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大喜過望,立刻擬旨。隨后他傳在殿外等候的眾人進來,將旨意公示一遍。
杜明堯和李承乾露出高興的神色,明堯行禮道:“臣謝圣人恩典。”
李恪從進來看到唐皇臉色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當他聽到“十月完婚”時,原本平靜淡然的臉色突然變了一變。
玄盈看向李恪,見他并沒有說話的意思,就向圣人道:“既然這邊沒事了,我先告退了。婚禮的事,阿爺交待禮部去辦吧,不用過問我的意見。”
玄盈走出兩儀殿,此時已經是初春了。在度過了一個平靜而安詳的冬天后,那些該生長的花草樹木也解封了,它們循著原本的軌跡向上生長發芽,為偌大空曠的皇宮增色添彩。
玉穗走過來,小心翼翼道:“十娘子,您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玄盈看著她,又好像眼中看到的不是她。玄盈想開口說話,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這時杜明堯向她走過來,從容地行過禮。
“旨意已下,駙馬不必再行這種禮了。”玄盈看見他時,有了力氣開口嘲諷他。
杜明堯笑道:“十娘子不喜歡臣,這點臣還是明白的。所以對外臣是駙馬,對內仍是您的臣。尊卑禮儀不可廢止。”
玄盈心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
杜明堯笑道:“十娘子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就當是換了個地方居住,除此之外,您的生活不會有什么改變。”
見他識趣,玄盈心中一下子輕松了很多。但還是道:“沒想到你還挺懂事的,只可惜我進宮也不方便了很多。”
杜明堯笑道:“您只要想進宮,臣立即給您備車轎。”
玄盈提出心中疑惑:“這個婚約是真實存在的嗎?”
杜明堯道:“十娘子,臣曾說過,家父病逝的時候臣只有四歲,確實沒有什么印象。但臣想圣人是不會騙您的。既然圣人也記得是有這么一個婚約的,那就說明是真實存在的。再說郎君也不敢在圣人面前無中生有。”
玄盈突然怨恨道:“皇長兄怎么非在今日和阿爺提呢,這婚約要是當時就立下圣旨定了,也千百倍好過今日這局面。”
杜明堯聽她話中有玄機,好奇道:“敢問十娘子,今日是什么局面?”
玄盈道:“你少試探我了。皇長兄監國那次,大雪天地把我騙到東宮,然后故意晾著我,一是為了讓你和我搭話來試探我,二是為了給我們兩個制造獨處的機會吧。”
杜明堯笑道:“十娘子分明當時就看出來了,倒也沒當場戳破,還算給郎君留下面子了。”
玄盈問:“我不明白,你既然對我沒感覺,也知道我對你沒興趣,那怎么不一開始就阻止我大哥跟阿爺提這件事呢?”
杜明堯笑道:“十娘子說的都是情感層面的。但婚事除了情感,還有別的因素。如果單論情感呢,至今為止,臣還沒有對女子動過心。
但是若論別的,說實話,能做當朝駙馬,尤其是尚文德皇后的十娘子,確實能更有利于加官進爵,就像房都尉那樣。再者,臣是郎君的人,您是郎君胞妹,也是親上加親的好事。若能拉攏您,那郎君又多一個重要的助力。”
玄盈道:“還有兩層。第一,如果你不成婚,按照你的條件,難保不會有別的姻緣上門。與其如此,不如與皇室結親,一來免你許多麻煩,二來做了皇親國戚,有利可圖。
第二,你知道我對你沒什么想法,所以對你而言,你既能享受尚主帶來的好處,又沒有娶了一個真的妻子。”
杜明堯笑道:“十娘子分析透徹,所言極是。所以您與臣可以太太平平地過日子。”
玄盈道:“今日的最后一個問題,你是怎么知道我對你沒有興趣的?”
杜明堯臉上的神情發生了變化,從原本自然的笑容變成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慢悠悠地道:“打馬球的那天,十娘子看臣的表情,不像在看臣。直到十娘子和臣認真地說了一句話,臣才恍然大悟。”
玄盈變臉,驚道:“你......”
杜明堯恢復了輕松的笑容,道:“十娘子放心,臣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有的事,即使臣到了地下,也不會公之于眾的。”
他頓了頓,又道:“郎君也不知道。不過,既然臣能發現,那這世上肯定不只臣一個人能發現。十娘子還應該多提防身邊人。”
玄盈道:“你管住你的嘴就行。我們兩個人互不干涉,希望能相處愉快。”言罷徑直轉身快步離去,一刻都不想多待。
玉穗在后面忙跟上詢問:“貴主,咱們不回薰風殿嗎?”
“我們出宮去,到九兄的酒館玩玩。你即刻打發人去,讓他到酒館等我。”
雉奴名下的產業中有一家是長安城最著名的酒館,地處西市最繁華的中心地段,他有時候會下帖子約兄弟們在這里聚一聚。不過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幕后老板,大部分人只以為他是個常客。
半個時辰后,雉奴和長風都出現在了酒館內。現在日頭高照,酒館里人開始多起來了。雉奴安排了一間寬敞幽靜的上房。
“婚事我都聽說了。這阿爺為了皇長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雉奴仰頭灌下一大口酒,一臉憤憤不平,原本活潑的一張臉現在籠罩上了厚厚的陰霾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