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風再遇
- 凰謀之與君逢
- 水墨云
- 3246字
- 2020-09-14 18:08:12
春風拂面,湫水漣漪。
蔚芷琉坐在一處石凳上歇腳,無趣的看著面前的小河流水發愣。如果再見到賀容哥哥時她還能想起來的話,一定要問問他自己可否是第一個在賀容府中迷路之人。她覺得自己有些丟臉,竟然在別人府邸中迷了路,又覺得這著實是不能怪她。
賀容大將軍是先皇手下愛將,這賀容府是先帝御賜,府中景致雖不華貴卻甚是雅致,假山流水林立,亭臺樓閣成群,光這一片阡陌小徑也能自成一派風景,如蔚芷琉這般初次來的人迷了路也不算得是件稀罕事。
河水清澈,河面倒影出她的模樣。發髻方才不當心被樹杈掛歪了,眺望左右四下無人,蔚芷琉伸手將發冠取了下來,一頭如瀑青絲滑落肩頭,將她嬌艷的面容映襯出幾許柔媚來。春日正午的日頭正曬,穿著男人的靴子走了許久,蔚芷琉覺得著實難受的緊,面前那冰涼的河水又看著煞是舒爽怡人,她索性脫了鞋子,坐在河邊草地上將白皙的玉足沁在了河水里。
這種感覺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蔚府中一直都只有她一個孩子,卻是沒在娘胎里就沒學了娘親的溫柔賢淑,整日里上竄下跳的總是叫葉媽在身后追著喊。她雙手撐在身后,仰頭看著蔚藍如洗的天空,腳尖在河水中嬉戲,一派悠然愜意。暖風和煦,融融吹過她的面頰,蔚芷琉的視線纏著花間那只五彩蝴蝶,一點點隨著它俏麗的身影飛到了河對岸。
蝴蝶停在了對岸的楊柳樹梢上,蔚芷琉的眼睛從樹梢移到了樹下的那一抹青衣,她的腳尖驀然僵住了。樹下有位青衣男子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眉目如畫,溫潤如玉,仿佛畫中人一般。
蔚芷琉抓著衣擺慌忙收回了腳,紅著俏臉彎腰去拿自己的鞋子,準備逃之夭夭,卻不留神腳下踩著河邊濕泥打了滑,“嘩啦”一聲跌進了河中。蔚芷琉不會水,本能的心頭涌上一陣恐懼,情急之下還嗆了幾口水。
直到一只手將她從水下拉了起來,蔚芷琉感覺到自己被擁進了一個陌生的懷抱中。陽光刺眼,蔚芷琉眨了眨眼,抖落了睫羽間的水珠。迎著刺眼的陽光她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雨夜里。仿佛每次她絕望無助時,他都會從天而降將她從深淵中拉出來。
“小鹿哥哥?”
蔚芷琉情不自禁的輕聲呢喃這,藺卿南怔了怔,淡淡一笑,將蔚芷琉放在石凳上,從懷中掏出個物什來。
“姑娘說的可是這個東西?”
蔚芷琉看著他手中的木雕小鹿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道:“怎么會在你這里?”
藺卿南避而不談,只道:“或許是你我有緣,這東西才能失而復得,重回姑娘手中。”
他頓了頓,看著蔚芷琉漲紅的面頰道:“看你這般神色,可是這東西對你很重要?”
蔚芷琉卻聞言呼吸一窒,咬唇沉默的將小鹿接過來握在手中。氣氛頃刻間變得局促起來,蔚芷琉的發間還“嘀嗒嘀嗒”的淌著水珠,手里的木雕小鹿沁水后變得濕潤,煥然如新。
看來小鹿哥哥是真的沒有將她記起來,就連這只小鹿都沒有印象了。蔚芷琉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參雜著怨氣與失落,讓她漸漸紅了眼眶。蔚芷琉突然一言不發的起身便走,身后仿佛有腳步聲傳來,她愈加加快了腳步,慌不擇路的想要逃離這里。
“卿南哥哥……”
迎面而來的嬌俏粉衣女子與蔚芷琉擦肩而過,一把握住了藺卿南的胳膊,佯怒的嬌聲道:“卿南哥哥,爹爹不是說你身體不適不宜見客,就別勉強自己了。哎呀,你怎么渾身都濕透了?”
藺卿南只得停下了腳步,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胳膊抽了出來,避身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我的身子無礙,方才只是不小心落水了,倒是有勞賀容姑娘擔心了。”
賀容菡紅著臉看了他一眼,嬌笑道:“卿南哥哥何必這般見外,我說過多少次了,平日里你便同我哥哥一般喚我菡兒吧。”
藺卿南看著蔚芷琉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盡頭,心中嘆了口氣,耐著性子道:“賀容姑娘說笑了,你我雖相識多年,情同兄妹,但禮數不可廢。”
賀容菡跺了跺腳,嬌嗔道:“卿南哥哥真是個呆子,誰要同你做兄妹!”
藺卿南避開賀容菡承滿期待的目光,轉而道:“賀容姑娘還是回前廳去吧,賀容叔叔該著急了。”
賀容菡無趣道:“反正今日過生辰的人又不是我,我不在也沒什么的,省的還要應付那群紈绔子弟。”
藺卿南笑道:“賀容叔叔今日宴請之人都是昭俞城的達官貴人,其中不乏家世相當、值得相交的世家子弟,賀容姑娘何必同我浪費時間,還是莫要失了禮數,于姑娘的名聲也不好。”
賀容菡嘆了口氣,幽幽的看著藺卿南道:“卿南哥哥聰慧過人,應該明白菡兒的心思的,怎的還說這番話?”
藺卿南不料賀容菡不但沒有聽出他的話中之意,竟還將話說的這般露骨,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僵持之際,賀容雋的出現讓藺卿南松了口氣。
賀容雋見到兩人便急忙問道:“藺兄、菡兒,你們在這后院中可有看見一位白衣男子?她身量不高,模樣甚是俊俏。”
藺卿南還未開口,便聽賀容菡氣呼呼道:“白衣男子沒有看到,一位穿著男裝的女人卻是看到了。”
賀容雋一拍手掌道:“太好了,就是琉兒妹妹。菡兒,你知不知道她如今去哪兒了?”
賀容菡沒好氣的指著蔚芷琉離去的方向道:“喏,往那里去了,你趕緊去追吧,別打擾我們!”
賀容雋看著小徑點了點頭,又回頭看著兩人“哦”了一聲,望向藺卿南的眼中滿是揶揄。
“那我去找人,就不打擾你們了。”
藺卿南還未開口,賀容雋已如來時一般火急火燎的走了。藺卿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卿南哥哥,你怎么了?”
藺卿南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什么。賀容姑娘,藺某身子有些不適,便先回聽瀾院了。”
說罷也不等賀容菡反應過來便轉身離去,賀容菡提裙想要追過去,可又想起父親不準他們去聽瀾院打擾卿南哥哥的命令,只好作罷。
卻說蔚芷琉倉惶之間一通亂跑,竟歪打正著碰上了正急得滿頭大汗的木童,木童一見到她便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這才放心了般松了口氣道:“琉兒姑娘,木童可算找到你了,咦,你怎么渾身都濕透了?”
他探身往蔚芷琉身后左右望了望,又道:“你可有看到少爺,少爺去找你了,現在人還沒回來呢。”
蔚芷琉的心情很是低落,聞言道:“我沒事,只是方才失足墜河,如今已經無礙了。我沒遇見賀容哥哥,不過想來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我們便在這里等他吧。”
木童想了想,覺得少爺該是不會在自家后院迷路的,還是看好面前這位琉兒小姐的要緊。
“那琉兒小姐請隨我來,我們去少爺的懷鴻院等他吧。”
兩人枯等片刻,賀容雋果然找了過來。看到蔚芷琉,賀容雋的笑容還未展顏,便變了臉色問道:“琉兒你這是怎么了?怎么渾身濕漉漉的?”
蔚芷琉笑道:“賀容哥哥我沒事,方才在河邊不小心失足落水,如今已經無礙了,只是將衣衫發髻全都弄濕了。”
賀容雋聞言卻面色一白,蔚芷琉不識水性他是知道的,自己院中的河流水深多少他自是也清楚,所以才會有這般反應。
蔚芷琉見狀將他拉下來一同坐下,笑著安撫道:“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幸好當時有人在,見我落了水便立刻將我救了上來。”
賀容雋長長的松了口氣,仍是心有余悸道:“都怪我想的不周全,險些讓你遇險。不知是何人救了你?改日我定要好生感謝一番。”
提到那人,蔚芷琉垂下了眼瞼,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聽到有人喚他‘卿南哥哥’。”
賀容雋一拍額頭道:“對了,菡兒確是說她遇見了你,我這才找了過來,不想竟是這么一回事。”
他對蔚芷琉道:“那名女子便是我常常與你提及的妹妹菡兒,那名救你之人是我父親昔日舊部的遺孤,八年前被父親接到府中的藺兄,名諱藺卿南。”
藺,卿,南。蔚芷琉將這個名字一字一字記在心里,她終于知道了小鹿哥哥的名字,可惜小鹿哥哥卻從未將她放在心上。想到這里,蔚芷琉愈加難過起來。婉拒了賀容哥哥的好意,蔚芷琉準備回宮。賀容雋只當她今日連番受了驚嚇,便也不再挽留。
出了賀容府,蔚芷琉看著那高墻發愣。因為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小鹿哥哥便在里面,可他卻不識得她。
對蔚芷琉來說,小鹿哥哥仿佛是她心底藏著的一盞明燈,每當她在黑暗中迷途時,只要想到那短暫卻美好的溫暖便能重新走出來。這些年來她從未忘記小鹿哥哥,甚至常常幻想著小鹿哥哥如今會在哪里,他們還會不會再相遇。
可她從未想過,自己在人群中一眼便認出了小鹿哥哥,可小鹿哥哥卻連見到他當年送她的小鹿都沒有記起她來。手里還握著那只木雕小鹿,她對它身上的每一個紋路都無比熟悉。蔚芷琉攤開掌心瞪著那只小鹿,仿佛在看著它的主人一般。
“我不要你了。”
她輕聲說著,將小鹿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