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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我們的使女終于懷上了。在別人告訴我之前我就發現了,因為馬大們不再像可憐一條流浪狗那樣容忍她,而是忙東忙西地為她備起大餐來,還在她的早餐托盤上放了插好鮮花的小花瓶。因為我對她很關注,所以盡可能留意這類細節。

當馬大們以為我不在廚房的時候,我會偷聽她們興奮地說些什么,但沒法全都聽清楚。當我待在她們身邊時,澤拉會常常獨自微笑,薇拉會放低粗啞的嗓音,像在教堂里那樣。就連羅莎也會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好像剛剛吃了一只特別好吃的橘子,卻不打算跟任何人說。

至于寶拉,我的繼母,她可是容光煥發。我們共處一室時,她對我的態度也好些了,但這種機會不多,因為我能躲就躲。我趕在她們催促我去上學之前沖到廚房抓上早餐就走,吃晚餐時盡快吃完離席,就說要去做作業:要么是幾片點繡或編織或縫制的活兒,要么是要畫完一張素描或水彩畫。寶拉從不反對:我不想看到她,但她更不想看到我。

“奧芙凱爾懷孕了,是不是?”有天早上我問澤拉。我試著用一種隨便問問的口吻,以免我搞錯了。澤拉倒是完全沒想到。

“你怎么知道的?”她問。

“我又不瞎。”我的語氣里透著傲慢,肯定挺讓人惱火的。我就是在青春期嘛。

“我們不該談論這件事,”澤拉說,“得等到三個足月。頭三個月是危險期。”

“為什么?”我問。畢竟,我根本不懂這些事,只看過鼻涕長流的維達拉嬤嬤放的胎兒的幻燈片。

“因為如果是個非正常嬰兒,那就差不多……差不多會在那時候早產下來,”澤拉說,“就會死。”我知道非正常嬰兒:學校里沒教,但大家私下議論過。據說有許多非正常嬰兒。貝卡家的使女生過一個女嬰:生下來就沒有腦子。可憐的貝卡非常難過,因為她想要個妹妹。“我們會為它祈禱的。為她。”那時,澤拉這樣說過。我注意到她用的是“它”。

寶拉想必放出了風聲,其他大主教夫人們多半已知曉奧芙凱爾懷孕了,說來好笑,因為我在學校里的地位陡然再次上升。舒拉蜜和貝卡都像以前那樣想博得我的注意力,別的女生也會順從我,好像我的頭頂有了一道無形的光環。

即將到來的寶寶會給相關的每個人帶去光彩。我們家仿佛被一團金光籠罩,隨著時間推移,那光芒也越來越亮,金光閃閃。滿三個月時,我們在廚房里舉辦了一次非正式的派對,澤拉做了一只蛋糕。至于奧芙凱爾,就我從她臉上瞥見的而言,她并沒流露出太多歡欣或輕松的表情。

在這場不事張揚的歡慶派對里,我自己儼如一團黑云。奧芙凱爾體內的這個無名胎兒奪走了所有人的愛:好像沒剩下一星半點兒可以給我。我感到特別孤獨。我還嫉妒:這個寶寶會有一個母親,但我永遠不會有了。就連馬大們都離我而去,迎向奧芙凱爾的肚子散發的光芒。我羞于承認——竟然嫉妒一個嬰兒!——但這是事實。

這期間發生了一件事,我本來不想說的,還是忘了好,但這件事對我馬上要做出的抉擇有很大的影響。現在我長大了,也見識到了外面的世界,因而明白了對于某些人來說這件事或許沒那么重要,但我當時只是生活在基列的小女孩,從沒見過這種場面,所以,對我而言,這并不是無足輕重的小事。恰恰相反:恐怖極了。而且很羞恥:假如你遇到這么可恥的事,恥辱就會黏到你身上。你會感到被玷污了。

起因很簡單:我得去牙醫診所做每年一度的牙齒檢查。牙醫就是貝卡的爸爸,我們都叫他格魯夫醫生。薇拉說他是最棒的牙醫,所有最高層的大主教及其家人都找他看牙齒。他的診所在福安健康局里,那棟樓里全是醫生和牙醫的診所。健康局的外墻上有一幅畫:畫的是一顆微笑的心和一顆微笑的牙齒。

以前總會有個馬大陪我去看醫生或牙醫,然后坐在候診室等我,塔比莎不曾解釋為什么這樣安排才算妥當,但寶拉說可以讓護衛開車送我去診所,再派個馬大陪我去就太浪費時間了,因為即將發生的事——她指的是孩子——有太多家務事需要提前置備。

我不介意。實際上,獨自去反而會讓我覺得很像大人。我們家的護衛開車,我在后座坐得筆挺。然后我走進健康局,摁下貼了三顆小牙齒標志的電梯按鈕,上了正確的樓層,找到了正確的房間,坐進候診室,看著掛在墻上的一些透明的牙齒的照片。輪到我了,我就照著牙醫助理威廉姆先生說的走進內室,在牙醫專用椅里坐好。格魯夫醫生進來了,威廉姆先生把我的病歷卡拿進來后就出去了,關上門,格魯夫醫生看了看我的病歷,問我的牙齒有什么問題,我說沒有。

他用探針在我嘴里探了一圈,和往常一樣,用小鏡子看了看牙齒背面。和往常一樣,我看得到他的眼睛,很近,在我的上方,被他的眼鏡放大了——藍色的瞳孔,有血絲,皺紋累累的眼皮——還要在他呼氣時盡量屏住呼吸,因為他有口臭——和往常一樣——有洋蔥味兒。他是個中年男人,五官毫無特色。

他扯下有彈性的白色醫用手套,在水槽里洗了手,水槽在我背后。

他說:“完美的牙齒。漂亮。”接著又說:“你都長成大姑娘了,艾格尼絲。”

之后,他把手放到了我很小、但已在發育的胸部。那是夏天,所以我穿的是夏季校服,粉色的,用很薄的純棉布做的。

我嚇呆了,一動不敢動。所以,那些關于男人有狂暴、兇猛的沖動的說法竟是千真萬確的,我只是坐在牙醫專用椅上就引發了沖動。我快尷尬死了——我該說什么?我不知道,所以只能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

格魯夫醫生站在我身后,所以是他的左手按在我的左胸上。我看不到他的人,除了他的手:手背上有紅毛的大手。手是溫熱的。像只熱烘烘的大螃蟹趴在我的胸脯上。我不知道怎么辦。我該抓住它,從我的胸口挪開嗎?那會不會引發更熾烈的情欲爆發出來?我該試著逃跑嗎?這時,那只手開始揉捏我的胸。手指摸到了我的乳頭,捏了捏。好像往我身上扎了一枚圖釘。我把上半身挺起來——我需要盡快離開這張牙醫專用椅——但那只手牢牢地摁住我,然后突然抽走了,格魯夫醫生的全貌映入我的眼簾。

“你該見識一下了,”說這些話時,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很快就會有一根這樣的東西進入你的身體了。”他抓起我的右手,擺在他的那個部位。

我想我不需要告訴你接下去發生了什么。他手邊就有一條毛巾。他把自己擦干凈,再把凸伸在外的那部分放回褲子里去。

“好了,”他說,“好姑娘。我沒有傷到你。”他像個父親般在我肩頭拍了拍。“別忘了每天刷兩次牙,之后用牙線。威廉姆先生會給你一把新牙刷。”

我走出了那個房間,感到陣陣惡心。威廉姆先生在候診室里,他那張三十歲的臉上很淡漠,沒什么表情。他向我遞來一只碗,里面有些粉色和藍色的新牙刷。我當然明白要拿粉色的。

“謝謝。”我說。

“不客氣,”威廉姆先生說,“有齲齒嗎?”

“沒有,”我說,“這次沒有。”

“很好,”威廉姆先生說,“只要別吃甜食,你可能永遠不會有。不會有蛀牙。你還好嗎?”

“是的。”我說。門在哪兒?

“你臉色蒼白。有些人就是怕牙醫。”他是在嘲笑我嗎?他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嗎?

“我不蒼白的。”我愚蠢地回應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不是蒼白呢?我摸到了門把手,踉蹌地沖出去,走到電梯,摁下了下行鍵。

從現在開始,我每次看牙醫都會經歷這種事嗎?我不能不說理由就說我不想再看格魯夫醫生了,但如果我說出了理由,我知道我就會有麻煩。學校里的嬤嬤教過我們,如有任何男人非禮我們,我們就該告訴官方人士——也就是嬤嬤,但我們都清楚,不能傻乎乎地大驚小怪,尤其是像格魯夫醫生這樣德高望重的男人。再說了,如果我這么說貝卡的爸爸,會對她有什么影響呢?那會令她蒙羞,徹底擊垮她。那將是一種可怕的背叛。

有些女生上報過這種事。有個女生說她家的護衛摸她的腿。還有一個說收垃圾的經濟人在她面前拉開了褲子拉鏈。前一個女生挨了打,雙腿背面留下了鞭印,理由是撒謊;后一個女生被告知,好女孩不會去注意男性反常的小動作,她們只會扭轉視線,看向別處。

但我沒法扭轉視線。沒有別處可看。

“我不想吃晚飯。”我在廚房里對澤拉說。她犀利地看了我一眼。

“牙醫看得順利嗎,親愛的?”她問,“有齲齒嗎?”

“沒。”我試著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我有完美的牙齒。”

“你病了嗎?”

“大概著涼了,”我說,“我只想躺一躺。”

澤拉給我泡了杯蜂蜜檸檬熱飲,用托盤端著送到我房間。“我本該陪你去的,”她說,“但他是最好的牙醫。大家都這么說。”

她知道。要不也有過懷疑。她是在提醒我:什么都不要說。那是她們使用的某種暗語。也許我該說:是我們所有人用的暗語。寶拉也知道這事嗎?對于我會在格魯夫醫生的診所里有什么樣的遭遇,她是不是有所預料?這是不是她讓我獨自去就診的原因?

絕對是這樣的,我想明白了。她故意這么安排,好讓我的胸部被揉捏,讓那個污濁的東西挺到我面前。她希望我被褻瀆。這是《圣經》里的詞語:褻瀆。她可能會發出猙獰的笑聲——她捉弄了我,開了這種惡心的玩笑,因為我看得出來,她會把這種事當作玩笑。

那之后,我不再為自己憎恨她而祈禱寬恕。我恨她才對。我打算把她往最壞的地方想,我也正是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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