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炎炎夏日，汗如雨下。文踏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繼續賣力地砍著柴火。

所幸前世自己也是被人當牛做馬驅使的命，這些粗活也難不倒她。

突然，額角上一陣疼痛，竟是有人拿東西扔了自己。

一個丫鬟一腳踢在了文踏煙的肩頭，罵道：“好大膽的奴才！見到小姐還不快點跪下！”

文踏煙站了起來，按照規矩行禮，道：“不知小姐紆尊降貴前來，有什么吩咐？”

文惜云笑了笑，說道：“你到底是我妹妹，我找你，自然是好事。”

文踏煙在心里冷笑。這話說出來怕是整個知州府里都沒有人相信的。

“奴婢不敢。小姐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你今年，也有十三了吧？”

文踏煙心頭一顫，回答說：“是十三。”

“都十三了……“文惜云拖著長長的尾音，還有那意味不明的笑容讓文踏煙警覺起來。

“小姐究竟有什么吩咐？”

“沒事，就是來看看你。佩玉，給我伺候好她。”

“是。”

文惜云轉身離去，只留下了丫鬟佩玉。文踏煙也不理她，只是自顧自地劈柴。佩玉卻一把奪下了她手里的斧頭，說道：“別砍了，砍傷了手可怎么好？”

文踏煙愣愣地看著佩玉，心中越發驚疑。

正巧，小魚抱著一盆子衣服走了過來，瞧見佩玉就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以為她又要欺負文踏煙，便走過去，將臉盆往文踏煙懷里一放，說道：“小煙，去把這些衣服洗了。”

佩玉當即就來了氣，也忘記自己的手上還拿著斧頭，直接就朝小魚劈了過去，罵道：“賤蹄子！你是瞧不見我是不是！”

小魚嚇得跌坐在地上，眼眶也變得通紅。文踏煙見了，立馬朝佩玉撲去，兩人雙雙倒地。那盆衣服也灑落一地。不過這些都不妨事，總比鬧出人命要好。

小魚松了一口氣，回過神來，也不顧自己跳路鼓捶的心臟，一把抓起了佩玉的胳膊，大喊道：“好啊！你竟然要殺我！走！跟我一起去見老爺！”

佩玉立刻慌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是忘記了。

文踏煙也知道她應該是忘記自己手里拿著斧頭了。雖然她平日里沒有少欺負自己，卻也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說到殺人，她可沒有那個膽子。而且文旭向來寵愛文惜云，也不會因為這個沒有造成任何后果的“失誤”去處罰文惜云的貼身丫鬟的。

小魚一心想好好教訓這個惡奴一頓，哪里想了那么多。文踏煙拽著小魚的手往遠處走了一點，小聲地說著。最后，小魚回頭狠狠地瞪了佩玉一眼，這才離開了。

文踏煙走了回去，也沒有和佩玉說話，只是蹲下身子將那些散落的衣服再給撿了回來。

佩玉哪里還敢再留在這里，扔下斧頭就跑了。

佩玉一定害怕小魚去告狀，所以一定是尋她去了。所以文踏煙就讓小魚去找文旭。不過不是真的告狀，不過是做做樣子，讓佩玉以后安分一點罷了。

小魚再回來找文踏煙的時候，她正在洗衣服。小魚急急忙忙地了過去，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只是佩玉說小姐是想讓你代替她嫁到司寇家去！”

文踏煙心頭一跳，明明知道，卻還是問道：“司寇家？哪個司寇家？”

“咱們蘇州可就一個司寇家！”

司寇不是大姓，整個江南一帶也就這一戶，而且還是皇商，專門為皇室采買蘇州的絲綢一類。

“司寇家有兩個少爺，不知是哪一個？”

“小姐要嫁，自然是嫡子司寇默了。”

酸澀的疼痛從心尖開始蔓延，通到四肢百駭，身體也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

“司寇默不是幾個月前才死了妻子嗎？”

小魚謹慎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旁人，才說道：“那個童養媳就是礙著小姐的路，才被害死的！”

文踏煙手中的皂就這么順溜地滑落。小魚只以為她是太過震驚了，趕忙將皂撿起，說道：“小姐眼界高。雖說皇商不是普通的商人，卻也是商人不是？所以她才想讓你嫁過去的。”

文踏煙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伸手拿過小魚手里的皂，在衣服上擦著，問道：“那老爺同意了嗎？”

“沒有呢。老爺還罵了小姐一頓。現在小姐很惱火呢！也不知道老爺是在打什么主意。”

文旭打的當然是司寇家的主意。官員有權，但是缺錢。司寇家有錢，卻很缺權。一旦這樣官商勾結，就可怕了。不過，文旭應該也不是單單要錢這么簡單，不然，他不會一定要文惜云嫁的。文踏煙雖然也是文旭的女兒，但是卻是個私生女。文旭將她留在府中只是怕她流落在外，成為別人陷害他的工具，并不是因為親情，不然也不會讓她當丫鬟，更不會連一個丫鬟都會欺負她。文旭應該不是只為了錢財而盯上司寇家。

“我聽說司寇老爺病了。那司寇默的婚事由誰做主？司寇夫人嗎？可是，她不是很討厭官商勾結的嗎？”

小魚眨了眨眼睛，說道：“小煙，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

文踏煙的眼珠子一轉，笑道：“幾年前老爺不就有過這個打算嗎？只是司寇老爺和司寇夫人都沒有答應。”

司寇老爺名叫司寇千珣。他不答應是因為自己老早為司寇默選好了媳婦。就是他自己抱養的孤女千紅。司寇夫人名叫軒轅珊。她不同意，就只是因為厭惡官商勾結這種事情。

現在司寇千珣病了，軒轅珊終日在后院親自照顧他。司寇家的大小事務就交給了司寇千珣的胞弟司寇千瑜處理。至于千紅，自然也是被他害死的。

文踏煙收回了心神，說道：“我只是一個丫鬟，如何都不是我能掌控的。而且老爺這個樣子，應該也不會讓我嫁的。”

小魚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倒是寧愿你嫁人呢。”

嫁到司寇家，不論出于什么原因，到底都是個主子，日子肯定是比現在要好過的。

而文惜云在與文旭爭吵未果后極端地選擇了上吊。不過是真的上吊還是做做樣子就不得而知了。

所有人都以為文旭這一次會松口的。但是，文旭只是將文惜云關在了房間里，將所有有危險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命人在外頭嚴加看管。就連佩玉也被看管了起來。

可是過了幾天，司寇家的姑奶奶司寇千千卻突然到訪。

“民婦見過知州大人。”

“親家姑姑快快請起。不知親家姑姑前來，可是有什么事？”

司寇千千一抬手，后頭就上前來一個婆子，向文旭行禮。司寇千千笑道：“這是蔚云坊的王媽媽，專程來給新媳婦量身的。”

文旭想著文惜云現在這個樣子，怎么能見司寇家的人呢？于是他立刻說：“這嫁衣都是娘家準備的，怎么能勞煩親家呢？”

司寇千千笑道：“親家公說這話就見外了。蔚云坊雖然不是我們司寇家的，卻也是合作了多年。這次默兒成親，她們也是一片心意。親家公就不要拒絕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文旭就沒有辦法拒絕了。可是文惜云現在這個樣子，怕是更會壞事！

“聽說是親家姑姑來了，惜云有失遠迎。”

文旭聽到這個聲音，臉色頓時煞白。

文惜云款款行禮，笑臉迎人，卻也不能讓文旭放心。

“新媳婦長得真是標致。”

司寇千千一說完，文惜云的臉色就變了，說道：“親家姑姑真是好沒有規矩，怎么能亂喊人呢？可別壞了我的清譽！”

司寇千千頓時惱了，看向文旭，道：“知州大人，恕民婦無知。不知您府上有幾位小姐？”

“自然是兩位小姐。幺妹身體弱，養在廟里，也難怪親家姑姑不知道。”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文惜云這個說法已經給足了文旭的面子。而且，現在文旭為了文家的顏面，也不得不附和文惜云。

司寇千千雖然心中奇怪，但是她瞧見文惜云的樣子就不是好相與的，自然也不樂意這樣盛氣凌人，連父親都不放在眼里的媳婦“下嫁”到自己家里來，便道：“不知二小姐現在何處。王媽媽是來量身的。”

文惜云見此事已經再不能更改，心情好了，也和顏樂色了起來，道：“幺妹靦腆，在房間不敢見人，我帶親家姑姑過去吧。”

文踏煙在文惜云的房間里，穿著文惜云的衣服，以文家二小姐的身份拜見了親家姑姑司寇千千。

文踏煙一直靦腆地低著頭，別人問什么就答什么，標準的沒脾氣，小媳婦的樣子深得司寇千千的滿意。臨走前，司寇千千還拉著文踏煙的手，說道：“你莫擔心，嫁衣我們會準備好，絕對是絕無僅有的。你便安心待嫁吧。到時候，你可是風光無限啊！”

司寇千千走后，文旭狠狠地教訓了文惜云和文踏煙。可是木已成舟，他也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