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張芬蘭帶著許沐走出來，顯然她情緒平復下來。

審訊她的警察帶她重新錄口供。

“我一直在廠里工作，一月二十六號晚上才回的家，一進家就聞到血腥味，然后看到沐沐像失去魂兒一樣的躲在角落里，許要強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沐沐說爸爸喝醉了一直打她，打完她就在那里看電視，她說只是想要父親睡著不要再打她，所以就像電視里學習，拿石頭在他腦袋砸了一下。”

張芬蘭說著哽咽起來，雙手緊緊抓著衣服，身體止不住顫抖。

“是我沒用，保護不了她，一想到她以后要背上殺父的罵名，我就很害怕。無意間我看到報紙上提到殺人案，就想模仿他是被連環案兇手給殺死的。”

“我把他腦袋上的血跡擦干，然后在他胸口捅了一刀。趁著天黑帶著他到了小湖附近，那時候湖還沒有結冰，我在腳腕處綁好石頭，讓他沉了下去。”

說完這些，她擦了擦眼淚，一瞬間她變得不再膽小怕事，而是勇敢起來。

“做了那事之后我每天每夜都睡不好，一直做噩夢，夢到警察把沐沐帶走，也夢到每個人對沐沐指指點點，沐沐躲在我懷里一直哭。每次驚醒，身上都會出一層冷汗。”

“后來，我就假意叫喬依和我一起去找許要強，卻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被你們發現。”

“之后的事情你們也就知道了。”

“你要知道這樣包庇女兒，會讓她產生一種即使做壞事也會有人幫她料理的想法，對她的發展并不好。”

“當時我沒有想這么多，一直擔驚受怕。等這件事結束，我就帶她離開這座留下壞記憶的城市。”

張芬蘭豁然開朗起來，眼神是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口供結束之后，他們對比許沐說的，基本沒有差別，于是就準備結案。

法醫由清何聽說這件事，心生疑慮，一個小女孩力氣會有那么大嗎？

但又聽說張芬蘭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并且女孩也承認這件事，他只好打消疑慮。

許沐要進行一個星期少兒心理教育，喬依等到張芬蘭出來，然后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依依，這段日子多虧你的照顧，等到沐沐出來后我會帶著她離開這座城市。”

張芬蘭像是把一切都放下了，喬依覺得她身上有股前所未有的輕松。這讓她想起當時張芬蘭在電梯里破釜沉舟的堅定。

不知為何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接著一個奇怪念頭從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她忽然感到渾身冰冷，心情更是格外復雜。

她想所有人都被張芬蘭演技給欺騙了，就連自己也是。之前她是那么確信張芬蘭不是兇手，現在說不準了。

這個外表看似懦弱的婦人或許才是真正的殺人犯。而許沐這個孩子，或許是張芬蘭引導她說了些假話，她真的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

警局里，許沐認真地聽著女警官對她說法律方面的事情。

不哭不鬧，她身上有著不屬于同齡人的成熟。

仿佛感受到有人在看她，于是就看了過去，一個不認識卻長得好看的大哥哥。

許沐對他笑了笑，然后回神繼續專注地聽著。

而她這一笑卻讓顧言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個女孩為什么給他一種陰森感。

具體情況舅舅楊華中已經告訴他了，他和法醫產生了一樣的疑慮。

于是他打聽到張芬蘭家的地址，就去了她的家，開門的是喬依。

“是你？！”

“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

“依依，是誰啊？”正在廚房切蘋果的張芬蘭大聲問道。

“哦，是……”

她剛想說是警察，但顧言華卻用唇語對她說，

“別說警察。”

喬依了然一笑。

“一個朋友。”

這時，張芬蘭端著果盤出來了，看到門外的顧言華，疑惑了下，“你是喬依的朋友？”

“是啊，張阿姨，他擔心我問我在哪，我就跟他說在這里。”喬依幫他回道。

“哦，這樣啊，那別站在門口了，進來吧，喬依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邊說著她吧果盤放到桌子上。

“進來吧。”喬依對他小聲道，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謝謝阿姨。”顧言華彎腰對她嬉笑了下，然后就越過她大步走進來，并摘下帽子。

喬依翻了個白眼，這家伙還挺幼稚的。

走進去，顧言華快速掃了下家里的擺設，除了桌椅，總覺得有些空蕩蕩的。

“來，坐吧。”張芬蘭招呼著，以為他第一次來不習慣。

“嗯。”

坐下之后，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張唯一的照片，上面只有張芬蘭和許沐。

“這張照片我能看一看嗎？”他禮貌問道。

“不過一張照片，看吧。”

“對了，你是依依男朋友嗎？”

“咳咳咳，”

喬依被蘋果噎住了，主要是被她的話嚇到了。

“不是，張阿姨你想哪兒去了，我們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她干笑兩聲，然后瞥了眼顧言華，只見他看照片看得認真，似乎并沒有在意剛才張芬蘭的話。

“哦，”接著她湊到喬依耳邊小聲說道，“我看這小伙子不錯，你可以把握機會。”

喬依無語，“好了張阿姨，你不用做媒，我對比我小的男生不感興趣。”

“唉，張阿姨跟錯了人，你以后一定要放亮眼睛，不要落得我這個下場。”張芬蘭感慨萬千。

坐在旁邊的顧言華嘴角抽了抽，她們的聲音還能再大點？

然后又余光打量下喬依，心想著她能比自己大多少歲。

顧言華猜測喬依是二十五歲，他還差一個月就二十三周歲，也不過大兩歲。

注意力回到照片上，在照片的角落里有一點暗紅色，怕是沒有擦干的血跡。

而張芬蘭身上穿著工廠的衣服，衣服上寫著華氏零件加工廠幾個字。

她的工友都證明一月二十五號她在廠里加班，由于太晚，她就直接在廠里睡覺，直到二十六號晚上才回去。

一個人可能會幫她作偽證，但要是每個人都這么說，那就可能是真的。

然而只是可能，畢竟思想也會被傳染。

比如說你一開始相信這個，但大部分人相信那個，就可能誤導跟隨他們相信那個。

“張阿姨，你明知道丈夫有家暴傾向，卻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家里，你能放心？”顧言華放下照片，眼睛審視地看向她，就像是盯住食物的獵鷹。

“……”

張芬蘭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驚慌，但是很快，沒人發現。

她以為是喬依把所有事情告訴顧言華，所以心里有些埋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