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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三郎之生死

“十娘子,圣人請您入大興宮一趟。”傳話的內侍畢恭畢敬道。

這一日是永徽四年六月初九,晴天,早晨。

蕙仙的案子已經持續半個月了。這段時間玄盈的頭痛每天都在發作。她很早就患有神經性頭痛,但往年也就是一兩個月發作一次,最近則是每天都要三四個時辰,特別難受。

雖然雉奴總是牽掛她,每天都派了御醫來薛府給她診治,但是這根深蒂固的病,從前不在意,如今也治不好了。

皇兄突然要召她入宮,肯定發生大事了,玄盈嘆了一口氣,和薛長風換了衣裳,來到大興宮。

步入千秋殿內,發現舅父輔機也在。他今年已經五十九了,但目光仍舊銳利,他神情嚴肅,坐在左下首位。無論是喝茶還是整理衣袖,一舉一動都特別有條不紊,沉穩持重。他在這位年輕的君王面前并沒有流露出對統治者的畏懼,事實上他心里也的確沒有。然而無論如何,這種模式在玄盈看來,是頗為傲慢的姿態的體現。九兄雖然口中不說,但應該是看在眼里了。

不過現在的雉奴臉色則比他更加嚴肅,他正在低頭看一份東西,好像不是折子,而是一份供狀,越看下去眉頭皺得越緊,臉都青了。

玄盈和薛長風向他行過禮后,坐在右下的兩把椅子上。

她環顧四周,發現伺候的內監婢女比平時少了許多,只有幾個貼身的在。她按了按太陽穴下方隱隱作痛的凹進去的部位,心知又有什么重大變故發生了。

奉茶的婢女們給玄盈端上一盞胡桃牛乳茶,給薛長風奉上一杯顧諸紫筍茶,同時端了一盤紅棗干和一盤奶酪餅。玄盈覺得從前晉王府的點心精致小巧又新穎別致,比如說草莓酥里會混有山楂的酸甜味等。但現在九兄入主大興宮后,這點心也變得如阿爺在時般的索然無味了。她只是隨便吃了兩口,更覺得沒意思。薛長風一向不愛吃甜食,卻鐘情于喝牛乳茶,但婢女卻并沒有給他準備。

此時殿內沒人說話,死一般的靜寂。

薛長風打量著輔機,他也在看他。

終于,雉奴將目光投到妹妹身上,沉聲道:“今日朕傳你們來,是因為蕙仙姊姊這樁案件又有了新進展。”

玄盈皺起眉頭,這案子從誣陷非禮已經演變為領兵謀反了,還能生出什么更大的幺蛾子來?

她下意識地望向對面的輔機,心里生出不好的預感來。輔機坦然地迎向她懷疑的目光。

雉奴將剛看完的供狀給身邊的內監,內監會意,連忙走下臺階畢恭畢敬地雙手奉與玄盈。

玄盈疑惑地接過來,翻開來看,一眼就認出是蕙仙姊姊的字跡。

玄盈剛看了開頭幾行,就受到巨大的驚嚇,站起來向雉奴大聲辯解道:“這不可能,三郎絕不會參與蕙仙姊姊謀反的案子,這絕對是誣陷!臣妹請求宣蕙仙姊姊當面覲見,問個清楚。”

玄盈的手緊緊抓著書信,指尖泛白,她迫切地盯著雉奴,這封信絕不可能是真的,為何蕙仙想要害死三郎?

雉奴沉聲道:“好,朕依你所言,來人,宣蕙仙姊姊入殿。”

薛長風也覺得驚詫,他下意識地看向神色冷靜而坦蕩的輔機,感覺此事一定與他有關。

過了沒多久,一身素服的蕙仙就來了。她被關押了這十多天,面色憔悴,發絲凌亂。

玄盈瞪著她,冷聲道:“蕙仙姊姊為何說三郎也參與謀反,他有何動機,你又有何人證物證來指他呢?”

蕙仙早已經預料到玄盈妹妹一定會提出當堂問她,因此早就準備好一套說辭了,蕙仙無視玄盈憤怒的目光,只看向雉奴道:“三郎不滿于新帝登基,心懷怨恨,暗中與我等串通,私下暗謀。不僅我能作證,遺愛也能作證!”

玄盈聽她沒有物證,立即向雉奴反駁:“蕙仙姊姊既然沒有實證,就不能判定三郎參與,臣妹可以拿李唐皇室之名起誓,三郎絕對不會參與謀反,皇兄,難道您不信任他嗎?”

蕙仙冷笑道:“世人皆知十娘子與三郎手足情深,十娘子自然維護他,難免會忽視真相。”

玄盈轉頭用憤怒又不解的眼神盯著這個相識多年且情誼深厚的姊姊:“姊姊究竟為何要攀誣三郎,有何居心?”她似乎反應過來,轉頭看了一眼輔機,又轉向蕙仙:“還是受誰蠱惑,被人利用呢?雖然姊姊的死罪免不了,但要是誣陷皇族,那就是罪加一等,可是要被凌遲處死的。”

蕙仙下跪叩首行大禮,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以性命發誓,供狀所寫,句句屬實,若有一字虛假,我就不得好死。”

玄盈急了,她上前兩步,向雉奴急切道:“皇兄不可聽信蕙仙姊姊的一面之詞,一定要徹查清楚,看看究竟是何人居心叵測,竟敢誣陷當朝親王。”

雉奴臉色陰沉,他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朕從不信一面之詞,但是舅父這邊也查到了。”言罷他遞了一份卷宗給玄盈。

玄盈連忙翻開來看,果然,蕙仙的證詞和輔機寫的案件卷宗處處吻合,天衣無縫。

她已經明白了,這是舅父和蕙仙姊姊設下的想置三郎于死地的毒計。不,蕙仙謀反肯定是她自己的心思,但是當舅父受皇命查此案時,他突然發現這是能拉三郎下水的絕妙機會,然后不知施了什么計謀蠱惑了蕙仙,讓蕙仙攀誣三郎,他從旁輔助。

玄盈和薛長風對看一眼,心知彼此都懂了。不對,她一定還漏了點什么。這件事的幕后之手,該不會是九兄吧?

思慮及此,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雉奴,他卻仍是一副憤怒的神情。

看來眼下的突破口還是在蕙仙身上,必須得逼她說出實情才行。但是蕙仙顯然態度堅決,不肯松口,她究竟有什么把柄在輔機手里呢?

不過沒等玄盈想清楚,就聽得蕙仙繼續道:“我要揭發的還不只這一件事。圣人可曾記得貞觀十六年的寺廟毒殺案嗎?”

“這件事當時是長風來查的,不是已經查清了是皇長兄所為嗎?”雉奴沉聲道。但是他的臉上并沒有驚訝的神色,只是有一種陰霾之氣,仿佛底下蘊含著怒意。

蕙仙道:“是,但是圣人難道就不疑心嗎?寺廟毒殺案,那兇手是想除掉四弟和妹妹兩個人。皇長兄想殺死四弟以確保儲位不被動搖,這很說得過去,但是他不會也沒必要連帶自個的嫡親妹妹一塊下手。當時事發以后,難道圣人就沒想過兇手或許是兩個派別的人嗎?而且潛藏在背后的兇手十分狡猾,他是利用皇長兄和四弟的黨爭企圖殺死妹妹來達到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

玄盈一早就猜到這一點,只是一直查不出別的來。今日聽她舊事重提,莫不是發現另外一個幕后真兇?

蕙仙冷笑一聲,道:“啟稟圣人,另外一個兇手正是吳王李恪,他派人在妹妹最喜愛的菜中下了相同的毒藥,意圖毒殺妹妹,一并嫁禍給皇長兄。”

玄盈心下大驚,立即問:“這怎么可能?于他何益,你又如何得知的呢?”

蕙仙瞥了她一眼,仍然把目光投向雉奴:“如何不可能?只要妹妹和四兄都死了,所有人都會在第一時間認定是皇長兄所為,死無對證,有誰會懷疑到三郎身上呢?”

玄盈突然想到當時是李恪勸她跟隨四兄一塊去寺廟......但是她依然認定三郎不會要害她。她看向雉奴道:“臣妹始終不信,還請皇兄徹查這兩個案子。”

雉奴道:“在你們進來的時候,朕已經派軍隊包圍吳王府,捉拿三郎并將他關押下獄了。三日后會審,看看他會說什么。來人,先把蕙仙押下去,繼續囚禁,等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定罪論處。你們都先回去吧,如果還有消息,朕會再傳你們過來的。”

玄盈還想說什么,但是看雉奴煩躁,只好點頭,和薛長風出去了,輔機慢慢地在后面走著。

玄盈轉身往回走到輔機面前,她臉色冰冷,仿佛在看一個仇敵,冷聲道:“今日之事,舅父可感到意外?”

輔機注視著她,他浸潤朝堂多年,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因此面色無異,沉聲道:“三郎自尋死路,老臣怎么能未卜先知呢?但是老臣要勸十娘子一句,三郎罪行累累,罄竹難書,十娘子不要白費心力了。”

玄盈冷笑一聲,盯著他道:“舅父倒是一口咬定這些事都是三郎做的,我竟然不知舅父如此相信蕙仙姊姊,還真是令人意外啊。”

輔機拱手作揖道:“十娘子說笑了,老臣能與五娘子有什么來往呢,老臣只是一心忠于圣人,盡心為大唐山河效力罷了。十娘子和駙馬爺請自便,老臣先告退了。”言罷轉身離開。

薛長風來到她身邊,問:“為何不問他,究竟拿什么蠱惑了五娘子?”

玄盈瞥了他一眼:“難道問了他就會回答嗎?非但問不出答案,反而還會打草驚蛇。眼下正是風口浪尖上,萬一他連我也一鍋端了,還有誰能救三郎呢?”

薛長風冷哼一聲:“他不敢的,他這次貿然借五娘子之事對主君下手,本就容易讓圣人疑心他是公報私仇,若是他還敢拉你下來,那圣人必然忍無可忍,定會與他翻臉。”

玄盈皺眉沉思:“我就怕皇兄是相信三郎真有心謀反,畢竟舅父與蕙仙姊姊素無往來,如今他們二人一同為這莫須有之事作證,恐怕皇兄是真信了。或者這件事,干脆就是九兄指使的!可是那寺廟投毒案,究竟是誰做的?”

薛長風問:“會不會是五娘子所為,然后趁機栽贓給主君?”

“絕無可能。”玄盈立即搖搖頭,“若是蕙仙姊姊事先能獲知皇長兄動向,那她第一反應肯定是會想方設法去掉蘑菇湯里的毒以幫助四兄逃過此劫,而并不是想著如何殺死我。”

玄盈仔細回憶當時情形,心下一怔,隨后道:“我得去向皇兄要到手諭,去問問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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