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秋夜宴
- 凰謀之與君逢
- 水墨云
- 3303字
- 2020-09-14 18:08:12
八月十五這日,宮中整整熱鬧了一天。待到月上樹梢,喧囂聲才如塵埃落定般散去,但今日的重頭戲——中秋夜宴此時才真正開始。此宴名曰家宴,除了各宮嬪妃、皇親貴族,還有幾位朝中的肱骨之臣受邀而至。雖說是家宴,但自古伴君如伴虎,誰真敢如家宴般隨心所欲?
待皇上入座,眾人這才行禮坐下,隨著太監尖銳的喊聲,這宴便算開始了。美酒佳肴依著各桌的品級依次上桌,琳瑯滿目,皆非凡品。太后常年在宸祥宮頤養天年,早已不管后宮之事,此次這般尋常家宴更是連面都不露,所以這些都是由玉貴妃打點的。
此刻她正坐在解淮殷身旁得意的看著眾人滿意的神色,瞟到坐在解淮殷另一側的溫賢妃,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她起身,緩緩向解淮殷行了一禮,華貴艷麗的宮裝裙擺搖曳,甚是炫目。
“皇上,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妾身為皇上精心準備了一舞,皇上可別笑話臣妾。”
解淮殷嘴角掛起玩味的笑意,頗有興致的點了點頭。玉貴妃笑顏更甚,神色傲然的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十數位青裙女子眾星拱月般圍著一身艷紅舞裙的玉貴妃翩翩而來,裊裊琴聲中,長袖飛舞,曼妙如花。看得出玉貴妃此舞是下了功夫的,那一甩袖一回眸間皆是勾魂攝魄,她本就長的極其美艷,此刻紅衣縈繞更是風情萬種,絕美不可方物。
溫賢妃側頭望去,果真在解淮殷的眼中看到了些許情動,她垂頭看著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一舞畢,玉貴妃吐息微喘,已是香汗淋漓,她雙頰泛紅,略微低頭,避開解淮殷灼熱的目光。
“啪啪啪啪”
解淮殷拍了拍手,下座眾人自是紛紛效仿,跟著一陣贊嘆。玉貴妃揚起朱唇,身姿婀娜的走向自己的位置,才至主位,卻見解淮殷向她伸出了手。玉貴妃不可置信的猛然瞪大了眼,片刻才如夢初醒般看向笑吟吟的解淮殷。
“愛妃辛苦了。”
玉貴妃受寵若驚的將手放在解淮殷手中,被他牽引著同坐一席。底下眾人不動聲色的看著不勝歡喜的玉貴妃和神色如常的解淮殷,心中的計較又添了幾分變數。
容婕妤坐在玉貴妃下首,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上首的二人,而后眼神瞟了一圈,便看到了他們身旁異常沉默的溫賢妃。她將手扶在宮人臂上,起身向解淮殷行了一禮,嬌嗔道:“皇上,貴妃姐姐之舞說是驚為天人也不為過,姐姐平日里又要勞心費神打理后宮,又要苦練舞技博皇上歡心,這般勞苦功高,皇上竟連個賞賜都沒有,就這般糊弄我們姐妹。姐姐好說話,我可是不依的,定要替姐姐討個公道!”
容婕妤此語若是平日里便有些逾越了,但此刻正是中秋佳宴,她的語調又一向嬌柔,竟絲毫不讓人覺得不適。解淮殷聞言果然并未露出不愉之色,而是頗有興致的望著她問道:“哦,那你說,朕該給玉貴妃什么賞賜?”
容婕妤的手不自覺揪緊了帕子,緊張到呼吸幾不可聞,面上卻是依舊巧笑嫣然。
“今夜這般良辰美景,又有諸位王公大臣見證,皇上可不能太小氣了,免得讓人背地里笑話。”
解淮殷今夜似乎心情甚好,聞言轉頭看向身側的玉貴妃柔聲道:“好好好,朕定要好好賞賜犒勞一番愛妃。愛妃想要什么賞賜只管開口,朕都答應你。”
玉貴妃此刻被解淮殷這般深情凝視,已是嬌羞不已,哪里還會提什么要求,聞言羞澀道:“皇上說笑了,臣妾不過是盡自己的本分而已,何需皇上賞賜嘉獎。”
解淮殷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卻是還未開口便又聽容婕妤道:“皇上真是不解風情,你這般問姐姐哪里好意思開口。依臣妾之見,金銀俗物姐姐定是不稀罕的,倒是姐姐入宮多年,一直恭謹賢良,這位份是不是可以晉一晉了?”
她的話落,殿中一片寂靜。莫說其他人,便是玉貴妃也是一陣愕然,她抬頭去看解淮殷,卻直直跌進他驟然冰冷的眸中,心中一驚,繼而一片悲涼。玉貴妃此刻已是身居后妃首位,再晉位份,便只有入主中宮為后了。
解淮殷的余光閃過鎮定自若的秦相,頓時心中明了。他一拍桌子望著容婕妤喝道:“放肆!朕的后宮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婕妤來做主了?”
容婕妤入宮不久,這還是頭一次見皇上大發雷霆,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的跪在地上,急忙辯解道:“是臣妾失言了,臣妾不過隨口一言,還望皇上恕罪。”
事已至此,玉貴妃又豈能置身事外,她起身退下主位之席,朝解淮殷行了一禮繼而求情道:“皇上息怒,容婕妤年紀尚輕,又入宮不久,才這般不懂規矩。今后臣妾定會對她多加教導,還請皇上饒了她這一回吧。”
解淮殷目光冰冷的看著玉貴妃,勾起嘴角冷笑道:“愛妃與容婕妤當真是姐妹情深啊,倒顯得朕太不近人情了。”
玉貴妃默了默,只又輕聲說了句“皇上恕罪”,便再不多言。容婕妤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身旁的宮人按住了。
容婕妤下首的一位青衣女子見狀笑道:“容姐姐這副模樣是覺得皇上有失公允,心中不服嗎?”
容婕妤猛地一驚,側頭眼神凌厲的看向青衣女子惡狠狠道:“夏昭儀,你別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夏昭儀一身青衣白裙,妝扮素雅,樣貌并不如何出挑,倒是一雙盈盈如秋水的眼眸讓她愈顯柔弱。但此刻她卻并不見絲毫懼色,只輕輕一笑接著道:“你心中如此心思自己心知肚明,我也不便多言。只是你方才所言甚是詫異,玉貴妃一舞便勞苦功高,那賢妃姐姐身懷龍胎,豈非更是辛苦。”
玉貴妃面色一白,眼中閃過一抹狠歷之色。溫賢妃聞言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對此淡然一笑了之。夏昭儀的視線掃過在場眾人,起身向解淮殷行了一禮。
“皇上,賢妃姐姐腹中之子已經由李太醫親自診斷是位皇子,待他平安出生,便是皇上的長子。恕我直言,玉貴妃雖掌管后宮多年,資歷深厚,但未出一子,入主后位怕是有些不妥吧?”
解淮殷的眼中閃過一抹深色,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收了面上神色,擺了擺手淡淡道:“都坐下吧,此事容后再議。”
容婕妤才松了口氣,便聽解淮殷又道:“容婕妤有些醉了,就先回宮歇著去吧。”
容婕妤心中一緊,看著解淮殷哀求道:“皇上!”
解淮殷卻看也未再看她一眼,容婕妤望了望對面王公大臣之列,見那人正與身旁之人對飲,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眼中的最后一抹光彩也熄滅了。容婕妤與宮人默默離去,宮廷樂師與舞姬早已候了多時,席上很快又是一片歌舞升平,仿佛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鬧劇罷了。
酒過三巡,解淮殷借口不勝酒力離場,后宮嬪妃隨即也紛紛離席,倒是玉貴妃仍在一杯接著一杯的灌酒,翡葉終于忍不住按住了她的手。
“娘娘,皇上都走了,咱們也回宮吧?”
玉貴妃此刻已是半醉,聞言愣了片刻才抬頭望了她一眼,聲音含糊道:“放開!”
翡葉見她這副模樣怎敢再放任她接著喝下去,見她面上神色冷厲,便附耳道:“娘娘,席間這么多人看著呢,可不能給相爺丟臉。”
玉貴妃的手頓了頓,再未多一言,由著翡葉扶著她上了轎輦,一路回了辛嵐宮宮。宮門外還停著一座轎輦,待她們走近便有候在門外的宮女前來相迎。
“娘娘,容婕妤來了有一會兒了,還在屋中候著呢。”
玉貴妃這一路吹著冰冷的夜風已經醒了幾分酒,此刻聞言頓時沉了臉。進了屋,果真見容婕妤正忐忑不安的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竟連玉貴妃進門都未察覺,直到她到了身側才受驚般猛地起身相迎。
“娘娘,嬪妾……”
“啪”的一聲脆響,容婕妤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呆愣片刻,才惶恐不安頭也不敢抬的跪了下去。玉貴妃收回手,胸口起伏劇烈,良久才平緩下來。她緩步坐在桌前,神色陰冷的看著容婕妤。
“誰給你的膽子,不經過我允許便不自量力提起此事?”
容婕妤聞言抬頭看著玉貴妃急忙解釋道:“娘娘息怒,嬪妾所為是受秦相授意的,否則嬪妾怎敢自作主張。”
玉貴妃一愣,心中突然涌上一片冰涼。
“秦相是何時向你授意的?”
容婕妤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忙道:“就在暮時左右,我正準備去赴宴,霓兒姑娘便來替秦相傳話。秦相是娘娘的父親,嬪妾以為娘娘定是知道此事的,便沒有再多問。是嬪妾愚鈍,嬪妾太不小心了……”
玉貴妃無力的擺了擺手,語氣疲倦道:“算了,你回去吧,本宮乏了,要歇下了。”
容婕妤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待人離開,玉貴妃的肩膀慢慢垮了下去,她支著額頭望著窗外發呆。翡葉端著醒酒湯走了過來,見她如此模樣不由嘆了口氣。
玉貴妃輕聲道:“翡葉,你說父親究竟想做什么?”
翡葉枝道:“相爺的心思奴婢怎能猜的出,只是娘娘與相爺是至親父女,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害你的。”
玉貴妃聞言卻自嘲般輕笑道:“不會害我嗎?當年之事我以死相逼都未能令他收手,他明知我的心思,卻一步步將我逼到絕路,難道也是為我好嗎?”
翡葉望著玉貴妃眼角隱隱的濕潤嘆道:“娘娘,自古君王最無情啊~”
玉貴妃身子一顫,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