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誰負責？當然是你啊

一年一度的“泰陽市中學生作文創新大賽”即將舉辦。這項賽事是該市語文教育界的一件大事，是集中檢閱各縣及其所轄學校語文教育特別是作文教學成果的有效方式，也是促進語文教學改革、提升作文教學品質的有效舉措，更是教師獲取教學成果、學生展示作文才華的有效平臺，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可以“借賽提生”，培養學生的創新意識，提高學生的寫作能力，發現優秀的文學創作人才，為“教育興市”添磚加瓦，因而受到了各縣教研部門、學校、教研組、語文教師的高度重視。

雖然，在高考、中考中，學生不會因在比賽中獲得優異成績而加分，但是，它可以使學校憑此獲得“市級”榮譽而在全縣年度目標管理考核時占據一定的“評先”優勢，也可以使教師借此獲得“市級”獎勵而在年度專業技術職務考核、職稱評審、評優評先中占據相當大的優勢?？梢赃@么說吧，在泰陽市，要說某語文教師的教學業績，除了高考、中考的成績以外，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輔導學生參加“中學生作文創新大賽”的成績，其他才是教育科研成績、輔導培養青年教師成績，等等。

所以，從某個意義上說，學校和語文教師對它的重視程度一點兒也不亞于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等學科的“奧林匹克”競賽。你想啊，比賽一結束，獲獎作品及其作者，獲獎作品及其作者的輔導老師，獲獎作品及其作者所在的學校，獲獎學校所在的縣，馬上就會在第二天的《泰陽日報》上“白紙黑字”地一一刊出，“泰陽人民”何人不知，哪個不曉？這是一件多么值得榮耀的事?。∮行W?！翱喔蓪嵏杉忧筛伞钡馗闪藥资辏行┙處煛傲骱沽餮餮蹨I”地搞了一輩子，恐怕也難得讓“泰陽人民”的“喉舌”表揚一回呢。

總而言之，在泰陽市，所有的教育行政管理部門、科研機構、學校都對“泰陽市中學生作文創新大賽”“高看一等，厚愛一籌”。西泠縣教育局普教股、西泠縣教研室還聯合下發了一個題為《關于印發泰陽市教<關于舉辦第19屆全市中學生作文創新大賽的通知>育局普教科、泰陽市教科所的通知》，提出了“打好我縣參加‘全市中學生作文創新大賽’的翻身仗”的工作目標，要求全縣各縣屬中學和各鄉鎮中學“全力以赴，認真備戰”，做到“領導認真組織，師生積極準備；層層選拔培訓，定人定點指導；確保萬無一失，勇奪競賽佳績；提高教學質量，振興西泠教育”?？上攵ㄖ幌拢鲗W校應該是一派多么繁忙的景象。

但是，樹有倒枝河有汊，凡事總有例外。都說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黑云壓城城欲摧”，可偏偏有那“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的角色。

《關于印發泰陽市教育局普教科、泰陽市教科所<關于舉辦第19屆全市中學生作文創新大賽的通知>的通知》是在本學期開學初的西泠縣教育行政工作會議上由縣教研室主任徐放松親手發到各學校的領導手里的。西泠中學參加會議的是行政一把手張芝翰校長和主管教學工作的陳述副校長。徐主任發《通知》的時候，張芝翰正好上廁所去了，《通知》就由陳述代領。

陳述領到《通知》就往包里一放，一轉眼，竟把《通知》和《通知》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凈。直到兩個星期前，一個偶然的機會，《通知》才被他老婆從他的包里翻出來。

陳述有個習慣，就是每天早上，他都要禿著頭頂去看一看早操，隨之也“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和學生一起“做運動”；然后就到教室里去“檢查檢查，督促督促”，看看哪個班的學生讀書最認真背書最積極，看看哪個班主任、語文教師或英語教師上崗最到位離崗最遲緩；然后再回家或者到食堂去吃點早點，他一般是準時回家來吃早點的，如果到食堂去吃早點他也會跟他老婆說一聲的。

那天早上，陳述一早就出去了。他既沒有跟老婆說，又沒有按時回，而他老婆因為要上街去買一些“五十而不‘活’”的壽誕禮品怕少了錢，左等右等不見他回來，就打開他的包一頓亂翻。結果是，錢沒有翻出幾塊，避孕套翻出了三只，“文件”、“通知”翻出了一大摞，氣得她牙齒打戰，手腳發抖，把包和那些“文件”、“通知”之類的東西往地上一摔，抓起那三只避孕套就往外面沖，找到正在高三的一間教室里單獨跟一個女學生屁股挨著屁股講解生物試題的陳述一巴掌拍過去，拍得陳述茫然不知所由地抬起頭望著這頭“憤怒的獅子”，一只避孕套在陳述的臉上粘了半天才掉下來，那女學生則尖叫一聲逃離了教室……

回到家里，看到一地的“文件”“通知”和包上的腳印，陳述明白了一切。唉，這下真是“啞巴吃黃連——苦不堪言”：自己的那點“小秘密”被這個天生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夕”、“那事是何事”、“翹著屁股不下蛋”的婆娘發現了，不死也會脫層皮！唉，怪只怪那只“雞”，搞路就搞路，還要搞什么“套套”，“套套就套套”，“套”完了還要搞什么“準備一套”，“準備一套”就“準備一套”，她娘娘的還在我包里準備了“三套”！唉，怪只怪自己“喝多了酒”，“搞多了路”，搞得眼睛放花，腦殼發漲，從“雞窩”里出來也沒有檢查一下自己的包，真是“大意失荊州”啊！三聲“唉”嘆過去，陳述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沒有粘過避孕套的那一邊臉上……

雖說陳述此時是“全亂了套”，但這一拍，倒把自己給拍清醒了。事已至此，風也好，雨也罷，舍得一身剮，哪怕光天化日之下脫褲衩！只要不把事鬧大，那么山也還是山，家也還是家。男人嘛，不能自己給自己“亂了套”。他想。于是，他就一手捂著火辣辣的臉，一手一張紙一張紙地收拾起那些“文件”“通知”。

當那個“通知的通知”赫然跳入眼簾的時候，他就真的“亂了套”：《通知》發下來這么久了，自己既沒有向張芝翰做任何匯報，又沒有向語文組做任何工作布置，學校里沒有做任何參賽準備，現在競賽在即，到時能取得好成績嗎？要是大家知道是我這里誤了事，那還不把我給撕碎了？雖說競賽是一年一度，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但是，很多的人都是你催著他走他才走，你促著他動他才動的咧！呃，呃，火不燒眉毛誰會急??？

話又講回來，這事還真的火燒眉毛了。這火燒眉毛的事一上來，剛才那巴掌拍臉的事就淡下去了。很快，他到了張芝翰辦公室，張芝翰沒在。他再到食堂找了一圈，也沒在。他又跑到豬場找了一圈，除了幾個豬婆在打鼾，幾十只豬崽在巴奶，一只公狗和一只母狗正在“那個”以外，人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沒辦法，他只好去找竇明敏，竇明敏也沒有找到。從竇明敏那里出來，碰到一老師，那老師告訴他，竇書記到城里開會去了，張校長在橘園。他就往橘園跑，上氣不接下氣的。

“陳校長，什么事啊，沒必要這么屎急尿急的吧？你是寧愿跑斷腿也不肯花費手機費吧？”見陳述氣喘吁吁的樣子，張芝翰拿著把剪刀，一邊檢視著橘樹的掛果情況，一邊陰不陰陽不陽地取笑著。

“是這樣，張校長，我昨天接到了市中學生作文創新大賽的《通知》，忘記及時跟你說了，我一看這比賽的時間很緊，應該馬上安排下去，就來跟你匯報一下?！标愂鋈隽艘粋€謊，但他對工作認真負責的精神和有錯必改的作風還是顯而易見的。

“是這么個事?。课抑懒恕！锻ㄖ芳热辉谀闶稚希惆压ぷ鞑贾孟氯ゲ痪涂梢粤耍瑳]必要這么辛辛苦苦來找我，曉得不咯？你主管教學，教學方面的事就歸你管了?！敝ズ策€是不急不慢地說，眼睛沒有離開橘子樹。

“呃呃呃，話是這樣說，但是，校長出馬，一個頂倆。還是你的話威力大一些嘛?！标愂鰪陌锬贸觥锻ㄖ罚瑘猿旨阂姷卣驹谀抢铮分碜诱f。

張芝翰這才回過頭來，接過《通知》，瀏覽了一下，說：“你需要做什么呢？呵呵，時間還真有蠻緊啊，教師輔導只怕都輔導不出什么名堂了?！?

“是啊，時間緊是緊了點，但也沒有什么妨礙。這寫作文嘛，呃呃呃，主要還是靠學生寫。老師教得好，學生作文不一定寫得好；學生作文寫得好，不一定是老師教得好。輔導不輔導，其實也無所謂。呃呃呃?！标愂鲱H含“哲理”地陳述著自己幾十年來的經驗。

“那么，照你的意思，這寫作文就不要老師教喏？”張芝翰覺得陳述的話有道理又沒有道理，不由得追問一句。

陳述自覺剛才的話有點過分，但仍然固執己見：“至少我認為是這樣。雖然不一定完全正確?！?

“正確不正確我們就不爭論了。但是，你啊，不要去跟語文老師講哦……會打消人家的積極性的，曉得不咯？”張芝翰點到為止地停了話。

“那——校長你看這件事誰來負責比較好一點呢？”陳述尷尬地問。陳述像是搭錯了一根神經。

“誰負責？當然是你啊?！睆堉ズ灿悬c莫名其妙。

“我？不合適吧？張校長剛才還講我不要去跟語文老師講，我怎么還好去講呢？”陳述像是又搭錯了一根神經，愣愣地站著。

聽陳述這么一說，張芝翰一下子來了脾氣，想要發作，但又收住了口氣，說了一句：“你說呢？”

“我看還是讓南津去跟語文老師說吧……”陳述像是搭錯了第三根神經，不顧張芝翰的反應，自顧自地說，“我是教生物的，對‘之乎者也’的事情那是一竅不通哦，南津是搞語文的，他在行——由他負責，肯定能取得好成績。再說，語文組還是很聽他的話的。再說，這一段我家里好多的事都忙不過來……”

聽陳述這么一說，張芝翰心里明白了，陳述是看這次時間太緊，搞不出什么名堂了，于是想把工作推到別人身上，然后等著看別人的笑話。

這個滑頭！他不禁在心里罵了一句。心想：現在硬是要陳述負責作文競賽的事，不是不可以，但肯定是毫無實效的。既然你陳述提出自己不搞，要別人來搞，那就由別人來搞吧，我也來個神經錯亂試試。

“好吧。既然陳校長有意讓賢，那就另做打算吧?！睆堉ズ膊]有立即表態到底要誰來負責組織參加競賽的事。我張芝翰還會被你陳述牽著鼻子走？他想。

從橘園出來，因為有別的事，張芝翰一時竟將這作文競賽的事給忘了。再后來，想起了這事，準備給語文教研組組長做交代的時候，遲不遲，早不早，又出了韓國寶的事。這樣一來，直到韓國寶的事處理完畢后才將組織學生參加作文競賽的事情安排下去。

那天下午，也就是李南津上課倒在講臺上的那個時間，張芝翰校長突然想起作文競賽的事情，就把語文教研組組長王兆娣老師單獨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關了門，用了大約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將組織學生參加泰陽市作文競賽的工作向王兆娣布置完畢。

張芝翰深知，王兆娣雖然是語文教研組組長，但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老牌老調”的，教了一世的語文，從來沒有寫過一篇更不要講發表過一篇文章了，就連每年專業技術職務考核的述職報告都是她的徒弟徐靜林代勞的，這么一個角色又怎么能輔導好學生的作文呢？盡管如此，張芝翰還是十分相信王兆娣的組織能力的。所以，他一再告誡王兆娣，要發揮全組教師的積極性，多給年輕人壓擔子，讓他們發揮骨干作用。

從張芝翰辦公室出來，王兆娣噔噔作響地蹬著高跟鞋，屁股一翹一翹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做起組織學生參加作文競賽的計劃來。

第14節 好。全票通過

王兆娣在語文教學特別是作文教學方面的“家底”大家都很清楚。

起初，她只是一名初中畢業的小學代課教師，因父親退休，按照政策，接了父親的班，成了一名正式的鄉鎮學校的公辦教師。

后來，她參加了幾次縣里組織的培訓，又參加了市里組織的專科學歷脫產培訓，拿到了?？莆膽{，成了一名初中語文教師。

沒搞幾年，正碰上好幾個能力較強的語文教師順應時代發展大潮的方向，“孔雀東南飛”，去了深圳、珠海等地，“搞得西泠中學人去樓空”的“大好時機”，再加上她自己的“秀氣”和她父親的“人氣”一熏，她就“脫穎而出”“騰云駕霧”一般進了那時“門檻極高”的西泠中學。

再后來，她又憑著自己的“霸氣”和她丈夫的“義氣”，坐上了令當時的教師比較眼熱的教研組組長的“交椅”，并深得校長張芝翰的器重，直到現在。

有人一直對她持懷疑態度，總以為她與校長張芝翰“有一腿”，但到最后，大家一致得出結論，那純粹是“酸葡萄”和“蘋果醋”心理在作祟。理由是，在食堂煮飯的號稱“西泠中學第一美女”的綽號為“卡門女士”（作者插說：這個綽號是有一次她站在食堂門口，幾個學生無法從門口通過時送給她的，她自己并不知道。有人曾經無意中說到她胖得沒有任何理由，她倒好，眼睛一翻，引用一句名言說：“我寧愿胖得精致，也不愿瘦得雷同！”她還舉出了“肥姐”沈殿霞作為強有力的證據）的校長夫人張凱鳳同志與她親如姐妹，經常出雙入對地在縣城里從前叫做“百貨大樓”現在叫做“超市”的地方出沒，回校之后都是大包小包、笑語盈盈的。

對自己的能力和水平，王兆娣總是充滿了自豪和自信。她有三句名言很能表現出她的這種自豪和自信，以及對這種自豪和自信的嚴密保護。

“我是代課教師出身，難道代課教師就不是教師？我是沒有什么學歷，難道現在的本科生還超過了以前的中專生？”這是她聽說有人說它資歷淺、學歷低時用以自慰的一句名言。

“我是代課教師出身，又沒有什么學歷，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還要我怎么辦吧？”這是她聽說有人對她的工作不滿意、對她進行批評時用以自保的一句名言。

“我沒能力？笑話！沒能力能當上組長?。拷M長就是我能力的證明！怎么沒有要你張三、李四、王七（作者插說：她很喜歡將‘張三、李四、王七’這幾個詞連用，因為它具有罵了人而不被人懷恨的效果?！跗摺緛硎菓撜f‘王八’的，但她不喜歡‘王八’一詞，因為她家姊妹九人，她排行第八。不喜歡‘王八’卻喜歡用它來罵人，怎么辦？于是就生造一詞‘王七’）當組長？”這是她聽到有人對她這個組長不服、私下議論她能力不強時用以自衛的一句名言。

當然，這三句名言，并不是她“公開發表”的，而是在和贅肉橫生的“卡門女士”、胸如操坪的“吳美女”（作者插說：她姓“吳”，名“美茹”?！皡恰迸c“無”同音；“茹”與“乳”諧音，“乳”與“汝”同音，“汝”通“女”，所以大家都稱呼她為“吳美女”。別說，她還蠻喜歡這個稱呼）和滿臉麻子的“群眾觀點”等幾個“閨中蜜友”閑聊時，聽到那些“嚼舌根”的到處議論她，她實在忍無可忍，才忿忿然說出的。

誰知這幾個“閨中蜜友”?！懊邸毙圆粡?，使得她的這幾句“私房話”得以“間關鶯語花底滑”，搞得“地球人都知道”。所幸的是，她并不知道“地球人都知道”。

接了張芝翰布置的工作，遵照張芝翰關于如何做好這項工作的指示，王兆娣一回到宿舍連飯都沒有吃就認真做起計劃來?？墒牵に伎嘞牒瞄L一段時間，一摞“西泠中學用箋”扯了又寫、寫了又扯都快扯完了，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于是，她決定組織召開臨時的教研組會議，“發揮全組教師的積極性，多給年輕人壓擔子”，讓老師們一起來完成這項“艱巨而光榮的任務”。

會議通知她首先發給了自己的徒弟徐靜林，要徐靜林一個一個通知其他教師。會議地點是“老地方”，會議時間是“十分鐘后”。

通知完徐靜林之后，她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飯，于是就用熱水瓶在門外的公用水龍頭上接了一瓶水，進得門來，就從門后的塑料桶里拿出“熱得快”往瓶里一插，再將電線插頭往門后墻上的電源插座一插，然后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紙盒子，從中取出一桶“辣得叫”方便面，撕開蓋子，又一一撕開作料包裝，將作料一一倒進桶內，一邊等著水燒開，一邊等著老師們的到來。

五六分鐘后，老師們陸陸續續地到來。王兆娣一邊呵著熱氣吮嚼著方便面，一邊“床上有灰地上坐”地招呼著老師們或床沿、或桌沿、或凳子、或椅子地坐下。

十分鐘時間到，王兆娣吃完最后一挑方便面，打個飽嗝，從抽屜里找出一張餐巾紙，將油水汪汪的嘴巴一擦，對倚靠著辦公桌的徐靜林說：“靜林啊，你數一下人數，看到齊沒?！?

語文組總共才十一人，到了多少，一眼就可以看出，根本用不著數；即使要數，她王兆娣數一下就行，根本用不著還要個人專門來數。可她王兆娣不，因為開教職工會議的時候，張校長也是這么叫辦公室主任數的。

讀者諸君，趁著徐靜林數人的機會，我把西泠中學語文教師的情況給大家簡要地介紹一下。這語文組總共十一人，三男八女，人稱“三八教研組”，依據是，被稱呼為“孩子他媽”的女老師太多，除去一個退休返聘的“老嗲”何朔求和“進入校級班子”的李南津以外，就只剩下一個去年剛從師范大學畢業被招聘來的茍延展是“帶把的”了。

市教科所一位資深教研員有一次來校聽課，看到這種情況時，有感而發，不無擔憂地跟張芝翰等幾個領導半開玩笑說：“現在全市教師隊伍中這種‘陰盛陽衰’的現象很普遍啊，長此以往，我們的孩子只怕都會被‘陰盛陽衰’的現象熏陶成‘太監’、‘相公’、‘格格’、‘小姐’！男孩子沒有了陽剛之氣，說話‘娘娘腔’，做事‘奶油氣’；女孩子平添了柔弱之風，‘嬌襲一身’，‘病如西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們的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那么用來‘筑起我們新的長城’的，恐怕只能是軟綿綿、黏糊糊的‘血肉’了，哪里還能‘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哦……”

末了，他又補充說：“當然，我不是說女的不能當教師，更不是說‘女中無豪杰，巾幗無英雄’。我只是想說，像教育這樣的行業，女教師的比例不能占得太大?！?

張芝翰無奈地說：“我們也沒辦法??！曉得不咯？你看，現在高中畢業生有幾個愿意報考師范院校的？報考師范院校的高中畢業生中又有幾個是男生的？從師范院校畢業的那些男生中，又有幾個能到我們這樣‘山高皇帝遠’的學校的？我們學校還算好的，到底還有幾個‘幺雞’，有些學校那簡直就是‘清一色’的‘二索’。再看，現在的人也‘大大的狡猾’了，一些當老板的、當頭頭的男人在外打拼，需要一個鞏固的‘后方’，就千方百計把老婆往學校里插，往學校里安，為什么呢？孩子正好要讀初中、高中，老婆在學校里，恰好可以管著啊，一舉多得，何樂不為？很多科目，我們確實不想再要女老師了，但是，頭頭腦腦的話……啊呀，一言難盡，一言難盡，曉得不咯？……”說到關鍵處，張芝翰卻把話打住了。

由此看來，“三八教研組”現象還真不能怪校長、怪學校。所以，那位教研員以一種“憂國憂民”的警告性的口氣說：“這是一個社會問題，不能不引起全社會的高度警惕。我們一定都要有‘下代意識’，都要對下一代、下幾代負責任啊！”

好好好，話多說了幾句，不說了。徐靜林早把人數數完了，“三八教研組”的會議也過去一半了。本次會議，應到人數十一人，實到人數九人，何朔求因“毫無所求”缺席，李南津因“生病住院”缺席。本次會議前一半既已過去，那就不詳細追述了。

但是，有個環節必須說明，那就是，大家見王兆娣組長“為了工作，連晚飯都來不及吃，而以方便面充饑”的精神，深深地感動了大家，大家一致表示，要好好向“王組長”、“王大姐”、“王師傅”、“王老師”、“兆娣同志”學習，學習她“善于傾聽群眾意見的民主態度”，學習她“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搞得王兆娣也很感動，說是她的工作主要還得靠在座的大家，她還要好好向各位“召之即來，來之能搞”的精神學習。話音落下去，掌聲響起來，算是宣告這個會議環節的結束。

會議的后一半情況是這樣的——

“好。既然大家都對延展同志提出的選拔各班的作文尖子集中培訓的意見沒有異議，那么我們現在就要考慮如何選拔作文尖子、由誰來進行培訓的問題了?！蓖踅M長的話講得非常到位。她自己也非常滿意，會議主持人嘛，就是要善于“起承轉合”。

可是，話音落下去，話題卻很久沒有接上來，屋內氣氛再不像剛才“互相學習”時那么熱烈。王組長不愧是有能力的組長，看看氣氛不對，又發話：“老規矩，江邊洗蘿卜——一個一個來，先說第一個問題?！彼涯抗馔断蛩耐降?。

“我看，我看，還是各班按照平時作文成績推薦吧？反正老師們對自己的學生都很清楚——我聽師傅的?！彼耐降苷f。

“這恐怕不行吧？我們應該要以這次作文競賽為契機，按照有關競賽規則，在全校范圍內搞一次作文創新大賽，然后集中評卷，從中選出優秀者，作為培訓對象。這樣做的好處是，能使全校每一個學生都得到一次鍛煉的機會，也能使我們找準需要的對象。我們不能讓競賽成為少數人的名利場、多數人的傷心地。只有這樣，才能算是‘面向全體’、‘教育平等’。”一個圓臉的老師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意味著我們每一個人要多看一次作文啊？學校規定我們看作文的次數每期只有八次咧！”一個披著齊肩長發的老師說。

“確實是多看了次把作文。但是，如果能讓每一個學生都得到一次鍛煉的機會，多看一次也未嘗不可。”一個眼球比較凸出的老師說。

“多看次把作文確實沒什么了不起。我看啊，主要還是能在市里的比賽中拿到好名次，所以，是‘推選’還是‘競選’，其實并不重要。為方便起見，也為減輕一些負擔——既給學生‘減負’，也給老師‘減負’，我贊成由各班推薦?！标愂隼掀耪f。

“好。贊成‘推選’的舉手?！蓖跽祖樊敊C立斷。大家的手或早或遲、或快或慢、或高或低、或胖或瘦、或果斷或猶疑、或興奮或委靡地舉了起來。組長徒弟一數，不多不少，九票。

“好。全票通過。那就由各班任課老師推薦了。注意，每班五個，多了不要?！蓖跽祖吠镜降子心芰?，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個正在爭論的問題徹底搞定！

“好。下一個問題，誰來培訓？”這一次，王兆娣把目光投向了“三八教研組”的“黨代表”茍延展同志?？蓱z茍延展同志戴著一副超厚鏡片的眼鏡，不知道是說話好還是不說話好。因為以前凡是要他表的態，如果不符合大家的心意，大家就會群起而攻之，搞得他手足無措；如果符合大家的心意，大家就會熱烈地擁護，搞得他還是手足無措。幾次下來，他就不敢冒然發言了。

不發言？言還是要發的，組長的目光很期待地望著他呢。但是他又讀不懂組長的目光所包含的意思，沒有辦法，只好操著濃重的家鄉口音說：“偶看王組長比較河系……”大家眼睛一亮，正要熱烈地擁護，卻被組長以充分的理由否定掉了：

“我，一點兒也不合適！老屁股了，再干幾年就退休了。事情得靠年輕人做，功勞得讓年輕人得?！澜缡悄銈兊?，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興旺寄托在你們身上’！”她說得道是道理是理，引用得規中規矩中矩，只是毛主席的原話中“寄托在你們身上”這句話前面的兩個字是“希望”而不是“興旺”，她弄錯了。是她記憶錯誤還是飛白修辭？我們不得而知。估計她從來就沒有聽說過什么叫飛白。

聽她這么一說，幾個年紀比較大的老師高興得鼓起掌來，又一次掰著手指頭計算起“孰長孰少”來，結果是“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誰也沒有說服誰。好在有一點是確定的：她們不再有培訓任務。

王組長的目光在“年輕人”中間掃來掃去。幾個“年輕人”有點緊張。有的想主動承擔培訓任務，如果一旦得獎，就會“名利雙收”，但想起培訓的艱苦，就打了退堂鼓，沒有去迎接王組長火熱的目光。有的根本就不想接受這樣的苦差使，鼓根本就沒有打，那就談不上打退堂鼓了，也沒有去迎接王組長那火熱的目光。

最后，那個披著齊肩長發的老師“鸚鵡學舌”地說：“偶看茍延展比較河系！”搞得大家放肆大笑——有的讓眼角的“菊花”夸張地開著，有的讓嘴角的“括弧”夸張地括著，有的將牙齦夸張地露著，也有的用力地撳著肚子喊“哎喲”；搞得我們可憐的茍延展同志手足無措，乞求似的望著組長，一個勁地擺手：“偶一跌啞不河系！不河系?！?

“好。贊成延展同志的舉手！”大家的手齊刷刷地舉起，唯有“延展同志”眼睜睜望著自己在一群“婦女同志”的“熱烈擁護”下敗下陣來，做不得聲。

“好。全票通過。延展同志沒有反對，視為默認?！蓖跽祖吠镜降资怯心芰Φ?，三下五除二又把另一個問題徹底搞定！

這一下，可把我們可憐的茍延展同志推向了“其樂無窮”的境地。

第15節 門沒有閂，一推就開

茍延展同志這人至少有兩大特點。因了這兩個特點，他就成了西泠中學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是他的語言獨具一格，普通話中摻雜著方言俗語，不，應該是方言俗語中摻雜著普通話，聽起來有一種“別是一番‘哼味’在心頭”的感覺，不怕把你笑死。

比如，前述“偶看王組長比較河系”的本意是“我看王組長比較合適”，“偶一跌啞不河系”的本意是“我一點也不合適”，“哼味”的本意是“風味”。這不算什么，在那樣的環境下，理解這些話還是不怎么困難的，要是沒有一定的話語背景，聽他的話，你一定會變成丈“三”和尚。

有一次竇明敏要他到學校廣播站廣播一個通知，他“哼味”十足、拿腔拿調地去廣播，第一句話本來是“請各位教職工注意，下面廣播一個通知”，從他的口里出來，別人聽起來就是“起各位叫雞公注意，下面走著一個聾子?！?

還有一次，還是竇明敏要他廣播一個通知，他仍然“哼味”十足、拿腔拿調地廣播：“上午九點鐘，罩殼雞婆大會，討論雞狗公雞問題（作者插說：這個地方還是要‘翻譯’成普通話，通知的意思是‘召開支部大會，討論結構工資問題’）……”

這還不算。有一次語文組、化學組等幾個教研組搞聯誼活動，來到縣城的KTV飆歌，他一個人十分投入，拿著話筒不肯放手。你猜他是怎么唱的？

原版是“耶利亞神秘耶利亞，耶利耶利亞”，他唱成“野驢啊神的野驢啊，野驢野驢啊”；原版是“巨龍巨龍你擦亮眼，永永遠遠地擦亮眼”，他唱成“巨龍巨龍你差兩年，永永遠遠地差兩年”；原版是“五千年的風和雨啊，藏了多少夢”，他唱成“吳倩蓮的風和雨啊，藏了多少夢”；原版是“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他唱成“爺爺想起媽媽的花，閃閃的淚光路邊的花”；原版是“如今一個人還是單身，乞求幸福的余溫”，他唱成“住進一個人還是單身，乞求姓傅的余溫”……

最讓人難忘的還是下面這幾句，原版是“我不是黃蓉，我不會武功”，他唱成“偶不系蝗蟲，偶不系蜈蚣”；原版是“這里的天空下著雨”，他唱成“晴朗的天空下腳魚”；原版是“南無阿彌陀佛”，他唱成“奶摸媽咪脫褲”……

那個夜晚的聯誼會啊，幾乎變成了他的“個唱”，別人只在一旁笑得一滾一滾的，笑得腸子打結。散場時，他還問：“怎么偶一唱，泥們就都不唱了捏？”再一次把人笑得要死。

二是他做事十分認真，無論是私事還是公事，他都一本正經，毫不馬虎，認真到連誰也不很在意的自己的姓氏他都要考證出六十一條理由來。

比如，有人笑他什么姓不可以姓，偏偏要姓“狗”（茍），他就歪著頭說：“別人姓豬（朱），姓牛，姓羊，姓馬，姓魚，姓公羊，姓令狐都可以，偶為席么不能姓‘茍’？”

比如，有人笑他姓“茍”（狗），名聲不怎么好聽：一個狼心狗肺的狗腿子，狗膽包天，居然狗仗人勢，做出狗追耗子、狗尾續貂、狗急跳墻的事情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他會粗著脖子反駁（作者插說：為方便閱讀，在這里，我們還是將他的話用普通話來表述，此后我們還是原話實錄，以保持原貌。至于意思嘛，還請讀者諸君自己揣摩，因為跟他交流，聽他上課，他的話都要我們自己揣摩的）：“放狗屁！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連豬狗都不如。狗，乃人類最忠實的朋友。狗吠非主，誰有它那么忠貞？狗會看家護院，誰有它那么敬業？狗會牧羊狩獵，誰有它那么勤勞？狗會嗅跡覓蹤，誰有它那么靈敏？狗會探險排爆，誰能像它那樣沖鋒陷陣？就算死了，狗還要赴湯蹈火，獻身為‘狗肉火鍋’，誰能像它那樣無私無畏、死而后已？打狗還得看主人，你這么污蔑我們狗類，真是狗眼看‘狗’！”像痛打落水狗一樣，把那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搞得大家哄然大笑。

茍延展同志“被默認”接受了培訓作文尖子的任務以后，立即投入了培訓的準備工作。三天后，他備出了一堂作文輔導研究課，意欲先上一堂課供大家討論，請大家指導，待確定盤子后再給那些推選上來的作文尖子上正式的培訓課。

他拿著教案，首先找到了李南津，希望在上研究課之前能得到李校長的指導。李南津仔細地看了他的教案以后，對他說，一個新教師有這么一種認真負責的精神，很不錯的，值得表揚。然后，對他教案的總體設計和一些細節問題提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見。接著，他又拿著教案，找到王兆娣組長，希望得到她的支持，并一再懇求“倒吸后一定要來聽客”。

王兆娣王組長正為安排教研活動的事犯難呢，這下好了，延展同志的作文輔導研究課及時出臺，加上即將要參加的全市中學生作文創新競賽活動，表明師生的活動都有了，下半個學期搞次把兩次公開課聽課評課活動，到期末，就可以“向全世界莊嚴宣告”：西泠中學的語文教研活動如火如茶（作者插說：我知道，這個字應該是“荼”，但她經常是這么念的，我們必須“尊重婦女”，保留原話）地開展起來了。

想到這里，她覺得這堂研究課不能搞成單純的組內研究課，要“改換牌子，擴大攤子”，讓全校師生都知道語文組本學期的教研活動有了“新動作、大動作”。于是，她立即定下時間，并通知張校長、竇書記、陳副校長、李副校長、袁副校長以及教導處主任艾芳菲、政教處主任邱國棟、保衛處主任馬路、教科室主任黃翔宇等中層以上領導干部“到時親臨現場，指導語文組的工作”，又通知了兄弟教研組組長，請他們“到時親臨現場，指導語文組的活動”。

通知完畢，總覺得漏掉了什么，想了半天，才一拍大腿，怎么把縣教研室教研員張曉鳳給忘了呢？把她請來多好，一來可以借此機會讓她和姐姐姐夫見見面，張校長對她比對她姐姐張凱鳳還要親密呢；二來嘛，可以讓她到縣教育局領導那里吹吹風，把西泠中學語文組更好地宣傳出去。于是，她撥通了張曉鳳的電話。

“攤子”擴大了，“牌子”呢？總不能叫做“作文輔導研究課”吧，這多沒有檔次??？也不能叫做“作文競賽輔導課”，這也顯得太功利、太與素質教育的宗旨相違背了吧？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一個“好牌子”，她就去找李南津，李南津沒有找到，她只好直接去找張芝翰校長。其實，她完全可以直接去找張校長，沒有必要去找李南津的。找李南津的目的，是想從李南津那里得到一個自己冥思苦想而未得的“好牌子”，然后再到張校長那里去，要是張校長問起自己是怎么想的，也好有個回應。如果張校長滿意李南津起的這個“牌子”，那么，就是對自己的滿意，因為張校長一般情況下是絕對不會追問“牌子”是誰起的；如果張校長不滿意這個“牌子”，那么，順水一推，說是李南津起的，因為，要是張校長說“牌子”起得沒水平的話，那也說不到我王兆娣的頭上。

王兆娣照例噔噔作響地蹬著高跟鞋，屁股一翹一翹地來到了校長辦公室。因為興奮，她就像推自己的家門一樣去推校長辦公室緊閉的門，門沒有閂，一推就開。

此時，張芝翰正將一只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幾乎是將化學教研組長吳菲攬在懷里一樣擁坐著，咬著吳菲的耳朵根子說話，吳菲只是臉龐紅紅地聽著。

見此情景，王兆娣急忙抽腳返回。

張芝翰猛一回過頭來，見是王兆娣，并不驚慌，若無其事地把手從沙發靠背上放下，說：“是娣妹子啊，來，來，正好要和你們商量一下開展教研組活動的問題”。

吳菲紅著臉站起身，忙著給王兆娣讓座：“王大姐，這邊坐，這邊坐?！闭f著就挪開步子，搬了張椅子，放在張芝翰一側。

見無論年齡還是資歷都小自己“一排”的吳菲這么貼近地跟校長“平起平坐”，“王大姐”心里泛出一種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味道。她一把按下吳菲坐到沙發上，說：“親愛的，不坐了。你們繼續吧?！庇洲D頭對張芝翰說：“張校長，剛才曉鳳妹來電話說，過兩天會來學校看看市里作文競賽的準備工作情況，叫我來轉告一聲。您可要做好準備迎接哦——”

她把“迎接哦”拖得長長的，然后蹬著噔噔作響的高跟鞋，胸脯一縱一縱地出了校長辦公室。

這一天上午第二節課，西泠中學433班教室熱鬧非凡。大門兩邊一邊一塊用小黑板做的豎排紅字標牌，右邊一塊是“熱烈歡迎縣教研室語文教學專家張曉鳳老師和兄弟學校領導來我校指導工作！”左邊一塊是“祝全縣中學生作文創新教育研討會暨西泠中學作文教學成果匯報現場觀摩會取得圓滿成功！”兩個“！”一右一左地斜置，像是豎起的兩個大拇指，互相呼應著，熱烈著。

教室里，同學們身著校服，胸佩校徽，整整齊齊地、屏聲斂氣地坐著，等候即將來上課的老師。前來聽課的領導和老師胖胖瘦瘦地、睜眼閉眼地填滿了除講臺以外的所有空當，有的手里拿著工作筆記本，有的手里半卷著聽課本，有的手里拿著一本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書，有的手里則拿著水性筆在習慣地轉著。黑板上方的墻上掛著一幅紅底白字的耀眼橫幅：“創新作文，詩化人生?！边@話不知出自誰的手筆。

上課鈴聲響起，見茍延展老師一身西服、一雙球鞋、一副眼鏡、一臉微笑地健步走進教室，大家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茍老師卻不予理會，邁步踏上講臺，站在講臺中央，轉身面向大家，發出一道口令：“喪客！”

教室里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猜到此時茍老師的口令是“上課”，于是就或先或后地、高高矮矮地站起，恰好應著值日生“起立”的口令。

剛好站起，教室里突然“不——”地一聲，爆出了一個響亮的屁，像是從講臺那邊發出的，害得大家掩嘴悶笑。

茍老師仿佛沒有聽見，若無其事而又情緒飽滿地說：“疼削們吼！”

同學們一聽茍老師說的是家鄉話，于是齊聲模仿：“落師吼！”

頓時，教室里一陣哈哈大笑。茍老師并不在意，也跟著笑笑，然后一絲不茍地發出一道口令：“挫下！”大家估計他說的是“坐下”，于是坐下。

趁大家“挫下”之際，茍老師背過身子在黑板上寫下了“作文創新的有效途經”幾個字，然后在“經”字的右下角用力地按了一個圓點，將手彈回，轉過身來對大家說：“疼削們，今貼，偶系第一次勒貴班喪客，對大家不怎么熟悉，先請大家做個自偶介效吧！急要說一下濟己的姓名、二好就克以了。就從你開洗吧。”他指了指第一排第一位的男同學。

那男同學麻利地站起，說：“我叫尤勇，我愛下棋?！闭f完就坐下。下一位還是個男生，他忸怩地說：“我叫夏為宜，愛好滑冰?！钡谌皇莻€女生，忐忑不安地自我介紹：“我……我叫夏琪……我喜歡游泳……”第四位說：“我叫史正湘，最愛吃曬紅薯片子。”第五位說：“我叫毛蓉蓉，愛好睡覺?！薄蠹也患s而同地笑。

等同學們一坐一起地介紹完畢，茍老師手指黑板，說：“疼削們，今貼，偶們一起勒削習‘作文創新的有效投徑’，希望大家不要怕西霸。西霸系成功的娘，削習就系不要怕西霸，就系要呢嘎跘倒滴就呢嘎爬起來……”接著這個話題，茍老師引經據典地說得唾沫橫飛，情緒激昂地從講臺的那一側走到講臺的這一側。

學校里專門負責查堂的秦世祚秦世爹查堂查到433班時，茍老師正在要學生“尋找作文創新的有效投徑”。他站在窗戶邊聽了一下，覺得十分好玩，就站著沒動。

聽著聽著，他就隔著玻璃對講臺上等著學生回答問題的茍老師招手，示意茍老師出來一下。茍老師不知何故，疑惑地走下講臺，來到門邊。大家一齊望著他。

秦世爹神秘地湊上前去，低低地說：“你大門沒關?！?

茍延展說：“楊偉還滅出勒?！?

秦世爹就神秘地笑，笑得茍延展一臉的茫然。他以為，秦世爹要告訴他的是他的宿舍門沒有關。而他要告訴秦世爹的是，宿舍門確實沒有關，也不要關，因為他來上課時，和他同宿舍的楊偉還在宿舍里沒有出來。

秦世爹一聽，不覺笑出聲來，指了指茍延展的褲襠，將查堂記錄簿夾在腋下，背著手走了。

茍延展低頭一看，瞬時羞赧不已，順手將露在褲子拉鏈外的襯衣衣角塞進褲內，再“嗚”的一聲將拉鏈拉上，返回講臺，問道：“下面呢？誰來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