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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野嶺度日 廣交朋友

  • 努爾哈赤
  • 劉恩銘
  • 5105字
  • 2020-05-29 17:18:27

長白山西麓有座老禿頂子嶺,這里奇峰深谷,泉水淙淙,林海莽莽。努爾哈赤離開荒草甸子,走了七天七夜,第八天黎明,便來到這里。

眼下雖是盛夏炎日,但走進老禿頂子嶺,卻是霧罩山頭,寒氣襲人。努爾哈赤衣衫襤褸地拄著一根木棍兒,肩上扛著褡褳,走到一處石砬子山口,頓覺又饑又渴,不時打著寒戰。于是他在山口的斜坡上采了些山楂、野梨、山桃,匆匆地填飽了咕咕亂叫的肚子,又喝了些泉水,便坐在一塊青石板上歇息。他屁股一挨青石板坐下,就連打了幾個哈欠,昏昏欲睡。

他剛合上眼睛,一陣刺耳的狼嚎,驟然把他驚醒。他慌忙撿起木棍子,朝野狼嚎叫的方向扔去,狼驚叫一陣,就消失在密密的山林里。

野狼離去,他睡意又襲來了。為避免狼熊虎豹的傷害,就在山口找到一棵一抱多粗的老橡樹,噌噌爬上樹,在樹杈間睡起來。

老禿頂子嶺,山高林密,盛產人參。自打山里紅謝花結果,就陸續進來三三兩兩的挖參人。這天傍晚,一伙從四面八方聚到一起的挖參人,下山回窩棚,路過山口,為首的一個肥頭大耳、面黑如漆的漢子,忽然發現老橡樹杈上趴著一個人,就驚叫道:“樹上有人!”驚叫聲在山谷回響。

腿腳靈快的名叫安費揚古的青年,三步并作兩步,跑到老橡樹下,抬頭朝樹上看去,見趴在樹杈上的是個體格魁梧的小伙子,便朝樹上高聲喚道:“喂,小伙子,醒醒!”

努爾哈赤慢慢地醒來,他趴在樹杈上擦了擦惺忪的睡眼,一怔神。“我們是挖參的。”安費揚古微笑著,指了指周圍幾個人,又說,“你看,樹下還有五六個人。”他眨了眨機靈的眼睛,問道:“小兄弟,你……”

努爾哈赤坐起來,騎著樹杈,說:“我也是上山的。”“挖參嗎?”努爾哈赤點了點頭,便慢慢地滑下樹來。安費揚古未等努爾哈赤站穩,就上前抓住努爾哈赤的手,親熱地說:“你就隨我們一伙干吧。”努爾哈赤見樹下是一伙女真少年,心中一陣暗喜。安費揚古能說會道,就笑哈哈對眾人道:“看來,這小兄弟也是逼上長白山的,咱們就互相認識認識吧。”

女真人生就的豪爽性格,不會虛情假意,于是各自作了自我介紹。

眾人山里相見,分外情真熱鬧。山霧散去,大伙把努爾哈赤接到窩棚。窩棚搭在向陽的山坡上。里邊是十根紅松交叉地搭成人字形支架,外邊壓著樹枝干草,糊著草泥。窩棚里寬八尺、長近二丈。地面上除了鋪著干草的地鋪放著衣物外,就是獵獲的食物以及采來曬干的人參。

晚上,柯什柯給努爾哈赤鋪好了草鋪,就約他到窩棚外的大核桃樹下乘涼、聊天。

上弦月掛在西天,山谷晚風習習,空氣像經水洗過似的,清新又涼爽,吸一口便可沁人心脾。努爾哈赤和柯什柯坐在大核桃樹邊的石頭上,一邊用樺樹皮碗喝著泉水,一邊嘮起家常。

俗話說,東北三件寶:人參、貂皮、烏拉草。人參雖寶貴,可挖起來很難。努爾哈赤傷好以后,就跟大伙一起上山挖參。

初秋的一天,努爾哈赤一行五人,一個個頭上緊緊地包著帕子,只露出兩只眼睛和鼻子,以防被蛇和“小咬”叮傷,然后把腿綁捆結實,袖口扎緊,便背著獵刀、弓箭、快斧、鹿骨扦子,拄著榛柴做的“梭波羅棍子”,進了山口。

他們一行五人,在山口拜過“五首神”之后,便一字兒排開,前后相隔四五十步魚貫而行。安費揚古走在前頭,觀察地形,選擇“參路”,指揮五人的行動。他后邊緊跟著勞薩當“貼棍”,中間是額亦都和努爾哈赤,最后跟著的是圖魯什當“邊棍”。

山里悶熱,蚊子滾成團,直往臉上身上撞。不過,努爾哈赤根本不理會這些,他被眼前原始森林的景色迷住了。他拄著“梭波羅棍子”,仰望天空,只見一團團、一片片、一叢叢、一簇簇的樹葉子塞滿了天空,連一條縫隙也難找到。綠油油的落葉松長著絲綢般的枝葉,古老的柞樹片片紅葉像個醉漢,黃菠蘿挺著堅實筆直的軀干像威嚴的武士。他再朝左右看去,那云杉、紫杉、白樺、山榆密密麻麻,真是古木參天,濃蔭蔽日,奇花異草無邊無際。

綠色的原始森林搖晃著,發出呼呼的響聲。他們五人穿行在灌木藤蘿中,兩眼直勾勾地在山坡上搜尋,可是沒走多久,一個個眼睛發酸發疼,視覺模糊。

“撲哧哧”,突然眼前飛起兩只美麗的山雞。努爾哈赤摘下弓箭,剛想彎弓搭箭,忽然額亦都驚叫道:“蛇!”

努爾哈赤回頭看去,只見一條綠色的長蛇,昂著頭,蠕動著身子朝額亦都爬去。于是他緊跑了兩步,沖上前去,一腳踩住長蛇的脖子,這時長蛇甩打起身子和尾巴,拼命掙扎。努爾哈赤未等長蛇纏住他的腿,就順手攥住長蛇的尾巴,在半空中一掄,順手扔到小溪里。

額亦都驚慌地站在一棵歪脖子山榆下,呆呆地看著努爾哈赤捉蛇。可是,當他順著努爾哈赤的手勢伸起頭看甩蛇時,禁不住又驚呼道:“樹上,榆樹上也有蛇!”

努爾哈赤一個箭步躥過來,抬頭朝樹上看去,見一條更粗更大的蛇,盤在歪脖子榆樹杈上,扁扁的頭朝下垂著,吐出火紅色的舌頭。他跳起來,揚起榛柴棍子,凌空掄去,眨眼間那蛇身首分家,肉乎乎、血淋淋的蛇頭像羊肚子似的懸在半空。

這時,趕上來的圖魯什拍著巴掌,連聲叫好。接著,他囑咐道:“伙計們,要留神呀,蛇獸越多的地方,越藏‘棒槌’呀!”

他話音剛落,突然安費揚古在前邊的山溝溝里,用棍子敲打著石頭,“叫山”了。

勞薩、額亦都、圖魯什和努爾哈赤四人,發瘋似的跑過去,立刻把安費揚古和參苗圍了起來。

“六品葉!”勞薩俯下身子,數了數參葉,異常高興地叫道。

這棵參,伸著油綠油綠的六片葉子,像六片巴掌,結著高粱粒大的紅彤彤的參果,長在一叢萬年蒿旁的鲇魚草叢中。

安費揚古蹲下身子,從褡褳里摸出一支米黃色用鹿腿骨做的“棒槌竿子”,又從狍皮套子里抽出快斧子,然后用斧子砍了根柞樹干,一頭削尖了,做成木橛頭,挖開參苗周圍的土。他動作熟練,下橛又穩又準。土越挖越深,多年積壓的爛樹葉子,一挖出來,就散發著霉味,躲在爛土里的斑蝥在翻出的黑土里爬來爬去。

安費揚古一邊挖,一邊說:“人參愛長在半干濕的陰陽土里。哪里有鲇魚草、四葉草,哪里就可能有人參。”

圖魯什站在一旁見安費揚古拿著鹿骨扦子,一針一針像繡花似的挖,就著急地拔出匕首,蹲下去要替安費揚古挖土。安費揚古急忙奪過匕首,道:“挖參禁用鐵器,你又忘了!”

圖魯什吐了吐舌頭,站起來,又當他的“邊棍”,拿著匕首,東走西逛,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保護著挖參人。

嬌嫩的、細得像白線似的莖根露出來了,山林里頓時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安費揚古挖了約莫吃頓飯工夫,終于把一株五寸多長的“跨海”挖出來了。

這時,眾人又圍過來,欣賞著這株有膀有腿、肩寬額窄、白里泛黃、閃閃發光,活像個玉人似的上等參。

勞薩把用鮮樺皮卷成圓筒的“棒槌”包遞給安費揚古,叫他快點把參包好。可是,當安費揚古剛往樺皮筒里撒過土,把參放進去,準備捆綁之時,突然十幾只大灰狼嗥叫著,從山坡下奔跑上來。

“狼群!”額亦都驚慌地叫道。

這時,圖魯什、勞薩都彎弓揮刀,準備與狼群拼搏。

努爾哈赤聽到狼群激怒的叫聲,暗想:惡狼為啥如此暴怒呢?他機警地朝四周看了看,發現身后五丈多遠的山崖下,有個土洞,洞口橫七豎八地丟了一堆獸骨,兩只小狼崽子正在獸骨上跳上跳下。

狼群越來越近,圖魯什瞪著眼珠子,拉著架勢,準備與狼群搏斗。努爾哈赤趕忙朝圖魯什喊道:“咱們硬拼是斗不過這群狼的!你趕快停下,看我的!”

正當狼群離他們僅有十多丈遠時,努爾哈赤突然躥到洞口,貓腰抓起那兩只狼崽子,一只胳膊夾著一個,跑向狼群。跑在最前面的一只母狼,縱身向努爾哈赤撲來時,他猛地把夾在胯骨上的狼崽子甩出去,扔進狼群。狼為了護崽子,立刻轉身撲向狼崽子,它捉住其中的一只,驀地叼住脖子,朝坡下跑去。狼群見母狼下山,便都轉身朝山下跑去了。

就這樣,他們五人避免了一場即將與狼群的生死搏斗。

圖魯什跑過去,緊抱著努爾哈赤的肩膀,稱贊道:“好樣的,有勇有謀!我看,今后你就當咱老禿頂子嶺上的小首領吧!”

安費揚古帶頭拍著巴掌,表示贊成。努爾哈赤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連聲說:“不!不!”

山林里下起雨來。一時秋雨綿綿,云霧蒙蒙,挖參人被困在窩棚里,不得進山。再加山高氣悶,一個個在窩棚里昏昏欲睡,沒入睡的就瞇著眼,一邊吧嗒吧嗒抽煙,一邊尋思起家里的老婆孩子、爺爺奶奶。

雨下著。忽然山谷里傳來一陣風聲,接著就是一陣吼叫。手快耳靈的安費揚古,聽到聲音,馬上坐起來,走到窩棚門口,扒開門縫一瞧,頓時驚叫道:“山神爺來了!”

這時,大伙不約而同地擁到窩棚門口,朝外看去,只見一頭肥壯的花斑虎,蹲在窩棚外面,瞪著兩只像玻璃球似的眼珠子,直盯著門口。

女真人信奉薩滿教,認為萬物有靈,天地日月、山川草木,都由神來主宰。而山林之主就是老虎,把它尊為“山神爺”。平時進山打獵,如果遇到“山神爺”,就按照見神的規矩,先摘下帽子,輪流扔帽子。如果誰的帽子被老虎叼走,誰就要跟著老虎走。

大伙隔著門縫,心驚膽戰地看了一陣子,歲數最大的柯什柯,無可奈何地摘下帽子說:“山神爺找咱們來了,咱們還是按老規矩辦吧。”

眾人摘下帽子,一個個正要舉手往外扔。忽然被推為首領的努爾哈赤瞪著大眼睛,說:“你們家里都有妻子兒女,拉家帶口不容易,就讓我跟山神爺走吧。”

大伙哪里肯依,一個個都爭搶著要出去。最后柯什柯說:“還是聽從天意,按歲數大小,依次扔帽子吧。”他第一個摘下帽子,扔到老虎跟前,老虎眼皮眨也沒眨,理也不理;接著第二個人又扔出去,老虎依然聞也不聞;第三個再扔時,老虎索性閉上了眼睛。當輪到努爾哈赤時,老虎一看落在地上的帽子,就站起身叼起來,慢騰騰地走了。

努爾哈赤見老虎叼走了自己的帽子,就毅然推開木柵門,告別了眾人跟在老虎后面走去。他翻過一道山梁,云開雨停,老虎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邊行。山里靜得出奇,時不時從遠處傳來黑熊的嗚嗚聲、山貓的喵喵聲、野羊的咩咩聲。他聽見山腳下,有一條母狼在嚎叫,另一條公狼隨聲應和;他又聽見在南山坡,有一群野豬似乎在聚會,那公豬的尖叫聲,母豬的哼哼聲,小野豬崽子的撒歡聲……聽起來是那樣清晰。他還聽見在近處的草叢里,一只狐貍放開尖細的聲音在嚎叫。此刻他從狐貍帶著嘯音的叫聲里,立刻判斷出嚎叫的狐貍一定是遇到什么險情,才會發出這種特殊的叫聲。他憑著跟爺爺進山打獵的經驗,依據不同的叫聲,能準確地判斷出獾、貉、狍、兔、貓、貂、鼠,并從叫聲的高低、強弱、長短中,準確地判斷出各種野獸的行動和情感。

聽到各種野獸的吼叫,他暗自想:為什么別的野獸都可以捕獵,唯獨老虎不能動?山里有成千上萬種野獸,為什么唯獨它能成神?他開始對“山神爺”產生了懷疑。隨之,想起他在李成梁家聽老更夫講的“武松打虎”的故事,想起在高爾山捉虎崽子的一幕。他心里合計:既然武松能打虎立功,受人尊敬,為啥女真人見到老虎就要聽天由命,束手等死?

想來想去,努爾哈赤橫下一條心:不能白白送死,只要老虎肯回頭對他張嘴,他就決心從腿上拔出匕首,與老虎爭個高低。

努爾哈赤剛剛翻過第三道山梁,就聽遠處傳來小虎崽子嗷嗷的叫聲。這時他警覺起來,心里閃過一個念頭:這里可能是個虎窩。他眼盯著離自己只有五六丈遠的花斑虎,心里罵道:休想叫我喂你的小崽子!

正在他尋思的片刻,花斑虎猛然回頭,張著血盆大口,吼聲如雷,一對大眼珠子直瞪著努爾哈赤。

說時遲,那時快,當老虎騰空躍起,從半空向努爾哈赤撲來時,他已從腿上拔出匕首,趁老虎重重的身軀落地的一瞬,將一尺長的匕首,刺進老虎的咽喉,同時手腕用力絞了絞,迅速拔出匕首。就在這一剎那間,一股熱血勢如噴泉,直濺到他身上、草地上。接著那兇猛的老虎,像一頭被欄桿兒絆倒的大叫驢,吼叫著,從半空中大頭朝下,栽到地上,無力地搖動著尾巴喘息著。努爾哈赤急忙抱起一塊大石頭,一個箭步躥上去,猛地朝老虎天靈蓋砸去。須臾,那只不可一世的“山神爺”便從嘴和鼻子里噴出血來,再也不能動了。

那只像山貓似的小虎崽子,見老虎已死就夾著尾巴溜進山洞。

打死老虎,努爾哈赤又在山泉里洗了洗血手和血衣,擦凈了匕首,吃了一串山葡萄,就又返回老禿頂子嶺的窩棚里。他走在半路上,邊走邊尋思:觸犯“山神爺”是犯罪的,打虎之事,萬萬不能與眾兄弟露一個字。

努爾哈赤回到窩棚時,已是后半夜了。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窩棚門口,就聽里邊不斷傳出哭泣聲。他輕輕地敲了敲門,小聲呼喚著,門里人哭得更厲害了。他聽見柯什柯邊哭,邊念叨:“覺昌安老爺的心肝呀,你死得好屈呀!我知道這是你的魂靈在叫門,你快回去吧,明天大伙一塊給你燒點紙呀!”

努爾哈赤聽了心里也很難受,就拍著巴掌高聲說:“柯什柯,我沒死,快開門吧。”

安費揚古側耳聽聽,果然是努爾哈赤的聲音,就噌地拉開門栓,推開門,一看果真是努爾哈赤。大伙一時高興得把他抬起來,拋了起來。當晚大伙各自送給他一些食物。吃罷東西,勞薩說:“努爾哈赤命大有福,山神爺不留他,日后必成大器。”于是他提議結拜為生死兄弟。大伙一致贊成,插草為香,對月起誓。

山盟海誓之后,各自回窩棚歇息。正當大伙睡得正甜時,忽聽又有敲門聲,眾人不禁一驚,連忙操起斧頭和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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