的野貓,事情發生時,臣妾沒有親見,無從說起。”
香榧卻是冷笑一聲:“淑儀娘娘未免撇清的太快,都知道平兒姑娘這幾日喂養了不少的野貓,說不定今日就是那些被馴化了的野貓沖撞了主子。”
平兒聽見她臟水潑的狠,不忿地說道:“你怎么三言兩語就污蔑人,我喂貓是不假,但絕對沒有指使野貓沖撞穆貴姬,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心中嘆息一聲,這傻丫頭,可不是往人家刀口上撞么。
果然,王箋面色更加不虞,眉頭糾結的擰了起來,陰沉地看著我。
我只得拜倒在地:“皇上,臣妾并沒有本事來操縱野貓,想來那幾只沖撞穆貴姬的野貓只是湊巧罷了,但畢竟是在昭儀殿前出的事情,臣妾罪責難逃,還請皇上發落。”
羅溫玉始終不發一言,王箋看一眼她,眼底有柔軟的情意涌動,恰如他曾經看我那般,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看我的眼神漸漸沒有溫度,我甚至希望被貓抓傷的是我,是否那樣就可以得到他一點點憐惜。
王箋的聲音冷冷的響起:“嘉淑儀禁足,無召不得出宮門,昭儀殿周圍的野貓一律打死。”
說完,王箋便扶著羅溫玉上轎,兩人慢慢遠去,徒留我一人神傷。
晚間,我披了發,斜躺在紫絨繡墊香妃榻上,白芹在一旁做著針線活,靜默了良久,我突然發問道:“今日之事,你可品出些味道沒有。”
白芹捻著針在發上撓一撓,又把手擱在了膝上:“果然有些蹊蹺,昭儀殿周圍平白無故出現那么多野貓,不得不讓人深思。”
我有些疲憊的用手捶打著小腿:“何止如此,那穆貴姬被貓抓了也不即刻回宮,反而躑躅在昭儀殿外,皇上又恰好來了,真是步步計算得剛好啊。更別說香榧是如何知道平兒喂養野貓的,不過喂了幾日而已。昭儀殿的事情就這么輕易地被人知曉了么。”
白芹眼皮一跳,猶豫的說著:“主子是懷疑有內奸,把昭儀殿的消息透露出去。”
我用銀簽子挑起一塊蜜瓜放入嘴中,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第二個環兒罷了,你這幾日多留心些,也找一找昭儀殿多野貓的緣故。”
果不其然,第二日白芹變來告訴我小方子在昭儀殿外面找到不少貓薄荷,這便是吸引貓的緣故了,也不只是誰人心機深沉,安排下的好局。我只告訴白芹不要輕舉妄動,難免還有后招,不如以靜制動,后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