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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徐徐圖之

  • 凰謀之與君逢
  • 水墨云
  • 3367字
  • 2020-09-14 18:08:12

皇子夭折,后宮新喪,極目望去一片素色。各宮嬪妃們不管背地是何想法,表面功夫做的卻是滴水不漏。聽說溫德妃本就羸弱的身子受了小產之傷,又終日郁郁寡歡,已經病纏臥榻多日。即使皇上為了彌補她不能有孕而晉封為溫德妃,也不見有好轉之色。

皇上是何種神色蔚芷琉無以得見,卻是太后終日愁眉不展。蔚芷琉見蘇浣眉握著佛經半晌未翻一頁,便知她又在出神了,不由上前安慰道:“姨祖母不必憂心,皇上正是春秋鼎盛,還會再有子嗣的。”

蘇浣眉看著她天真稚嫩的面容嘆了口氣,仿佛自言自語般呢喃道:“但愿吧。”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她向蔚芷琉問道:“除了那日去送賀禮,琉兒可曾再去過韶華軒?”

蔚芷琉心中一緊,指尖不由緊握裙擺,面上卻是分毫不顯。

“沒有。琉兒同各宮娘娘們本就并非熟識,賢妃娘娘又是個性子冷清的,我也不好意思再去叨擾。”

蘇浣眉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琉兒,你能懂得為自己打算是件好事,可要切記明哲保身之道。后宮這些嬪妃們,無論是圣寵長眷的溫德妃,還是只手遮天的玉貴妃,都非深交之人,你可要記得姨祖母的話。”

蔚芷琉尚還有些懵懂,不解的問道:“姨祖母此言著實令琉兒不解,溫德妃和玉貴妃不都是皇上的寵妃,為何不能與之深交?”

蘇浣眉點了點她的額心,搖頭道:“傻孩子,這世上最危險的東西,便是恩寵。后宮嬪妃不比尋常妾室,牽扯著前朝之勢,更可動搖國之根本。所以每朝帝王對自己后宮諸位嬪妃都有自己的考量,并非如外人所言全靠媚色惑主。”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蘇浣眉的眼中覆上了一層薄霧,似是陷入了迷惘之中。

“世人常說帝王無情,可若要成為一代明君,必要將萬里江山放在兒女私情之上。君王若被情欲所控,則天下大亂,社稷危矣!”

蔚芷琉覺得她此言是在暗指什么,卻絞盡腦汁也不得其所,只是隱約覺得或許與溫德妃失子之事有關。莫岑那日所言不期然在腦海中浮現,不知為何,竟讓蔚芷琉感到一陣膽戰心驚。

如往常一般,蔚芷琉在宸祥宮用過午膳方才心事重重的離去。待房中無人,蘇浣眉又揉著額角愁眉不展。水嬤嬤從匣子里拿了藥出來,連茶水一同遞給蘇浣眉。蘇浣眉卻輕輕搖了搖頭,嘆息道:“我這是心病,藥石惘然。”

水嬤嬤默了默,低聲道:“太后娘娘是懷疑此事并非秦相和玉貴妃所為?”

蘇浣眉冷笑道:“哀家當年垂簾聽政,與秦相打了多年交道,對他再熟悉不過。秦相此人謀定而后動,行事萬般謹慎,如今這風口浪尖上他是絕對不會動手的。就算他被沖昏了頭,做事也不會這般不小心,讓人一查便知。如此行事,倒像是有人刻意為之,栽贓嫁禍。

那個容婕妤一向是個沉不住氣的,此次卻被活生生的逼瘋了也沒供出幕后之人來,恐怕是她有口無言,有心無力。”

水嬤嬤聞言亦是眉頭緊皺,不由道:“若是溫賢妃誕下皇子,豈非可以打壓玉貴妃,皇上怎么會……”

蘇浣眉冷哼一聲,冷冷道:“司徒家在他眼中不過是用來制衡秦相的一枚棋子而已,他可不會讓這枚棋子成為絆腳石。他的目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

水嬤嬤眉心一跳,驚詫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蘇浣眉仿佛倦怠至極,面上神情隱去,緩緩合上了雙目。

“他這般心狠手辣,怕是在為儲君之位鋪路。那個孩子,終究還是要回來了。”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但在世人眼中秦相與玉貴妃已是兇手無疑。聽說御史大夫連參了秦相幾道折子,列數三宗五罪,條條大逆不道。然不等皇上裁決,朝中相派大臣們已經口誅筆伐御史大夫濫用職權,以公報私,污蔑忠良。在皇上的授意下司徒奐亦在朝中集結了一批黨羽,此時自是也不甘示弱。

朝堂之上陷入一片混亂,每日早朝之熱鬧堪比菜市場,皇上書桌上的折子堆積如山,與日俱增。此事鬧了一月有余,啟和帝幾番發怒亦不能令其偃旗息鼓。最終由秦相出面和解,方才風平浪靜。

此事無異于給了啟和帝迎頭痛擊,讓他深刻的明白雖然如今自己兵權在握,但朝堂之上仍要受制于人。司徒奐到底根基尚淺,即使背后有自己撐腰仍不能與秦相抗衡。

就在前朝風起云涌之際,昭俞城的第一場雪來了。

解淮殷束手站在窗邊望著殿外鵝毛大雪,王公公從外殿奉了茶進來,看見皇上站在寒風呼嘯的窗口立馬捧著大氅送了過去。

“皇上,寒風刺骨,當心著涼。”

解淮殷看了他一眼,復又轉頭觀雪。王公公還欲再勸,卻聽解淮殷淡淡道:“怎么,你也覺得朕老了,不中用了?”

王公公心頭一跳,冷汗“唰”的一聲順著額頭而下。他趕緊跪了下去,頭也不抬的請罪。

“皇上恕罪,老奴該死。是老奴多嘴了,皇上正值壯年,身子硬朗著呢。”

解淮殷嘆了口氣,緩聲道:“起來吧。”

王公公戰戰兢兢的起身打量著解淮殷的神色,解淮殷卻伸手接過了他手中的大氅披在了身上,眸色深沉道:“你說的沒錯,朕的確該好生保重。如今朝中亂臣當道,賊子橫行,不保我解氏江山穩固,朕不能垮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解淮殷嘴邊竟露出了一絲笑意,輕聲呢喃道:“至少在那一天之前,還不能。”

王公公有些疑惑的看過去,解淮殷卻笑而不語,邊轉身走向書桌邊轉了個話頭道:“御史大夫昨日將自己的侄女送進來了?”

王公公上前關了窗,趕緊上前去侍候筆墨。

“是本家三房的嫡女,閨名云嬋,是個不遜于貴妃娘娘的美人。如今人已經安排進了攬月居,就等著皇上的寵幸呢。”

解淮殷卻突然沉著臉,將手中之筆擲在桌上。

“這個司徒奐,正事辦不好,這等偏門倒是走的熟稔。”

王公公見他氣的不輕,趕緊將茶遞了過去,見他喝了茶面色稍緩,才試探道:“皇上可是怪御史大夫辦事不利,沒能拉攏群臣?”

解淮殷長長的吐了口氣,瞇著眼道:“他若真能拉攏群臣對抗秦相,豈非我朝又一大患。只是沒想到他這般無能,白白浪費了我皇兒的性命。”

王公公心中“咯噔”一聲,忙收劍心神不敢再去深究此事,只斂目問道:“那這司徒小姐……”

解淮殷揉了揉眉心,良久才道:“先封為云婕妤,就住在攬月居吧。”

“是。”

王公公嘴上波瀾不驚的應著,心中卻為這位云婕妤嘆惜。皇上本就不好美色,如今御史大夫這一招美人計卻是用錯了地方,不但害的皇上置氣,還連累了這位不知何時才能得到垂憐的美人。

如此想來,這位御史大夫也并不是個聰明人,可或許這正是皇上看中他的理由。畢竟滿朝最聰慧之人,亦是皇上最頭疼之人,是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初冬時那一場鬧劇倒讓整個冬天都安穩了,秦相年輕時隨先帝四處征戰,曾被敵軍在深秋之際關在水牢中半月,從那時起便落下了腿寒之陣,所以先帝在時便免去秦相冬日早朝。秦相自冬日的第一場雪便再未上早朝,皇上自是也不會無事召見于他,但每日朝中之事仍是先過丞相府,再入皇宮,歷年便是如此。

蔚芷琉的生辰正是隆冬之際,再過幾日她便十六了。再過兩年便是適婚之齡了,到時就算解淮殷置之不理,太后也定會為她定一門親事。蔚芷琉這五年來在宮中嘗盡人情冷暖。亦知道以自己的身世,就算有太后做主,也不會有門閥貴公子前來求親。大約是些野心勃勃又有不得勢的氏族子弟,會想從她這里借太后之勢上位。

蟻蝕磐石,徐徐圖之。

如今無名寨已經開始往朝中各個勢力間分布細作,或許在此之前,她能夠為自己找到一個合適的夫家。自回宮后賀容雋曾多次托人帶口信約她相見,蔚芷琉知道定有皇上的眼線在監視此事,她只能狠下心來置之不理。這是為了保全自己,亦是為了他好。

前朝風平浪靜,后宮卻不平靜。溫德妃臥床不起,玉貴妃被皇上冷落,底下那些被壓制多年的嬪妃們心思都活絡起來了。

祈堯后宮族制是皇后之下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四妃,昭儀、昭容、昭媛、俢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寶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人。如今中宮無主,淑妃、賢妃、昭媛、修容、充容之位懸空,怎能不讓這些嬪妃們惦記。

蔚芷琉即使不去刻意打聽,也能從碎嘴的宮人哪兒聽來許多消息。各宮娘娘們為了博得圣寵可謂使盡了渾身解數,杳婕妤可做冰上之舞,湘美人琴聲可引蝶,悅才人詩詞之作驚艷才絕。還有那位被牽連冷落的云婕妤,御花園一曲相思賦惹得皇上無限憐惜,只是在蔚芷琉看來,惹皇上憐惜的該是云婕妤的傾城之姿。

各宮娘娘們爭奇斗艷之際,蔚芷琉冷眼旁觀,等待時機。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她生辰那日,因為蔚府滅門之際便是隆冬時節,所以五年來蔚芷琉從不過生辰。只是賀容雋回來不久,又一向粗心大意,所以早些時日便托人帶話要給她過生辰。蔚芷琉沒法傳信給他,便只能到時親口告訴他了。

十二月初三夜里,蔚芷琉提著宮燈獨自出了錦毓齋。到了廢宮門前,透過門縫便能看見冰天雪地里亮著一盞融融燭火。她心中一暖,可用眼角的余光向身后探去,果真看見陰影中人影搖曳,她嘆了口氣,輕輕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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