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一，你下班了嗎？這邊有幾個朋友一起玩，你要不要過來？”

我猶豫了一下，問她：“哪些人呢？我認識嗎？”

“就幾個我們班的老同學啊，大家聽說我在這邊遇見你，都挺驚訝的，這么久不見了，想看看你，你過不過來啊？”

她那邊還沒說完，周圍就嘰嘰喳喳地鬧開了，一群人在電話里吼：“程一一，咱們同學一場，痛快點，你過不過來??？”

“程一一，好幾年沒見了，過來和大家一起聚聚唄?！?

“……”

我仔細分辨著，電話里的聲音有點失真，但說話的語氣似曾相識，帶著久違的熟悉感。

李亞楠在那邊吼了一聲“行了行了，安靜安靜安靜”，等到沒那么鬧騰了，又問我：“怎么樣，到底來不來??？”

“你們在哪兒？太遠我就不過來了?！?

李亞楠朝身邊的幾人問了一下，過了幾秒，在那邊“喂”了一聲，“程一一。”

“嗯。我聽著，你說?！?

“我們在中央廣場旁邊新開的咖啡屋里?！?

公司打車到中央廣場需要大概半小時，加上下班高峰，一路堵過去，要更多時間。我咬唇想了想，有點拿不定主意。

李亞楠催我：“你到底來不來??？”

“來。”我咬咬牙下了決定：“不過我過來還有一會兒?！?

想來是開了外放，那邊幾人紛紛表示沒關系，愿意等。

“那好。我到了再給你電話。”

我收拾好東西，在前臺處打了卡，趕在下樓的電梯門關上前鉆了進去。

馬路上格外堵，路上李亞楠打電話來催過幾次，盡管催著師傅爭分奪秒地往目的地趕，可等到中央廣場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后了。

這時候天還沒黑，但已經到了天黑前最后的清明時刻。

廣場上的路燈已經亮起，四處可見晚飯后出來散步消食的老人。我往四處看了看，頭上急出了汗，卻摸不準方向，掏出手機給李亞楠去了一個電話。

她沒接。她們不會已經散場了吧？想到此行的目的，我不禁有點黯然。

接連去了三個電話，李亞楠總算接了。

“喂，亞楠，你們在哪呢？”

李亞楠嘆了口氣，“你別動，我過來找你。”

我在長椅上坐了幾分鐘，李亞楠踩著一雙高跟鞋出現在我面前。

她喘了口氣，扔下手里的包包，在我旁邊坐下來，“你干嘛呢，怎么這么晚才到？”

我沒理，問她：“她們人呢？”

她翻了個白眼，往后癱在椅背上，有氣無力地說：“人家里有事，最后一個在你來五分鐘之前也走了。你怎么這么磨嘰?。俊?

我有點泄氣。

見我不說話，李亞楠拍了我一下，“你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感覺挺可惜的?！?

她勾唇笑了笑，“看不出來啊，你對這些老同學還挺有感情的啊，當初怎么沒看出來?！?

我被她這句話說得有點尷尬，心虛地別過了眼。

李亞楠嘆了口氣，說話的聲音低低的，仿佛陷入了回憶里，“當初何越轉學，之后我也去了文科班，你一定很難過吧？”

“還好?！眰暮碗y過是確確實實有的，但過了那段時間，也就漸漸淡了。我只來得及傷心了不到一個月，腦子里就被各種各樣的習題和試卷霸占了。

李亞楠笑了笑，笑容帶著一點感傷，又斷斷續續和我說起一些那時候的事情。末了，她忽然問我：“對了，你和何越……現在還有聯系沒有？”

“何越？”我機械地重復了一句，在她的注視下，緩緩搖搖頭。

李亞楠目光閃了閃，見我看著她，勉強勾唇笑了笑，遺憾地說：“其實……雖然我當初很不知羞地纏著何越，私下以他的女朋友自居，但我能感覺到他喜歡的是你。”頓了頓，又接著說：“我還知道，你也喜歡他?！?

我驚訝地抬起頭看她。

李亞楠笑了笑，“不用驚訝，真正喜歡一個人，怎么會感覺不到呢。”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么好。

李亞楠又道：“我只是沒想到，你們倆既然互相喜歡，你……聽說后來還報考了他所在城市的大學，你們怎么會……”

“大概是我和他緣分不到吧?！蔽译S口道，“大學四年，其實，我從沒去找過他?！?

李亞楠沒說話，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問我：“一一，你……現在真和顧晨昏在一起？”

我搖搖頭，“沒呢，我現在單身。”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你、是不是……還記著何越？”

見我沉默，她試探道：“你今天之所以答應過來，其實是因為想打探他的消息吧？”

我沒有否認。

她伸手虛虛攬住我的肩，“別灰心，我知道他現在的下落。”

我感覺自己心跳得很快，嘴唇哆嗦著，半天才問了一句：“他……現在好嗎？”

她沒有回答我，頓了頓，卻是開口道：“當年他離開后，連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所學校。雖然我家離他家很近，可我沒考上大學，后來他家搬遷，之后就完全失去了聯系。”

聽著她的話，我不禁想到自己曾做過的最瘋狂的傻事。

她笑了笑，嗓音有些沙啞，“你不知道，我后來四處打聽，瘋狂地找了他兩年。后來死心了，遇到了宋軼。”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李亞楠對何越的喜歡不比我少。

“你……”

她看著我笑了笑，仿佛知道我想要說什么，“我和你說這么多，并不是想和你炫耀什么，也不是想證明我有多喜歡他。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真的還喜歡他，就勇敢一點，去找他，告訴他你喜歡他。你……敢嗎？”

敢嗎？

我不知道。年紀越大，保留就越多。當初尚且不敢表明心意，現在……

見我咬著唇沒吭聲，她有點失望。嘆了口氣，從包里翻出紙筆，唰唰唰寫了兩排字塞進我手里，“我要回去了。宋軼擔心我。這是他現在的地址，至于要不要去主動爭取，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這句話，她便拎著包離開了。

我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才小心地將手里早已捏成一團的紙條塞進口袋里。

坐車到小區樓下后，才驚覺肚子餓了。我先去小面館里吃了一碗紅油餛飩，辣出滿頭汗水后，乘著電梯上了樓。

沒想到，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大門罅著一道縫。

我心下暗道不妙。

這情況，家里該不是招賊了吧？

我往四處瞄了一圈，發現對門門口擺了一袋垃圾，墻邊上靠著一截廢棄的椅子腿。便毫不猶豫地將椅子腿拽進了手里。

然而順著罅開的門縫往里看，客廳里似乎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心下有點詫異。輕輕推開門，悄聲往里面走。

走進客廳后，我發現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唯一的臥室里走動。當即腦子一熱，掄著手里的椅子腿就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