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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昭儀之寵失而復(fù)得 太子寶座危然欲墮

  • 王莽
  • 宋福聚
  • 11463字
  • 2020-05-29 16:51:10

事發(fā)突然,護衛(wèi)和馴獸師目瞪口呆的片刻時間里,黑熊已經(jīng)爬上漢白玉臺階,距漢元帝的寶座只有數(shù)步之遙!剛才還拍手叫好,唯恐場面不夠激烈的后宮佳麗,此刻個個呆若木雞。不知是誰最先反應(yīng)過來,帶頭“哎呀”尖叫一聲,轉(zhuǎn)身就逃。其余妃嬪立刻嬌喚連聲,衣帶散亂著朝后邊擠,場面頓時大亂。漢元帝觀看斗獸之戲也不止一次兩次,這種情況卻從未發(fā)生過,甚至從未想過會有這種情況。然而,黑熊已經(jīng)邁著沉重步履來到跟前,甚至能聞到它嘴里溫?zé)岬男瘸粑丁D欠置魇撬劳龅臍庀ⅰ?

王莽和劉驁就站在寶座后邊。畢竟年齡尚小,對黑熊的危險性并不特別敏感。他倆只是后退幾步,想看看這個半截黑塔的家伙要做什么。王莽看見,姑姑王政君站了起來,只是身子后傾著,卻沒有挪動腳步。而另一側(cè)的傅昭儀,不知什么時候蜷縮在龍椅下,寬大的椅子不停抖動。

看上去比臉盆還大的熊掌已經(jīng)晃動在眼前,漢元帝一陣頭暈?zāi)垦#牒埃瑓s喊不出聲來,想繞過龍椅逃走,渾身僵硬得卻不聽使喚。他只是在心里絕望地掙扎一下,完了!可嘆世間萬般榮樂享受,就這樣完結(jié)了!

然而,恍惚就要踏進鬼門關(guān)的時候,漢元帝忽然聽到一聲凄厲的尖叫:“陛下,快走!”接著有個散發(fā)著香氣的身軀撲倒在自己身上。龍椅一個趔趄,漢元帝翻身倒在一旁,他趁勢滾進人群中。

黑熊高舉著肥厚的熊掌,正要拍打下去,卻被格外刺耳的喊叫嚇一跳,猶豫著沒有落下去。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遲疑中,護駕武士們已經(jīng)從驚愕中清醒過來,腳步雜沓沖上臺階,刀劍斧鉞密密麻麻地朝黑熊一陣亂砍。黑熊在和猛虎搏斗時力氣消耗得差不多了,此刻根本沒有發(fā)作機會,只能號叫著滿地打滾,頃刻間被剁成一堆肉泥。

良久,人們才從噩夢中清醒過來。漢元帝大汗淋漓,皇袍像破抹布般揉作一團。他撥開人群,顧不上理會攙扶和問安的護衛(wèi)、大臣及妃嬪,瞪大眼睛盯著斜倚在龍椅旁的馮婕妤,立刻明白,挺身遮蔽在他與熊之間的,正是馮媛,馮婕妤。由于恐懼,或許還有激動,在漢元帝眼中,她更加面如桃花,鮮艷灼灼,因美麗而顯得剛才的勇敢是如此可貴。

馮婕妤很快平靜下來,對她剛剛的舉動似乎很平淡,神情平靜地上前輕施一禮:“皇上受驚了,臣妾該死,請皇上恕罪。”

驚魂稍定的眾人知道,馮婕妤這下有好日子過了。功莫大于救駕嘛!眼光中立刻就流露出羨慕或嫉妒來。不料她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一句,漢元帝和眾人都有些驚愕:“婕妤舍生救駕,乃是千古奇功,何罪之有啊?”

在一片復(fù)雜的目光注視下,馮婕妤輕啟朱唇,語氣中滿是自責(zé):“皇上乃天下至尊,皇上龍體乃萬金之軀,臣妾方才在眾臣子面前……實在有違禮節(jié)。只是情在危急,急切中無暇多思……還望皇上恕罪。”

王莽似乎恍然大悟地暗暗點頭,馮婕妤說得倒還真有點道理。普天下的人,無不是皇上臣子,從表面上看,馮婕妤剛才的舉動,真算上“僭越”了。從禮儀上講,那也是大不敬啊。不過王莽雖然年齡小,也知道,這些所謂“僭越”、“大不敬”,與馮婕妤舍命救駕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她只不過有意做個樣子罷了。

在場眾臣子妃嬪自然比王莽更能理會這一層,許多妃子在心頭暗罵一句:“得了好處還要賣乖的小妖精,該著你走運就是了,賣什么臊!”

對眾人的心思,馮婕妤其實也清楚,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應(yīng)該,免得那些人將來在背后捅刀子。別看皇上現(xiàn)在對自己千恩萬謝,等時候一過,自己這個舉動反倒成了罪名,這事情不是沒有過,也算自己耍個小聰明,未求有功先求無過,未求進先思退,總沒有壞處。

漢元帝卻沒想這么多,也不顧及什么禮儀,上前一步,拉出馮婕妤的手:“愛妃,野獸兇悍無情,人人皆有驚畏之心,即便御前武士,也愣怔片刻。愛妃何來膽量,能以嬌弱之軀,替朕抵擋悍熊?”

馮婕妤的回答依舊平淡:“皇上,臣妾見識淺薄,猜測猛獸固然兇殘,不過只要得到獵物,自然就會停止傷害別人。因此,臣妾以身擋熊,讓它撕咬臣妾,就會舍棄傷害陛下……至于其他,也沒顧上多想……”見眾人表情各異地盯著自己,忙紅了臉低下頭去。

漢元帝聽馮婕妤說得如此簡單,質(zhì)樸之中愈發(fā)顯得愛主心切,不禁大為感嘆,拉著她的手沖眾人大聲說:“諸位愛卿,你們聽聽,言欲拙而行欲巧,正所謂大音稀聲,有心為上善啊!爾等俱飽讀詩書受禮儀教化,當(dāng)見賢思齊。果如是,則我大漢有望,萬民幸甚啊!”話語里透著劫后余生的興奮。大家知道,皇上現(xiàn)在心情好,雖然眾人方才在黑熊面前亂了方寸,但還不至于被治罪,也就釋然地隨聲附和,嘖嘖贊嘆響作一片。

漢元帝環(huán)視四周,很是滿意,點點頭接著正要說話,忽然有人指著龍椅尖叫:“哎呀,陛下,那里……”

隨著尖叫聲,漢元帝扭頭發(fā)現(xiàn),身邊的龍椅微微顫動,繡帔縫隙中,隱約可見一團黑東西在蠕動。有人忍不住驚呼著,想往后退。護衛(wèi)將士們趕忙挺起刀槍,先把漢元帝團團圍住。有人大聲說:“猛獸兇狠,先不要近前,用箭射!”

話音未落,椅子下面?zhèn)鞒鏊粏『奥暎骸皠e,我……臣妾……”接著,傅昭儀哆哆嗦嗦地鉆出來,剛才還風(fēng)情萬種的傅昭儀,此刻臉色煞白,嘴唇發(fā)紫,衣裙朝上翻卷,蒙住了半個腦袋,釵環(huán)凌亂,秀發(fā)耷拉在胸前,如同落難的老太婆。

面對皇上寵愛的妃子,大家自然不敢表示什么,人人緊繃著臉,面無表情。漢元帝正在興頭上,想也不想地一陣?yán)涑盁嶂S:“昭儀身手好敏捷,比馮婕妤反應(yīng)更快!難怪百姓有句老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嘛!這倒好,立刻就應(yīng)驗了。至于平日里所說,什么比翼雙飛、同生共死,想來竟然是戲言嘍?”

傅昭儀啞口無言,臉色由慘白變?yōu)橥t,羞愧難當(dāng)?shù)負渫ü虻乖诘兀炖镟卣f些什么,卻沒人聽清。漢元帝也不理會,挽起馮婕妤的柔臂,細心地替她整理一下衣裙:“好啦,今日斗獸之戲幸得上天佑護,有驚無險。又讓朕得了真正忠心于朕的可人,反倒成好事了。爾等散了吧。”

所有人都知道,馮婕妤從此就要時來運轉(zhuǎn),受到皇上寵幸了。大家也知道,傅仙音要徹底失勢,只怕再沒出頭之日了。

果然,也是自然而然,從那天起,馮婕妤的地位就起了重大變化。漢元帝時時臨幸,幾乎形影不離,宛如恩愛夫妻。接著,司儀太監(jiān)奉命傳旨,要馮婕妤抓緊時間對兒子劉興嚴(yán)加禮儀教導(dǎo),以便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接受封王詔命。

不久之后,劉興被封為信都王,也是漢元帝子息中的第二位王爺。按照朝廷規(guī)矩,馮婕妤是信都王的生母,本人的位置也要上升一級,成為大漢歷史上的第二位昭儀。

馮婕妤幾乎在一夜間成了馮昭儀,對于傅仙音來說,自然是一個沉重打擊。不過,對她而言,最大的打擊,還是皇上驟然的疏遠。自從斗獸之戲后,傅仙音就再沒機會為皇上演奏樂曲,更談不上臨幸這樣的事情。她自己也絕望地知道,自己的路走到盡頭了。

不過,對于皇后王政君而言,這次意外事件導(dǎo)致的馮昭儀受寵,卻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一方面,傅昭儀不再仇視自己。再者,傅昭儀的小心眼鬼把戲,往后全都會用在馮昭儀身上,自己樂得清靜。就這樣,三個女人之間,開始形成一種互相排斥而又互相牽制的微妙關(guān)系,而王政君是最省心的,她只是冷眼旁觀。

趁著兩位昭儀鉤心斗角,不再把自己這個皇后看成眼中釘?shù)臋C會,王政君定下心來,著力培養(yǎng)兒子劉驁,好讓他的太子地位更加穩(wěn)固,這是她最有把握的事情,也是最后勝利的希望所在。

不過,劉驁的表現(xiàn)令王政君很是失望。她甚至有些絕望地想,難道這個半大小子,真是塊上不得臺面的料?皇上對他這個長子總帶有偏見,這其中當(dāng)然有傅仙音的挑唆,但劉驁不學(xué)無術(shù)吊兒郎當(dāng)?shù)氖聦崳膊坏貌怀姓J。在王政君印象中,皇上似乎只因為劉驁不敢穿馳道,贊揚過他一次。

馳道,是貫通長安城南北的中心大街。馳道中央三丈寬的路面,是專供皇帝通行的御道,任何人不得任意跨越,更不得在馳道中央行走。劉驁有次聽說皇上身體不適,要召自己前去侍奉,忙從太子居住的桂宮,出了龍樓門,不敢橫越馳道直接去未央宮見駕,而是一路奔西,繞到直城門,又返過頭直奔作室門,進到未央宮。漢元帝責(zé)怪他來得太慢,他就一五一十把馳道隔阻的事情稟奏,說自己不敢僭越,是繞了遠路才過來的。漢元帝這才轉(zhuǎn)怒為喜,連說太子長大了,懂得禮儀,并傳下口諭,準(zhǔn)許太子橫穿馳道。劉驁歪打正著,得了皇上的嘉獎,王政君為此高興了很長時間。隨后才知道,當(dāng)時劉驁并沒在乎這個什么規(guī)矩,不過是太子師傅臨時提醒。這讓王政君感覺有些失落。

或許經(jīng)歷一場生死大劫后,漢元帝更感覺到人生的易逝,應(yīng)當(dāng)抓緊時機盡情享樂。宴飲和臨幸妃嬪的次數(shù)明顯增加。本來身子骨就不硬朗的漢元帝,沒有亢奮多長時間,就明顯地衰弱下去,不但無法上朝問政,有時連走路都覺得吃力,不得不斜倚在軟榻上,眼巴巴地望著往來侍奉的宮女。更多的玩樂力不從心時,漢元帝便琢磨出比較省力的消遣方式。他蜷縮在龍榻上,讓眾妃嬪宮女輪流施展才藝,或歌或舞,或鼓瑟吹笙或撫琴弄笛。大殿中頓時如春光再降,到處花枝招展,香氣撲鼻,柔音裊裊的嬌聲吟唱,比林間的百鳥鳴叫更要婉轉(zhuǎn)動聽。漢元帝亂花迷眼,身心蠢蠢欲動,卻無奈精力不濟,只能不停地拍手叫好。

在諸多妃嬪中,論色相才藝,施展來施展去,漢元帝發(fā)現(xiàn),還是當(dāng)數(shù)他曾經(jīng)最為寵愛的傅昭儀傅仙音。她揮舞長袖,翩然起舞,高挑裊娜的身材,撩起雪白的宮紗,宛如月中仙子踏著白云。她輕啟朱唇,一首首哀怨的曲子回蕩在大殿每個角落,直鉆進漢元帝心窩,讓他倍感酸楚,以至兩眼泛濕。漢元帝知道,傅仙音是在借機表達她先榮后衰被冷落的悲苦心情。幾場歌舞下來,漢元帝對傅仙音的不滿漸漸松動、消融。他想,朕當(dāng)初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馮昭儀舍身救主固然忠勇可嘉,但傅昭儀膽小慌亂,也不是大錯。畢竟,她也就是個嬌弱的小女子而已。一念之間的事情,又何必苛求呢?

這樣一想,漢元帝反倒覺得有些對不住傅仙音。一次歌舞結(jié)束后,漢元帝特意把傅仙音叫到榻前,拉住她的綿軟細手:“愛妃之曲,來如春風(fēng),去似微塵,楚楚依舊,朕身心搖旌。明日可換些歡快曲調(diào),與朕盡興。”

傅仙音當(dāng)然理解漢元帝的心思,更顯得哀婉:“陛下,臣妾自知德淺藝疏,卻深蒙陛下錯愛,無以為報,只能以癡情化作詞曲,只愿長侍駕前起居,慢慢地化作灰塵也心甘,并不敢有其他念想。望陛下明察。”說著兩串晶瑩淚珠滾落腮邊。

盯著傅仙音如雨后梨花的臉,那開啟閉合的櫻桃小口吐氣如蘭,漢元帝再也把持不住,拉住她,用衣袖替她擦干眼淚,輕聲說:“愛妃何必如此……朕今夜過去,與愛妃把酒撫琴……”

都以為這輩子再難翻身的傅仙音,憑著天仙般的身姿和嗓音,又成功扳回頹局,重新博取皇上寵愛。而通過這次沉浮波折,傅仙音也認識到,皇上的寵愛正如自己的容顏,是不會永駐的。為此,她覺得還需要更深一層的東西來拴住皇上。這更深一層的關(guān)系,自然就是世子濟陽王劉康。如果能擠掉王政君母子,讓劉康成了太子,那自己心里就會踏實許多。況且,太子劉驁身上,也有很多空子可鉆。

就在傅仙音重回漢元帝身邊不久,有次大殿內(nèi)歌舞奏樂,曲調(diào)悠揚,群妃翩翩,漢元帝觀賞到得意處,抑制不住興致,走下丹墀,在正中央那十余面鼓前,抄起鼓槌,錯落有致地敲擊起來。兩旁樂師趕忙吹起胡笳,合奏出一曲激昂肅殺的破陣子。曲聲慷慨激蕩,勢如萬馬奔騰,仿佛有千軍萬馬奔突捭闔,動人心魄。銀瓶乍破弦如裂帛的一聲轟鳴,曲子戛然而止,大殿上下叫好聲轟然雷動。

漢元帝擦一把額頭上的細汗,興致勃勃地沖眾人說:“過癮,真過癮!不睹帝都壯,哪知天子尊;不識殺伐樂,怎能保河山?朕雖積勞成疾,身子多有不適,在禮樂教化方面,卻從來不敢馬虎!”說著眼光掃過侍立在御座旁的太子劉驁,見他正呆愣著似有所思,便招他過來,“你每日在書房讀圣人之書,須知圣人禮樂治邦的一番苦心。來,你試著效仿朕演奏擊鼙鼓!”

對于方才的擊鼓奏樂,劉驁根本沒在意,他的眼光一直盯在幾個妃嬪的臉蛋和酥胸上,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稀里糊涂地趕緊應(yīng)答一句:“兒臣不敢,兒臣只不過盯著她們的臉面前胸看了幾眼。兒臣知錯了。”

聽他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眾妃嬪太監(jiān)忍不住捂起嘴偷笑,漢元帝騰地火冒三丈,將鼓槌使勁摔在地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亂響。“還虧你每天讀什么賢書,到頭來非但武不精文不就,連非禮勿視的起碼素養(yǎng)也不知道!你……你,唉,只可惜朕,治國安邦后繼無人了呀!”因為長期疏遠王政君,本來對劉驁橫豎都看不慣,只不過依了祖宗規(guī)矩才不好廢他的太子之位,現(xiàn)在當(dāng)眾出這種丑,漢元帝漲紅了臉,不分輕重地信口亂嚷。

忽然有個細微的聲音在身邊響起:“父皇息怒,兒臣愿意獻丑,以娛父皇!”漢元帝扭頭一看,原來是劉康。劉康拾起鼓槌,先是輕敲幾下正當(dāng)中的大鼓,找找調(diào)子,然后右手沖樂師一揮,笙管胡笳齊鳴。伴奏聲中,劉康正身挪步,一板一眼地擊鼓成曲,仍是剛才的破陣子。雖然力道小些,氣勢卻磅礴澎湃,斗志不減。四周頓時叫好稱贊聲響作一片,劉驁站在旁邊,孤零零地更顯尷尬。

好不容易一曲結(jié)束,劉康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汗珠,跪拜在階前稟奏:“兒臣班門弄斧,不敬之處,望父皇恕罪!”

漢元帝剛在御座上坐穩(wěn),立刻又站起來,招手示意劉康近前,用袖子替他擦擦汗,滿臉驚喜,格外和氣地說:“好,好!康兒聰慧過人,又勤奮上進,朕甚是欣慰。看來,我大漢江山并非后繼乏人,這下朕放心了,從此往后就侍立在朕的旁側(cè),多長些治國安邦的見識。”眾人見皇上轉(zhuǎn)怒為喜,紛紛附和著,交口夸贊劉康。

劉驁即使再糊涂,也知道這下闖了大禍,慌忙面如土色地跪在階前。不料,漢元帝只是鼻孔哼了一聲,并沒有理會。站在眾妃嬪最前面的傅仙音,雖然面色竭力保持平靜,內(nèi)心卻翻江倒海地狂喜不已。沒想到天賜機緣,還沒怎么費周折,兒子已經(jīng)勝出關(guān)鍵一籌。皇上剛才的話里,已明顯透露出更易太子之意。她怦怦心跳地想,若是此刻有幾個重臣趁熱打鐵,攛掇幾句,說不定皇上就會頒下旨意。王政君不在跟前,單一個劉驁跟傻子差不多,還不聽人擺布?這樣想著,她忍不住扭頭沖那邊幾個老臣望去。

漢元帝每次在大殿觀賞歌舞,總會邀請一些老臣前來湊熱鬧,偶爾也會和他們談?wù)搸拙渲卫韲曳矫娴氖虑椋员硎咀约翰⒎秦潏D享樂,不過借此推行禮樂治國。傅仙音發(fā)現(xiàn),那邊果然有人挪動腳步,走向御座下的臺階。是駙馬都尉侍中史丹。傅仙音一陣頭暈,預(yù)感到巨大的幸福就要來臨。因為史丹非同一般大臣,只要他力推劉康當(dāng)太子,事情就有個十之八九。

史丹說來既是老臣,也算皇親國戚,他的奶奶是漢宣帝的母親,按輩分,他還是漢元帝的表叔。非但如此,漢元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史丹曾擔(dān)任中庶子,專門負責(zé)輔佐、護佑太子,勤勤懇懇十多年,從未有半點差池。漢元帝即位后,為表示感激,將他升任為駙馬都尉侍中,仍留在身邊參與政事。既是老人手,又是姑表親,其親信程度不言而喻。然而,傅仙音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位駙馬都尉侍中,漢元帝還曾暗中給他另外一個“護太子駕”的職責(zé)。漢元帝的意思是,史丹有護佑太子的經(jīng)驗,要他閑暇之余,對太子多加看護,并沒有往更深里想。不料,史丹性格耿直,他認為皇上既然讓自己“護太子駕”,那自己就有責(zé)任千方百計地保證太子順利繼位。

剛才看到太子與劉康之間所作所為反差如此之大,史丹就感覺事情不妙。接著,漢元帝又說出暗示性很強的話,史丹知道,自己這個“護太子駕”發(fā)揮威力的時刻到了。他瞥見傅仙音朝這邊觀望,分明要找人火上澆油,唯恐其他大臣搶了先,便想也不想地直奔御座前。

“陛下圣明,臣雖愚鈍,也聽出陛下方才話中之意。臣以為,治道之要,在知人;君德之要,在體仁;御臣之要,在推誠;用人之要,在擇才。太子乃國之儲君,當(dāng)胸懷四海,小處著手,大處著眼。從這一層來看,擊鼓奏樂,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末枝小節(jié),會與不會,精通與否,無關(guān)緊要。若陛下因濟陽王善擊鼓通樂理,就有更迭太子之心,那分明是舍本而逐末了!”

漢元帝猝不及防聽到這篇大論,不由一愣,竟沒有立刻答上話來。一旁的傅仙音則心頭突地一沉,立刻明白自己高興得太早,暗罵一句“死老骨頭”,顧不得掩飾,示意新上任的丞相匡衡趕緊出頭,挽回局面。

匡衡知道史丹老家伙腦子里一根筋,不好對付。可這位傅昭儀眼下勢頭正盛,也不好得罪,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史丹雖然孤直,卻并不迂腐,立刻就覺察出匡衡的用意,不等他開口,史丹就先發(fā)制人地指指匡衡,對漢元帝說:“陛下,論才學(xué),論治國安邦,丞相自然當(dāng)之無愧為國中翹楚。可在歌吹奏曲方面,只怕丞相還敵不過一個小小的黃門吹鼓手,這就足以說明,才有大小,術(shù)有專長,陛下萬不可因小失大。倘若不是這樣,陛下何不將丞相之職讓給宮廷領(lǐng)班樂師?”

匡衡嚇了一大跳,額頭上頓時冒出冷汗。果然老奸巨猾,又打又拉,還不忘了當(dāng)頭一個棒喝,還有什么好說的?只能裝聾作啞了。漢元帝張張嘴巴找不出什么話辯解。不過,自己剛才也只是一時興起,要真是更換太子,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不知道要經(jīng)過多少唇槍舌劍。他當(dāng)即站起來擺動一下袍袖:“話是這樣說,為人君者,博學(xué)多藝總歸不是一件壞事。好了,史愛卿,好好負起護太子駕之責(zé),倘若太子荒廢學(xué)業(yè)不思進取,朕唯你是問!朕累了,都散去吧!”說著繞過屏風(fēng),回后殿去了。

皇上不在眼前,大家都放松了許多,說說笑笑地轉(zhuǎn)身離開。傅昭儀心頭火苗亂竄,走過史丹和劉驁身旁時,忍不住拉長臉重重哼一聲。好在史丹洞曉其中利害,劉驁正失魂落魄尚未回過神來,兩人都認輸似的垂頭退出。這讓傅仙音多少松快一些,可沒解決掉實際問題,胸中總像墜塊鉛似的,沉甸甸地難受。

很快就有人把消息傳到東宮,一五一十地稟報給王政君。王政君本來就懸著的心,更難以放下,手撫膝蓋連連長嘆:“唉,驁兒呀。上天千萬保佑,叫我驁兒別再出什么差錯。”

有驚無險之后,劉驁卻并不特別放在心上。走到太子居住的桂宮大殿前,劉驁忽然覺得,天氣出奇地好,找?guī)讉€宮妹,在門前小花園里采花撲蝶,調(diào)笑一番,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可是……雖然史丹出宮去了,沒有人嘮叨自己,倘若被母后看見,或者有黃門偷偷在皇上跟前學(xué)舌,那也是了不得的事。還是小心些的好。要不,叫王莽這個小書呆子在那邊涼亭看書,順便望風(fēng)?對,就這么辦!劉驁一溜小跑,直奔書房。

剛走到窗前,忽聽里邊傳來嚶嚶哭聲。劉驁吃驚不小,暗想今天邪事都讓我給撞上了,平素進書房的就我和王莽兩個,誰敢跑到這里哭喪?莫非母后知道了我剛才丟人現(xiàn)眼差點太子之位不保的事?可即便知道了,也不至于在這里哭呀!

劉驁滿是忐忑地推開門,更是嚇一大跳。正當(dāng)中的桌案上擺著幾樣祭品,三炷香煙霧繚繞,有個人背對自己,身穿孝服,頭戴高高的孝帽,邊哭泣邊叩頭。

劉驁簡直懷疑走錯了地方,退出兩步,仔細看看門楣上“德必有鄰”四個大字,沒錯呀,就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書房。正疑惑著,那人轉(zhuǎn)過身來,仍一臉悲戚。劉驁蹦過去,一把扯下他的孝帽,大聲笑罵:“好你個表弟,裝神弄鬼,青天白日的,哭哪門子喪?差點沒把我嚇?biāo)溃 蓖趺Z過帽子,仍戴在頭上,不慌不忙地說:“對不住,對不住。表兄去前殿侍奉皇上,我趁個機會演習(xí)一下周禮中的吊喪……”

劉驁不等他說完,再把孝帽扯下來,使勁摔到地上,還踏上一腳:“你可真是吃飽撐的!你沒聽人說,野花不種年年有,煩惱無根日日生。躲喪還躲不及呢,哪有撞喪的?快把這些玩意兒收拾起來,跟我到?jīng)鐾ぷx書去!”

王莽卻端正了臉色說:“太子殿下,自古以來,凡是明君,無不倡導(dǎo)禮樂治國,無論為君還是為臣,禮法大如天,含糊不得的!方才我學(xué)習(xí)的吊喪,就是周禮中的兇禮,其他如吉禮、嘉禮、軍禮、賓禮等等,各有其規(guī)矩。祭天地祖先用吉禮,登極、冊封、大婚、朝賀、筵宴用嘉禮,閱兵、拜將、親征、凱旋、獻俘用軍禮,接待外邦使節(jié)用賓禮,帝、后乃至士庶百姓歸天用兇禮。正所謂禮者可以別貴賤、序尊卑,貧富貴賤有別,無禮則不足以言忠孝。學(xué)禮之法,光讀書本還不行,必須親身演練,用的時候方不至于亂了陣腳。”

聽他滔滔不絕,神色全然不像個七八歲大的學(xué)童,倒如老學(xué)究般令人生厭,劉驁皺起眉頭,不耐煩地揮揮手:“哎呀,你倒尋到知音,沒完沒了了!你不是事事都要遵循書本依照古訓(xùn)嗎?那就應(yīng)該知道,禮這東西最講究的是發(fā)乎情動于心,有真情方能有真禮,沒喪沒災(zāi)的,扯著嗓子干號,再合乎書本上講的,頂個屁用!”

王莽本來振振有詞,聽劉驁引經(jīng)據(jù)典地反駁,一時倒應(yīng)答不上來。劉驁得意地替王莽解下喪服的帶子,隨便塞給他一本書,正要拉扯著出門。一個黃門郎忽然闖進來,神情慌張地磕個頭,趴在地上說:“快,殿下,娘娘正到處找你呢!”

“啊?”劉驁的臉色立刻灰暗下來。

不過,情形并沒有像劉驁預(yù)料的那樣糟糕,相反,還有些渾水摸魚的僥幸。漢元帝剛回到內(nèi)宮,就有消息稟報,自己的親弟弟暴病發(fā)作,突然去世。宮內(nèi)宮外立刻忙做一團,王政君已經(jīng)沒心思訓(xùn)斥兒子,過來只是告訴他,提早做好準(zhǔn)備,別在禮儀上出了差錯,讓人抓住把柄。

然而,王政君越害怕哪里出錯,偏偏哪里越叫她揪心。

死者中山哀王是劉驁的叔叔。雖是叔叔輩分,但因年紀(jì)較輕,和劉驁歲數(shù)差不多少,還一起在書房讀過幾天書。按說叔侄倆感情相當(dāng)不錯,可是為哀王舉行兇禮時,劉驁的表現(xiàn)卻令人很不滿意,自然也給自己帶來麻煩。

貴為皇親國戚,葬禮的氣勢也就格外宏大。靈堂布置得莊嚴(yán)肅穆,翠柏被白色絹花簇擁著,幾只栩栩如生的絹扎白鶴飄然欲飛,使人不由得如臨仙界,肅然起敬。靈堂外側(cè),百余名甲士槍戟挺立,寒光閃閃,更增添了幾分威嚴(yán)。前來拜祭的王公大臣,順著臺階排開,白花花地跪出拱門之外。那些職位低微的官員,只能伏拜在二門外遙祭。大門外已經(jīng)被鐵甲軍圍住,不允許百姓在附近走動。整個中山王府,籠罩在一片悲哀而神秘的氣息之中。

喪儀由漢元帝親自主持。作為侄子,同時又是當(dāng)朝太子,劉驁當(dāng)然要領(lǐng)頭在靈柩前哭祭。當(dāng)劉驁一身重孝,跌跌撞撞地走到臺階時,漢元帝淚眼蒙眬地看著他,忽然感覺他和自己的弟弟哀王在相貌上有幾分相像,手足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哭出聲來。見皇上如此動情,眾大臣趕忙伏地號哭。整個大院頓時哭聲震天,靈堂中亂糟糟成了一團。

劉驁在司禮官手勢的引導(dǎo)下,亦步亦趨地向靈牌上香,然后恭恭敬敬地后退兩步,叩頭哭喪。按兇禮的規(guī)矩,劉驁作為至親小輩,應(yīng)當(dāng)極盡哀容,呼天搶地號啕大哭,才能算是盡了子侄之禮。但劉驁在這種紛亂的氣氛中,分明看見許多大臣頭搶著地,臉上卻忍俊不禁,那表情,比哭難看出好幾倍。劉驁看著他們這副滑稽模樣,簡直如同一群小丑在演戲,忽然覺得十分可笑,差點笑出聲來。可是父皇就在跟前,他不敢造次,嘴角使勁扯動,眼睛拼命眨巴,想擠出幾滴眼淚,應(yīng)付過去算了。可惜不管怎么費勁,總是按捺不住想發(fā)笑,最后不得不板著臉,扯嗓子干號兩聲,匆匆退到階下。豈料無意中又違了規(guī)矩,退下去時應(yīng)緩緩而行,不能露出絲毫的解脫之態(tài),否則,顯然是在應(yīng)付了。抬頭間,見父皇正狠狠地盯著自己。劉驁心頭一沉,知道不妙。

劉驁的舉止神態(tài),令漢元帝很是惱火。不過因為在喪弟的悲痛之中,他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什么,但已經(jīng)很心緒不寧了。想起這些日子,經(jīng)常聽傅仙音含含糊糊地提到,說太子如何不認真讀書,不懂得禮數(shù),今天一見,果然如此。像他這樣,將來怎么能成為明君?勉強等到禮畢,立刻起駕回宮。

還沒有坐穩(wěn),漢元帝就將宮女奉上的熱茶撥到一邊,大呼小叫地吩咐黃門,趕緊把史丹宣來,看他教育的好太子!

劉驁哭祭時的情狀,史丹在階下也看到了,當(dāng)時就很忐忑,只能暗暗禱告皇上悲痛之中沒有留意。聽黃門奉詔來喚,立刻知道劉驁這個太子地位又有動搖的危險。當(dāng)即搜腸刮肚地想出些辯解的理由,匆忙上殿。

漢元帝鐵青著臉,眼角依舊還有淚痕,也不吩咐平身,劈頭就問:“史丹,朕來問你,為人君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以老臣之見,為人君者,當(dāng)以慈仁為本,懷仁以德,慈被四海,視百姓如赤子,待賢達為上客,方可奉大業(yè)繼承宗廟,領(lǐng)萬民振興江山。從三皇五帝傳到今天,無不如此。失了民心,也就失了江山,多少亡國之君,其亡國根本原因就在這里。”史丹小心翼翼,順著漢元帝的意思往下說。

漢元帝鼻孔里哼一聲,板著面孔話題一轉(zhuǎn):“說的倒是正理兒。想必你也看到了,太子今日在他叔父喪禮上那副樣子,能算得上合乎禮儀嗎?能算得上有仁有慈嗎?照你這樣說……”

“陛下,陛下請息怒。太子在中山王府中的表現(xiàn),老臣都看在了眼里……可是,陛下有所不知,這實在事出有因哪!”史丹知道關(guān)鍵時刻到了,心頭一急,有點語無倫次,“陛下,實際情況是這樣。前幾日,太子聽說王叔薨了,心內(nèi)如焚,當(dāng)時就在桂宮慟哭得昏了過去。這幾天,日日以淚洗面。還是老臣好說歹說,總算好了些,但仍舊有些神情恍惚。方才太子還向老臣提到此事,說今天君臣吊喪行兇禮,見陛下悲痛之至,他要是再大哭不止,定然感傷陛下,讓陛下更傷心,這豈不于龍體有害?于情于理,那才是大不孝。逝者已逝,生者當(dāng)更加保重。所以太子才強忍悲痛,乍看不懂禮儀,其實真正的禮儀藏在心底呀!”說著,史丹好像真的被委屈了,兩行濁淚蜿蜒流下,跪拜不起。

“這個……”漢元帝聽他說得振振有詞,滴水不漏,又如此動容,雖然仍有些將信將疑,但也只好作罷。一場大風(fēng)波就此在源頭上悄悄平息。

這個事情過去不久,竟寧元年(前33),漢元帝舊病復(fù)發(fā),漸入膏肓,時而清醒,時而昏睡。大家都知道,皇上駕崩就在眼前了。皇位繼承再一次成了宮內(nèi)妃嬪和宮外大臣最關(guān)注的事情。而太子劉驁有驚無險地熬到現(xiàn)在,能否功德圓滿,也到了關(guān)鍵時刻。也就是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危機開始四伏。

漢元帝病危期間,深居寢宮,不要說一般大臣,就是平時的貼身黃門太監(jiān),也很難進去見上一面。這些日子,在皇上左右日夜侍奉的只有傅昭儀和定陶王劉康母子兩個。史丹每次面授機宜,要劉驁前去侍奉湯藥,都被宮門護衛(wèi)擋在外邊,說是昭儀特意吩咐,皇上需要靜養(yǎng),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史丹見狀越發(fā)著急,要劉驁拿出太子的威嚴(yán)來,強行進去。難道堂堂皇太子還不如個昭儀說話管事?

可是出乎意料,宮門護衛(wèi)似乎有人給撐腰壯膽,說昭儀的吩咐是奉了皇上之命,即便是太子,他們也只能對不住了。

史丹知道,這表明,傅昭儀要抓住最后一線機會,開始放手行動了!如果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了差錯,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化為烏有。到時候,不但劉驁性命難保,就是自己,滅門之災(zāi)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是,如今皇上氣息奄奄,被這娘兒倆把持住,該怎么辦呢?

傅昭儀心里最清楚,皇帝病危,隨時都會撒手而去。一旦把她和兒子劉康丟下,因為有以前爭寵吃醋的睚眥,他們未來的日子就會生不如死。有呂后對待戚夫人的先例在那里擺著,大漢江山,歷來如此啊!為此,她抱定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的心思,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要抓住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她的安排下,她和劉康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候在漢元帝榻前,尋找扳倒太子劉驁的機會,又拿出金銀珠寶賄賂宮門護衛(wèi),假傳圣命,半哄半唬地讓他們嚴(yán)加把守,不能放任何人進來。

傅仙音使用的是軟磨的法子。她在御榻前焚香擺供,跪拜痛哭,祈求列祖列宗保佑皇上早日康復(fù)。有時在漢元帝清醒的時候,她用簪子刺破手指,鮮血淋漓地滴灑在供品上,以表示誠心,弄得滿手傷口,有意讓漢元帝看在眼里。只要漢元帝有點精神,傅仙音立刻不失時機地招手叫過劉康,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擦拭身子。劉康做這一切的時候,兩眼紅腫。傅仙音在一旁似乎無意地嘆氣:“唉,列祖列宗保佑皇上快些好起來,劉康這孩子,幾天幾夜沒合眼了,看在老的小的的份兒上,愿上天開眼吧。”

漢元帝明白自己已經(jīng)沒了希望,傅昭儀即便再心誠,也無非是盡人事以聽天命而已。雖然病體沉重,神智卻不糊涂。這也就使傅仙音的一番苦功沒有白費,皇上終于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她設(shè)定好的圈套,他終于被娘兒倆所打動。

有天精神好些,漢元帝讓劉康傳旨,把尚書召到榻前,詢問當(dāng)年漢景帝廢太子劉榮而立膠東王的事情。膠東王就是后來的漢武帝劉徹。由于漢武帝在位期間的豐功偉績,當(dāng)年的廢立也就成了一件賢哲當(dāng)位、值得效法的事情。漢元帝在這個時候忽然關(guān)心起這個事情,其用意自然再明顯不過。

尚書向皇上講起當(dāng)年那次廢舊太子而立新太子,是件非常英明的舉措,大漢臣民由此深受恩惠。看到漢元帝頻頻點頭,傅仙音按捺不住狂跳的心。她知道,這段時間的辛苦沒有白費,成功就在眼前了。尤其是漢元帝聽完尚書的講述,氣喘微微地說:“好,待朕再恢復(fù)些元氣,就召集眾大臣,商議一下身后之事。”傅仙音簡直要跳起來,所謂商議,還不就是宣布一下嗎?天大的福氣,就要落到自己頭上了呀!

然而,任何事情在沒有成為事實之前,都存在著變數(shù)。傅仙音高興得有些過早,以至于宮門已經(jīng)輪換了新衛(wèi)士,她都沒有留意。而且,她也過早地松懈了戒備,自己和劉康不再時刻守護在榻前,在皇上昏睡時,他們也到偏殿小憩片刻。她怎么也沒料到,就在這片刻之間,局面發(fā)生了扭轉(zhuǎn)。

皇上召見尚書并詢問廢立太子之事的消息很快傳開,大臣們都清楚,地位本就不牢固的劉驁,極有可能要被劉康取而代之。只要皇上的病情不發(fā)生突變,他們的新皇上十有八九是劉康了。對于一般大臣而言,誰當(dāng)皇上都是一樣,現(xiàn)在只不過多了點談資而已。但在太子傅史丹看來,已經(jīng)走到了天堂和地獄的十字路口。他必須垂死掙扎一下。他略微思索一下應(yīng)對策略,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入皇上的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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