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思之苦
- 凰謀之與君逢
- 水墨云
- 3429字
- 2020-09-14 18:08:12
太后回宸祥宮后便以頭風之癥發作為由閉門靜養,便是蔚芷琉每日的晨安都免了。除卻幾個宮人每日出入,當真是宮門緊閉。
可蔚芷琉墜崖之事卻仍是不知不覺間傳了開來,宮人們私下議論紛紛,言道蔚芷琉乃天煞孤星,身在煞氣,小小年紀就克死了蔚府滿門。因著皇宮有真龍天子坐鎮,才得以幸免禍水東引,殃及眾人。是以她每次出宮便會有血光之災,汝乃不詳之人。
此等流言傳到蔚芷琉耳中時她微微一愣,隨即看向一旁的莫岑笑道:“如此看來,解淮殷是不打算在宮中對我動手了,所以才以這般迂回之法阻止我的婚事。”
一身宮人妝扮的歲沂此刻卸下了易容,端著自己那張可愛的娃娃臉嘆道:“皇上也是煞費苦心啊!這般流言一傳出去,再被有心人在那些惜命的世家子弟耳邊添油加醋一番,即便是太后親自做媒,也沒人敢來提親了。”
他隱晦的看了冷著臉的莫岑一眼,小聲嘟囔道:“解淮殷當真狠心,如此一來,小姐是不是嫁不出去,要成老姑娘了?”
莫岑抬眸看過去,見蔚芷琉并未將此言放在心上,這才瞇著眼警示的看了歲沂一眼,眼中殺氣騰騰。歲沂吐了吐舌頭,面上一臉恐懼之色,眼中卻滿是揶揄笑意。
莫岑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道:“如今小姐身在明處,解淮殷暗中動手讓人防不勝防。此次之事令人細思后怕,若小姐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們如何與常叔交代?又怎么有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蔚將軍!”
提到蔚將軍,一向玩世不恭的歲沂也面露凝重之色。蔚芷琉被莫岑此言勾起了那夜被暗殺的記憶,如今想來仍是心有余悸。
她蹙眉道:“只是如今解淮殷雖對我并無太多防備,可若此刻我突然留陌生人在側隨侍,定會引起他的疑心,如此豈不功虧一簣?”
莫岑聞言沉默了下來,他便是因著顧忌此事,才沒有毛遂自薦。一旁的歲沂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莫岑,緩緩勾起了嘴角道:“若有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在小姐身旁暗中相助,解淮殷又怎么會知道呢?”
見兩人都看了過來,歲沂笑道:“當然,無名寨中能夠有此本事之人,除了小爺還有誰?”
莫岑暗忖半晌,細想之下如此竟是如今唯一可行之計。他看蔚芷琉意下如何,卻見蔚芷琉似是突然從思緒中驚醒,眼中閃過一抹慌亂,繼而點頭道:“如此再好不過,歲沂的本事常叔已經同我說過了,我自是放心的。”
莫岑心中嘆息一聲,明白此事已成定局,卻始終對歲沂的性子不太放心。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遞給歲沂,歲沂受寵若驚的接過后拔出匕首,才知這貌不驚人的匕首竟是罕見的朱紅刀刃,隱隱透著嗜血之瑩。
“這殷譎與我常用的贏桀都是出自兵器名家墨非之手,觸及見血,見血封喉,是萬里挑一的神兵利器。如今我將它贈予你,還望你多珍重。”
莫岑明白,對于歲沂這般不羈世事,便是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來玩笑之人,耳提面命不如對他寄予厚望。他最怕的便是背上束縛,可若一旦他們心甘情愿被束縛,便會將那束縛勒進血肉之中,至死方休。
歲沂感覺手中之刃似有千斤之重,他心中頓時猶如磐石壓頂,亦將他浮躁的心緒穩定下來。歲沂勾唇笑道:“如此神兵利器,放在我這等懶人手上當真是浪費了。想來莫岑哥哥真正想要贈與之人也并非小弟,唉,可惜了……”
如此說著,他卻是將手中匕首握的更緊。殷譎與贏桀乃墨非打造的一對鴛鴦匕首,如同干將莫邪一般。一般武人都會將此類兵器作為定情信物,與心儀之人各持一件,以寄相思之情,故而歲沂才有此言。莫岑見他這般不正經的模樣,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蔚芷琉道:“此事便這么定下來,莫岑,你先回去吧,如今解淮殷欲重用于你,必定會派人在你身邊潛伏,以后你行事要萬分小心。尤其以是你我的關系,若非萬不得已,我們不要再在宮中見面了,若有什么事便讓歲沂傳達即可。”
莫岑點了點頭,又對著歲沂鄭重囑咐道:“小姐這里便交給你了,萬事小心。”
歲沂滿不在乎的笑道:“放心,就算我粉身碎骨,也定會保小姐無虞。”
莫岑皺了皺眉,終是一言不發的離開。歲沂望著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下。蔚芷琉嘆息一聲,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歲沂沒有回頭,卻也能夠猜到她此刻的神情,他淡淡道:“小姐,什么也別說,如今這樣就很好。”
蔚芷琉伸手將他的頭攬進懷中,幾番欲言又止,才小心道:“你怎么會想到女扮男裝?且一扮就是這么多年。”
歲沂靠在蔚芷琉的肩上,閉上眼睛長長的舒了口氣。
“我不想讓他認出我來,或許如今這樣就是我們最好的結果。”
頓了頓,她睜開眼看著蔚芷琉又道:“我在寨中這么多年都沒人發現異樣,小姐是怎么一眼就識破我的?”
蔚芷琉笑道:“還記得你我第一次相見時嗎?你身著中衣,與莫岑動手時無意間露出了臂彎處的朱砂痣。這是雪染國的習俗,未出閣的女兒家都要在臂彎處點上一顆朱砂痣,新婚之夜后才會褪去。我沒記錯的話,莫岑也是雪染國之人吧?”
歲沂苦笑道:“雪染國?自十年前,這世上便再無雪染,那終年雪白的美麗故鄉,只存在雪染亡國后幸存之人的夢中。”
陷入回憶中的歲沂眼角漸漸濕潤,她仿佛呢喃般輕聲道:“小姐,你說為什么這個世界上要有戰爭和滅亡?”
蔚芷琉的眼中亦閃過片刻迷茫,她撫著歲沂的鬢發,沉聲道:“不破不立,自古以來皆是如此。從前這世上也本無雪染,或許經年之后,這世上亦再無祈堯。身在凡塵,每一日都會有人生老病死,有人降臨世間,沒有什么會永遠一成不變。
愛過,恨過,喜過,悲過,不負此生,便可死而瞑目。”
歲沂沒有再說話,她閉上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眼前仿佛又浮現當年那個對她伸出手的黝黑少年。可經年再遇,他不再是他,她亦不能再是她。或許小姐說的是對的,有些東西,該放下了。
賀容府澔瀾院中,藺卿南緩緩收起筆鋒,望著自己筆下栩栩如生的畫作怔愣。紙上繪著漫天落棠,粉衣女子掌中扶著一片落花,眼中承滿了嬌俏笑意,回眸一笑,顧盼生輝。他換筆沾墨題字,筆下詞句纏綿。
佳人入夜夢,相思入愁腸。
何夕可再見,何夕可不念。
將筆墨擱淺,藺卿南嘆了一聲。從前不知相思之情,落下些許惆悵。如今識得相思之苦,卻落得滿心惆悵。情之一字,當真教人難安。
“藺兄,你在嗎?我是賀容雋。”
藺卿南將畫掩在白紙下,覆上鎮紙,這才前去開門。打開門,門外的賀容雋端著一盅湯藥滿面無奈的看著他。藺卿南嘆了口氣,側身將他迎了進來。
“這般小事,讓下人們來做就行了,賀容兄何必日日親為?”
賀容雋親手為他承了碗湯,這才坐下嘆道:“那就看在我不辭辛勞日日親為的份上,還請藺兄多吃一點,早日把身子補回來。”
見藺卿南皺著眉咽下藥湯,他狀若不經意的閑聊道:“菡兒這次闖了大禍,已經被爹爹禁足了半月有余,照父親的臉色來看,恐怕這次不會輕饒了她,沒有一個多月是出不來的。以她自小被嬌慣的性子來說,這段時日不光是悶得慌,恐怕還會覺得受此大辱,生不如死。”
藺卿南淡淡道:“我亦勸過賀容叔叔,不過看來沒有奏效。”
賀容雋笑道:“如此嚴厲些也好。菡兒已經到了適婚之齡,母親早就為她打算起來了,只是她這般嬌蠻的性子教人頭疼,,教她吃些苦頭,興許能夠收斂些性子。否則如何能夠放心將她嫁到夫家去。”
賀容雋說話時便一直觀其面色,見他從頭至尾都無動于衷,便嘆了口氣道:“藺兄,菡兒向來是個藏不住心思的,想來她對你的情意你該是清楚的。你同我與菡兒一起長大,也算得青梅竹馬,天作之合,若菡兒能夠托付與你,我自是喜聞樂見。
所以今日,我便以菡兒兄長的身份問你一句,你對菡兒,可有男女之情?”
藺卿南放下湯匙,對賀容雋慎重道:“我與菡兒雖自小一起長大,可我對她從來只有如你一般的兄妹之情,絕無半分男女私情。”
賀容雋饒了繞頭,嘆道:“我就知道,一直都是菡兒自己一廂情愿。只是她那性子一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都看得出來你對她并無情意,她卻仍是不死心。
昨夜母親同她說了許久,讓她不要癡纏在你身上,好好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一番。我看我這妹妹啊,是半分都沒有聽進去。”
正在此時,門外的木童喚道:“少爺,前廳來了太后懿旨,宮里頭的公公宣你和藺少爺前去接旨。”
賀容雋一愣,繼而道:“興許是太后又想起了你,賞賜了些什么名貴藥材,我們這就去接旨吧。”
藺卿南點了點頭,心卻不由沉了下去。那日太后看他的眼神太過狠歷,讓他心中不安。只盼真如賀容雋所言,只是賞賜藥材而已。
兩人前腳剛走,后腳便有一個穿著下人衣服,端著茶水掩人耳目的女子鬼鬼祟祟的敲了敲門,見里面無人應聲,便索性推門而入。
“卿南哥哥?卿南哥哥?”
在房中四處張望一番,見藺卿南確實不在房中,女子氣呼呼的一把將托盤扔在桌上。
“不是受了重傷嗎?怎么還不好好在房中休息。”
杯盞落桌不穩,濺出幾滴褐色的茶水來,茶水印在面上的宣紙之上,透出底下的筆墨來。賀容菡疑惑的拿開鎮紙,抽出方才那張畫來。
漸漸的,她的面色越來越蒼白,盯著畫中女子的眉眼咬牙切齒的低聲道:“蔚芷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