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塵往事
- 凰謀之與君逢
- 水墨云
- 3450字
- 2020-09-14 18:08:12
落棠山的傳說并不美好,甚至可說萬分凄涼。未得所愿,痛失所愛,教人感傷之余,唏噓不已。
只是后來又有傳說,言道只要女子在落棠山與心愛之人共賞落棠紛飛,便可向仙人許愿,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仙人為還落棠昔日的夙愿,便會成全女子之愿。
曾經再濃烈的愛恨癡悔,流傳至今,也不過一則傳說而已。更何況這種無稽之談,只是自古以來多少癡男怨女便是抱著那一絲卑微的期望,來落棠山許下心愿。
只是如今的長安寺成了祈堯國寺,平日里除卻皇親國戚,閑雜人等不得出入。落棠山也因此再不復昔日盛況。可見再美好的事物,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
蔚芷琉輕咬著唇發愣,片刻后,輕聲道:“藺卿南,你說到了最后,落棠和僧人可曾有過后悔?”
藺卿南卻反問道:“若你是落棠,會選擇生生世世受輪回之苦與僧人相守,亦或是助他修道成仙?”
蔚芷琉認真的想了良久,輕輕搖頭道:“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如今的結果,所以我會選擇前者一試。只是世事無常,人心易變,即使當日落棠選擇了生生世世輪回相守,誰又知他們能夠堅守到幾時?”
見蔚芷琉眼中承滿了愁緒,藺卿南伸手拍了拍她的鬢發,輕輕聲笑道:“公主小小年紀,怎么這般多愁善感?”
蔚芷琉因著他親昵的動作不禁紅了臉,垂眸喃喃道:“我已經不小了,早就過了及笄之年。”
藺卿南的眼中浮現一絲柔情,溫聲道:“是啊,初見你時還是個會在雨夜中哭泣的小丫頭,如今已然長成了妙齡女子,讓我險些沒有認出來。”
蔚芷琉的心尖一顫,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看著藺卿南道:“你,知道是我?”
藺卿南從懷中掏出那只木雕小鹿,遞到她的眼前道:“我只記得,多年前我曾將這只木雕小鹿送給了一個戀戀不舍揪著我衣袖不放的小女孩。只是如今你長成了這般秀麗姿容,卻讓我不敢唐突相認了。”
蔚芷琉的面上浮現羞澀又欣喜的笑容,她伸手從他手中接過小鹿,小聲道:“我就知道,小鹿哥哥不會忘記我的。”
藺卿南故作高深道:“是嗎?我怎么記得有人丟掉了信物,你既不想要它了,便還給我吧。”
說著,他便做伸手欲奪的模樣,蔚芷琉急忙一手護住小鹿,一手抓著他的手道:“你給了我,便不能再要回去了!”
話落,卻是兩人都愣住了。蔚芷琉本是怕他真將小鹿奪走,才伸手去鉗制他的手,卻不料陰差陽錯,竟讓兩人十指交纏。蔚芷琉“騰”的紅了臉,火燒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藺卿南這才反應過來,只是手中已然一片空蕩,他虛握了握手掌,心中竟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
兩人望著夜空久久靜坐,竟不知不覺間星月隱去,天色已漸漸透亮。纏綿許久的小雨終于在日出時分停歇了,蔚芷琉走出洞外,指著放晴的天空回頭望著藺卿南欣喜的說:“小鹿哥哥,雨終于停了,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
藺卿南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期盼這場雨能夠再下的久一些。待到天色再亮一些,蔚芷琉扶著解卿南離開了山洞,順著小徑向林外走去。
雨過天晴,春風撫過,落棠紛飛,如夢似幻。藺卿南看著手中承著落花,眉開眼笑的蔚芷琉心中一片柔軟。他上前拂去她停落在發間的落花,卻又親手折下一朵海棠花別在她的發髻之中。蔚芷琉懵懂的抬頭看著他,在他眼中看見自己簪著海棠花的模樣,抿唇羞澀輕輕一笑。
算得兩人運氣好,不多時便碰到了一位趁著雨后來此的采藥人。待兩人回到落棠山莊時,山莊里已然亂成一團,不止太后派人四處尋蔚芷琉,賀容禹也調動了昭俞府衙的兵馬來尋人。
賀容雋遠遠的看見蔚芷琉,慌亂上前牽著她道:“琉兒,你沒事吧?沒有受傷吧?”
見眾人的目光解灼灼看來,蔚芷琉不動聲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笑道:“賀容公子,本宮無礙,只是受了些驚嚇罷了。”
賀容雋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退了一步勉強笑道:“公主無事便好,否則草民要如何向太后娘娘交代。”
蔚芷琉見太后亦關切的望著她,忙走近行了一禮,自責道:“是琉兒不懂事,讓太后擔心了。”
太后見蔚芷琉并無大礙,這才松了口氣,拍著她的手道:“琉兒啊,你可要嚇死哀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同這位藺公子怎么會在一起?”
蔚芷琉看了藺卿南一眼,眼中滿是深意。
“回太后娘娘的話,說來此事都是琉兒的錯。那日從太后那里出來,琉兒心中有些煩悶,便想去后山走一走。正巧遇見藺公子也在后山,后來突然間電閃雷鳴,琉兒心中恐慌,過圃橋時不慎跌落下去,還連累了藺公子。幸好藺公子并無大礙,否則琉兒當真要愧疚難安了。”
藺卿南見蔚芷琉的手緊緊揪著裙擺,雖不知她為何要隱瞞前夜他們遇刺之事,卻也不忍當眾拆穿她,便沉默以待。賀容禹聞言隱晦的看了一眼蔚芷琉的面上神情,眼中閃過一抹沉思。見太后似是信服了蔚芷琉所言,賀容禹上前道:“既然如今公主已經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太后娘娘也能夠安心了。世侄還有傷在身,微臣也不便再叨擾,還請太后娘娘見諒。”
太后見蔚芷琉安然無恙,雖對她所言心有疑慮,卻也消了氣,便道:“到底是琉兒這丫頭連累了這位公子,說起來藺公子也算是琉兒的救命恩人,若身子有什么不妥便讓賀容大人去宮中請太醫好好看看,別年紀輕輕便落下了病根。”
藺卿南依禮叩首謝恩道:“多謝太后娘娘仁心,草民感激不盡。”
他起身,便欲隨賀容禹離去,卻又突聞太后尖聲感道:“你等等。”
藺卿南感覺到身旁的賀容禹身子一僵,轉身時有意無意的擋在了自己面前。太后的目光如炬,竟是上前幾步走了過來,靠近細細端詳著藺卿南的模樣。
“哀家見著你,竟無端覺得異常親切。不知你父母是何人?說不定還是哀家的故人。”
藺卿南還未言語,一旁的賀容禹便道:“啟稟太后娘娘,卿南是微臣昔日舊部遺子,父母雙亡……”
“哀家在問藺公子,賀容大人不要逾越了。”
太后雖已久居深宮多年,但昔年垂簾聽政,執掌朝政的氣勢卻并未削弱半分。賀容禹額上冷汗直流,直直跪了下去。
“微臣有罪,還請太后娘娘責罰。”
太后卻并未再看他一眼,她轉頭再度盯著藺卿南,沉聲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藺卿南垂在身側之手漸漸緊握成拳,他道:“回太后娘娘,草民生來便無父無母,自小在垣州長大,八年前被賀容叔叔接到昭俞。關于我父母之事,草民卻是一概不知。”
聽到“八年前”之言,太后的心沉了下去。她看著藺卿南與那人分外相似的容貌,心頭漸漸涌上塵封多年的滔天怒意。她的眼中承滿了蝕骨之恨,指尖都在因著腦中涌現出的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而顫抖。
“姨祖母?”
有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掌,蘇浣眉轉頭看去,印入眼中的是蔚芷琉關切的模樣。她的悲戚仿佛尋到了安撫,怨怒一點點平息了下來。
“姨祖母,你怎么了?”
蘇浣眉長長的舒了口氣,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仿佛一瞬之間蒼老了數載。
“哀家沒事,只是有些乏了。”
言罷,她低頭看著匍匐在地不敢抬頭的賀容禹,冷冷道:“賀容大人當真是深藏不露,哀家佩服。”
賀容禹聞言頓時渾身冰冷,他叩首恭謹道:“微臣不敢。”
蘇浣眉冷笑道:“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你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所想之事,只要哀家尚存一息,便絕不可能!”
蘇浣眉神色高傲的從賀容禹身邊走過,水嬤嬤的目光凌厲如利刃般看了藺卿南一眼,高聲道:“起駕,回宮。”
蔚芷琉皺眉看著蘇浣眉的背影,眉心不禁緊蹙。見太后的懿駕遠去,蔚芷琉擔憂的看了一眼同樣莫名的藺卿南,朝他點了點頭,這才依依不舍的隨宮人離去。
待房中再無他人,賀容禹這才緩緩起身。他轉身扶起藺卿南,卻不敢與之直視。
“卿南,我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疑惑未解,只是此事并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待你該對面對這些的那一日,你自會知曉一切。”
太后的懿駕回了宸祥宮后,連蔚芷琉都被拒之門外。水嬤嬤見蘇浣眉頭不住揉著額角,頭痛難耐,連忙將隨身的藥丸遞了過去。蘇浣眉服了藥,這才漸漸好了下來。
房中一時寂靜,蘇浣眉以手支著額頭,竟漸漸笑出來聲來。
“哈哈哈哈,水心,你說老天為什么這般不公?當年哀家的孩子掉的多容易,那個賤人一碗百喜湯便沒了,還讓哀家從此絕孕無子,成了孤家寡人。可憑什么?憑什么她的孩子竟還活的好好的!”
水心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撫慰著蘇浣眉伏在桌上的背,眼中滿是不忍。
“水心,我好狠啊!那時我的孩子都六個月大了,太醫將他從我的腹中取出來時,我拼了命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個已經眉眼俱全的孩子,他本該生在皇家,錦衣玉食,受萬人敬仰。哀家會保他榮華富貴一生,只要他想要的,哀家都會送到他的面前。
我恨我自己,恨我當初為何要被那個賤人所迷惑,以為她當真是想討好于我,便喝了她親手所做的百喜湯。可后來先皇竟也同那個逆子一起護著那個賤人,我不但不能處置她為我的孩兒報仇,還要眼睜睜看著她隨皇上登基后入宮為妃,集萬千榮寵一身。”
蘇浣眉突然一把將桌上杯盞全部打翻在地,冷笑道:“皇上說的好聽,只求保全那孩子性命,背地里卻讓賀容禹將他接到了昭俞。他算盤打的再精又有何用?只要哀家還在這宸祥宮一日,那個賤人的孩子便休想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