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我請安來的晚了些,還沒進去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同尋常,人人都自持著。
進了殿門果然看見羅溫玉今日倒是來了,正在與皇后言笑晏晏,但多半是皇后問一句,她答一句,無非就是些住的可否習慣,吃食對不對胃口,新衣的料子有沒有送到。羅溫玉都一一答了。眼見諸妃都到了,皇后才止了話頭,交代眾人一些囑咐。
請安結束后,眾人走出大殿,欣婕紓眼睛一轉,瞥見羅溫玉走出來,先發制人地說:“穆貴姬真是好大的派頭,過了這幾日才向皇后請安,知道的說是皇上寵愛貴姬,體諒貴姬冊封儀式勞累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貴姬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呢。”
羅溫玉冷冷地看欣婕紓一眼,也不說話,只是眼睛里蘊著一抹厲色。
欣婕紓不甘示弱:“你瞪我作什么,我可有說錯,不要仗著皇上的一時寵愛就無法無天,沒瞧見你邊上那個可不就是承了一時寵,而今也不是被撂在了一邊么。”
聽到自己被卷入其中,我心中一堵,但沒有說話,畢竟欣婕紓的氣不是沖著我來的,貿然反駁反倒是不美。
羅溫玉既不說話,也不離去,只是幽幽地望著欣婕紓,欣婕紓被她幽涼的眼神盯著,不免瑟縮了一下,但瞬間臉上浮現了惱恨之色,不甘心自己被羅溫玉震懾住:“你不要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便狐媚惑主,騙得皇上不早朝,還同嘉淑儀搶皇上,不知背地里使了多少下賤的手段,沒得讓人糟心。”
欣婕紓這幾句話說得言重了,但眾人對羅溫玉都有些不滿,因此也沒有人幫她說話。但她立在臺階上半分不見氣惱怨憤,反倒是面容平靜,一派淡定,仿佛欣婕紓說得不是她,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欣婕紓見自己的話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軟綿綿的不吃力,心中無趣,便打算離去。
就當眾人都以為這場鬧劇將要落幕時,羅溫玉卻是一個箭步走向欣婕紓,掰過她的身子,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看得出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欣婕紓臉頰上留下了五指印,繼而臉高高的腫了起來,嘴角滲出了一絲血滴,極是難以置信的看著羅溫玉。
羅溫玉滿意的拍了拍手,嘴角浮起一抹輕蔑的笑意:“只是小小懲戒你一番,若你日后還敢對我出言不遜,那就不是一個巴掌能解決的事了。大不了鬧到皇上跟前,不知道無視宮規,以下犯上是什么罪過?”
欣婕紓捂著臉,狠狠地逼視著羅溫玉,拿帕子擦拭掉嘴角的血水,終還是沒有再說話。
羅溫玉掃視了一圈圍著的妃嬪,冷哼一聲便離開了,只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欣婕紓似是剛剛反應過來,用帕子掩著臉哭泣了起來,欣婕紓一向出言刻薄,慣愛奚落諷刺人,沒有幾人與她交好,此刻又是她先出言傷人,說是句活該也不過分,因此無人去勸。
哭了一陣,她恨恨跺一跺腳:“我偏要去尋了皇上做主。”說完便急急地離去了,眾人也各自回宮。
晚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絲如簾幕一般攏在天地間,殿前的紅色燈籠投射出似紅似黃的光暈,染得一絲也有了溫暖的生氣。我走到廊前,伸出手感觸著脈脈雨絲,猶如情絲裊裊,打落在手上冰冰涼涼的,心中不免有些滌蕩。一場秋雨一場寒,又是要入冬嗎,只期盼今年的冬日不要那么寒冷。
平兒遞給我一個鎦銀飛花暖爐:“雨可要下得大呢,娘娘站了這一會了,快進去吧,可不要著了涼,又是一番難受。”
暖爐捧在冰涼的手中極是舒適:“可知道欣婕紓如何了嗎?”
平兒嗤笑一聲,面上顯出不屑的神色,嘲笑的說道:“她趕去了養心殿,不知和皇上說了什么,出來時臉色可不好呢,瓦白瓦白的,回宮了就閉了宮門,誰都不見。”
我哂然一笑:“羅溫玉正當盛寵,皇上愛護的緊,而他又是個素來無寵的,皇上當然不會偏幫她,料想也是斥責了幾句后便打發她離開了。欣婕紓也是個蠢的,若羅溫玉性子和軟些那也沒有什么,偏偏羅溫玉性子剛烈,那可不就是捅了馬蜂窩了嘛。”
平兒捂著嘴笑了一聲,滿臉的憨態可掬,嬌俏可愛:“那欣婕紓向來揶揄主子,讓主子下不來臺,如今可是碰到厲害角色了,看她以后還怎么囂張。”
今年的冬天異常的短,蟄伏在大地上,略略下了幾場雪,便已經是開春了。
日子流逝著一如往年,每日都重復著度過,深宮寂寞惟有各自尋找慰藉,而王箋恰是眾人爭搶所在。他多日都宿在羅溫玉處,亦是少有來昭儀宮,即使來了也只是閑話幾句,少有過夜的時候。我的失寵來得如此突然又是在意料之中。
宮中眾人個個人精一樣,都心知肚明,捧高踩低的人不在少數,就連內務府不少地方也怠慢了起來,不像之前的殷勤。而羅溫玉的永寧殿則成了熱鬧的去處,雖然她冷若冰霜又性情剛烈,但還是有不少人希望與她結交。
我無意于通過巴結她來獲得王箋的些許垂憐,所以只是冷眼旁觀。對于王箋,僅是嘴中咀嚼著這個名字,心里便是泛起了波紋的,但如今他的滿心滿眼都是另一個女子,我只能在一旁冷眼看著他們溫柔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