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噩夢
- 彌天
- 淤泥
- 2143字
- 2020-09-18 15:20:17
陳桐生驚恐地后退,那些人并不來抓太跑,他們的表情與一般的常人無異,卻又那么相似,就連眉梢眼角最細微的變化,都如同度量過一般,微妙地保持著相同的角度。
“請。”衛兵向她彎腰示意,而所有的宮人,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對他的行為,他方才的話提出異議,他們對于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仿佛毫不在乎。不在乎接二連三的爆炸,不在乎彌漫的飄渺白霧,他們在此刻不再是宮人,不再是為宮廷所服務的努力,在陳桐生看來,他們好似完全變成了另一個身份,另外的人。
他們不在乎眼前景象,好像他們早知道事情就會如此發生,在此時他們所要尋找的,也不是逃脫活命的方法,而是陳恪,是能夠布置這場大型接連的爆炸的人。
陳桐生比比劃劃的想衛兵傳達她要去大殿的想法,但人們同時的無視了她,推著她向前走去。
那衛兵很溫和的跟他講:“你只憑自己的感覺走就好,不用多顧及的,小貴人,你不想逃出去么?”
這就完全不是一個下人,和與她境地相同的人該說的話了。
陳桐生跌跌撞撞被強行的扶著,一旦向祭司大殿的方向轉過去,便立即會被攔住,那些人似乎知道她要往神殿去,而陳辛瀾要求陳桐生去往大殿的暗道,講就算誰都活不下去,她也一定要活,說明大殿暗道才是能夠逃跑的地方,那些人隱約知道這些,卻阻止她,就意味著......
他們根本不想逃出去,根本不想活。
陳桐生挾著來到高大巍峨的宮門之下,身后的爆炸還在不斷的響起。
這爆炸似乎是有規律和安排的,在宮殿間交錯接連響起,也并不迫切只想將宮殿炸毀坍塌,而是在一次一次的廣泛爆炸聲后,逐漸的,這些宮殿主殿才依次坍塌下去。
硝煙味逐漸逼近,由爆炸所引起的大火也蔓延了起來,爆炸聲越來越近,由爆炸的聲響動靜來看,宮門也許是爆炸最后的目標。
嗚嗚的風聲隨著位置的轉換增大了起來,陳桐生站在宮墻下,只看到無數面向自己的巨大火把,它們搖搖欲墜地被懸在宮墻之上,好似下一刻就會盡數掉落到它們身上,滿地濕滑,陳桐生動了動腳,聞到了火油的味道。
滿地的火油,這火把就是一早便準備好的。
因為仰頭的緣故,陳桐生有些缺氧似的眩暈,她眼前一陣一陣的發花,混沌感如同枝蔓一般,帶著倦怠向她纏繞了過來,這種感覺陳桐生實際上是很熟悉的,在她最開始繼承所謂伽拉神性的時候,開始出現意識錯亂與重病時,便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她眼前晃動著虛白的影子,又似人,又不似人,像無可比擬的怪物,比於菟更加令人駭然,又好似她靈視中見到的,伽拉神像。
其實她有一個誰也沒有告知的秘密,在最開始發生靈視時,她眼中的伽拉,實際上是如同眼球一樣,灼目的,無法揣摩體型的怪物。
那眼球狀物從天穹上滴落下來,連帶著天穹外的東西,其龐大可怖,一墜下來,就能摧毀下面的正片土地。
但是陳桐生誰也沒說,誰也不會相信她,倘若伽拉真的是傳說中那樣的神靈,又怎么可能是人的模樣呢?
她聽見了嘈雜混亂的聲音,細細密密,桀桀唧唧,是哭聲與哀嚎聲,是男人和女人的聲音,是族群大片遷徙所產生的聲音,是在最寂寥最空曠的時候,風刮過靜默的人的聲音。
她看見祭司,她的母親,陳辛瀾,包括在此之前一代又一代祭司,那些或年輕或年邁便死去的人。
祭司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女性,這似乎是某種規則,這個位置最初被設定下來,就根本不是為了使人與神靈溝通,僅僅是為了給伽拉獻上祭品。
向神靈獻祭上名為祭司的人類,任何一個凡人都可以成為祭司,無窮無盡的祭司,無窮無盡的祭品,祭司之位上任何一個人不斷重復的,可以窺見的命運。
她瞳孔渙散,仰面向下倒去。
在劇烈的耳鳴中,在眼前的一片混沌里,她的意識仿佛突然脫離身體騰空而起,目光轉過去,身后所有的宮殿,殘垣斷壁,燃燒不斷的火焰與升空的灰塵,蔓延不斷的白霧,所以的一切在此時便突然的變為了虛無,如同突然化成了水鏡,陳桐生的目光穿過這些,直直地對上了重重掩映后的於菟。
於菟正緊盯著她。
無數只眼睛,透過四面八方,正盯著她。
她感覺到身邊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火燒起來,咬住她身上的衣料,迅速地攀爬而上,但接著又有什么人撲去了她身上的火,將她抱了起來。
風聲呼嘯,陳桐生睜開眼,向下望去,整個都城死氣沉沉,想來繁忙的街道此時卻空無一人。而就在她腳下,在宮墻之下,傳來了刺耳尖利的哭喊聲。
也許其中就有那些令她去尋找陳恪的衛兵宮人,但人數顯然更多,最初那些呆呆站在宮中的宮人,此刻卻又好似恢復了意志般奔向宮墻,匯聚成洶涌的人群,試圖去撼動緊閉的宮門。
他們成群結隊地拖著尖利的哭喊聲,自遠方奔赴而來,如同自地獄前來的惡鬼,又像是誤墮阿鼻地獄的凡人魂靈,拖著鮮血模糊的尸體,陳桐生甚至看見有人的腿在爆炸和坍塌中都爛成掛肉骨了,仍然能夠前行。
宮墻之下燃著大火,他們哭叫著奔來,對眼前劇烈的,足足有一人高的火焰視若無睹,前赴后繼地撞進了火海之中,用血肉之軀去撞擊宮墻,在累疊的尸體中上爬,直到在烈火中倒下為止。
他們所發出的哭聲,所表達出的情緒,那么恐懼和悲傷,但是他們所做的事,又是那樣可怖與難以理解。
那么像人,但卻又不能是人。
耳邊忽然傳來低聲哼唱的歌謠,那是古老的聆語,是與陳桐生不同的另外一支方言的發音,語調拖長,更加悠揚,語調中蘊含著這個部族不知何處去的迷茫。
陳恪不說這種發音的聆語,陳桐生不說,陳氏出身,包括大部分三大姓的人都不說。
在宮殿之中,只有一個曾經的莫姓皇后,她講的最好,也經常說。
她哼唱著民族的歌謠,在愛人眼里,永遠地鮮活和可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