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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代《三象》舞辭的韻律形態(tài)

相傳周公所作樂舞,除《大武》外,尚有表現(xiàn)文王武功的《三象》之舞[1]。《三象》又稱為《象》,其舞曲歌辭,較能肯定的是《周頌》中的《維清》篇。《毛詩序》云:“《維清》,奏《象》舞也。”經(jīng)過長期研究,學界大多認為,除《維清》外,《周頌·清廟之什》中的《清廟》《維天之命》也應(yīng)是《象》舞歌辭,且同時為用,相連為義。[2]近來更有學者明確指出,此三篇當為周公攝政七年,洛邑告成祭祀文王,表演《象》舞時所奏唱。[3]

周頌·清廟之什·清廟

于穆清廟,肅雝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于人斯。(無韻)

周頌·清廟之什·維天之命

維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溢我,我其之。駿惠我文王,曾孫之。(幽覺通韻)

周頌·清廟之什·維清

維清緝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維周之。(耕部)

此三章也與《大武》舞辭一樣無明顯節(jié)奏和韻律:一,句多不入韻,三章中《清廟》完全不押韻,后二章十三句中也只有四句用韻;二,三章句式均參差不齊,《清廟》四言為主,夾雜兩句五言,《維天之命》則四五六言錯雜[4],《維清》在四言句中竟然出現(xiàn)一句二言。我認為,此三章韻律感之所以如此不強,同樣與其所配《象》舞藝術(shù)特征,及歌辭本身奏唱方式、表現(xiàn)內(nèi)容[5]有關(guān)。

首先,《象》舞是以模仿、再現(xiàn)文王武功為主的小舞,與《大武》一樣都具有武舞的成分,不過與《武》舞相比,《象》舞稍“文”一些,這主要體現(xiàn)在箾、管等舞具和舞蹈緩慢的節(jié)奏上。因而,《象》舞所配樂章之辭的節(jié)奏,愈加舒緩。

《荀子·禮論》云:“《清廟》之歌,一倡而三嘆也。”知《清廟》表演時當有歌者四人,一人唱,三人和。《禮記·樂記》又云:“《清廟》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嘆,有遺音者矣。”孔穎達疏:“越,謂瑟底孔也,疏通之使聲遲,故云疏越。”白居易《五弦彈》詩亦云:“正始之音其若何?朱弦疏越清廟歌。一彈一唱再三嘆,曲淡節(jié)稀聲不多。”可見《清廟》除了演唱方式較為舒緩,每句長言詠嘆,兩句一唱,兩句一和[6],唱和之間,句子結(jié)構(gòu)長度均相近,抑揚呼應(yīng),余音悠長,而且伴奏用的樂器——瑟也具有音淡聲緩的特點。因此,《清廟》句式不一,并未用韻,節(jié)奏稀疏,與其樂舞風格是很吻合的。

《禮記》中屢屢言及“升歌(或登歌)《清廟》,下管《象》”,意即在天子諸侯祭祀典禮中,往往是樂工登堂演唱《清廟》,下堂奏管唱詩,表演《象》舞。王國維在釋《禮記·仲尼燕居》“升歌《清廟》,下管《象》”時云:“下管《象》,當謂管《維清》之詩。”[7]則當時演唱《維清》時的伴奏樂器主要是管。相對于《大武》舞伴奏樂器鼓、鐸和磬等而言,管的節(jié)奏感要弱一些。另外,管的音色也較為低沉。《維清》二四言錯用,只有末二句用韻,且用可拖長發(fā)音、聲音平緩低沉的平聲耕韻,與其所配樂器之音質(zhì)、音色亦較諧調(diào)。

其次,《象》舞模擬性強,動作較舒緩,而伴唱歌辭則多為祭祀儀式敘述之辭和祝頌之歌,節(jié)奏也不明快。《清廟》一章當為祭祀典禮開始時所唱序曲,歌辭內(nèi)容則是對參加祭祀活動地點、人物和過程的寫實性敘述,表現(xiàn)了一幅肅穆莊嚴而又安詳和靜的祭祀場景,因而句式長短夾雜,節(jié)奏不夠明快,韻律感不強。《維天之命》似主祭者所歌,告祝文王,戒勉后人。祝辭中用了較多的虛詞,贊嘆之辭如“于穆不已”之“于”(音“嗚”),“于乎不顯”之“于乎”(音“嗚呼”),疑問詞“假以溢我”之“假”(通“何”)[8],使本已不齊的句式更為參差,口語性較強。第六、八句雖然入韻,然隔句用之,且平入通押,諧韻效果也不顯著。《維清》則是典禮結(jié)束時,舞以象文王武功,歌以節(jié)之之辭[9],故有一定的韻律感。但是由于《象》舞主要模擬文王武功,屬于武舞類型,然舞具和動作均稍文氣一些,與之合拍的《維清》的節(jié)奏、語氣自然不太強烈。

[1] 《詩經(jīng)·周頌·維清》鄭箋:“《象》舞,象用兵時刺伐之舞。”

[2] 季本《詩說解頤》、何楷《詩經(jīng)世本古義》、李光地《詩所》、胡承珙《毛詩后箋》、王國維《說勺舞象舞》等都認為《清廟》《維天之命》《維清》是有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的一組詩。

[3] 參賈海生《洛邑告成祭祀典禮所奏樂歌考》(《文學遺產(chǎn)》,2001年第2期)、李瑾華《〈詩經(jīng)·周頌〉考論——周代的祭祀儀式與歌詩關(guān)系研究》(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2005屆中國古代文學博士學位論文)等文。

[4] 若按李瑾華《〈詩經(jīng)·周頌〉考論——周代的祭祀儀式與歌詩關(guān)系研究》一文中將“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斷為“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第72頁),則此篇句式更為參差復(fù)雜,計有二、四、五、八言。

[5] 下文對《象》舞藝術(shù)形態(tài)及三章歌辭運用情況之分析,綜合參考了姚小鷗《詩經(jīng)三頌與先秦禮樂文化》(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年,第108-118頁)、馬銀琴《兩周詩史》(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第110-112頁)中相關(guān)考述。

[6] 參賈海生《周公所制樂舞通考》一文所擬“升歌《清廟》”演出腳本,刊《文藝研究》2002年第3期。

[7] 王國維,《釋樂次》,《觀堂集林》第一冊卷二,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99頁。

[8] 此句《春秋左傳·襄公二十七年》引作“何以恤我”。朱熹《詩集傳》卷十九注云:“‘何’之為‘假’,聲之轉(zhuǎn)也。”

[9] 胡承珙云:“武王制《象》舞時,殆未必有詩。成王、周公乃作《維清》以為《象》舞之節(jié),歌以奏之。”(《毛詩后箋》卷二十六,合肥:黃山書社,1999年,第1503頁)陳奐亦云:“制《象》舞在武王時,周公乃作《維清》以節(jié)下管之樂。”(《詩毛詩傳疏》卷二十六,北京:中國書店,1984年據(jù)漱芳齋1851年版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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