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持續”難兩全^[1]
——2011年G20戛納峰會系列評論之一

二十國集團（G20）2009年9月在美國匹茲堡舉行第三次峰會，提出促進全球經濟“強勁、可持續與平衡增長”目標。此后峰會一直把貫徹這一增長目標和政策框架作為會議基本議程之一。日前戛納峰會閉幕發表公告，在規劃“全球增長和就業戰略”時，沒有繼續沿用“強勁增長”表述，顯示G20的增長目標發生某種調整。

從建設未來全球治理結構角度看，在2008年年底金融危機爆發的特殊形勢下，G20峰會的應運而生是一個標志性的歷史事件。當時提出“強勁、可持續與平衡增長”目標，對凝聚國際社會共識，提振應對危機信心，扭轉危機沖擊帶來的負面連鎖效應并推動全球經濟早日步入復蘇軌道，具有積極而重要的意義。

近年全球經濟增長事實表現與G20增長目標的關系如何？增長目標實施有什么成功經驗？又有什么新情況和新問題？戛納峰會調整增長方針傳達出什么信息？筆者擬用一組短文來討論這方面問題。

首先，依據近年全球經濟實際運行情況，我們來觀察早先增長目標中“強勁”與“持續”訴求之間存在的兩難事實。

數據顯示，全球經濟在2009年負增長0.5%的基礎上，2010年增長率達到5%，這個增長率雖仍低于危機前的2006年和2007年，但超過全球經濟長期增長率平均水平，實現了比較強勁的增長。2010年強勁復蘇增長，避免了全球經濟落進人們一度擔憂的百年不遇的衰退甚至蕭條局面，無疑是G20協調合作抗擊危機取得的重要成果。

問題在于，全球經濟比較強勁的增長勢頭能否得到鞏固和維持？匹茲堡峰會提出的增長目標中強勁與可持續子目標是否相互兼容？從最近全球經濟運行的表現看，形勢不容樂觀。正如戛納峰會公告開宗明義所坦言的，全球經濟增速正面臨“減緩走弱”的事實。

考慮影響全球經濟增長不同因素的消長，國際有關權威機構動態調低2011年全球經濟增長率預測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今年4月發布“世界經濟展望”，預測2011年全球經濟增長4.4%，9月將預測值進一步下調為4.0%。考慮目前各國經濟不確定性增大和經濟增速走低，不排除今年全球經濟增長率會回落到4%以下，顯著低于金融危機前五年4.7%的年均增速。可見2010年的全球經濟表現具有短期性，可能不是可持續強勁增長。

金融危機爆發后，世界主要經濟體增長表現分化明顯，在增長強勁度與持續性匹配關系上差別較大。基本特點是：歐美發達國家在強勁、持續、平衡要求方面成績單都差強人意，主要新興經濟體增長動力強勁但難以持續。

發達國家整體經濟2008年零增長，2009年衰退收縮3.7%，2010年經濟復蘇獲得3%的增長率。通常情況下增長3%是不錯成績，但與以往嚴重衰退后復蘇第一年的增長比較，其實是較平淡的成績。更麻煩的是，這個相對乏力的復蘇增長也難以維持和鞏固。依據IMF秋季預測，發達經濟體今年增長率將大幅回落到1.6%，2012年預測增長率只有1.9%，顯著低于發達經濟體危機前2.5%—3.0%的長期增長水平。

新興經濟體增長表現搶眼。包括六大經濟區板塊的全球新興經濟體2009年經歷2.8%低速增長后，2010年總體增長率達7.3%，雖低于危機前五年的平均速度，但可以說實現了較強勁增長，對全球經濟復蘇做出重要貢獻。不過這一較強勁增長勢頭難以持續，預測今年新興經濟體增長率將回調到6.4%，2012年增長率將進一步走低。

中國應對危機的政策和效果最為引人關注。中國政府2008年11月實施以財政支出和貨幣信貸擴張為主軸、以十大產業振興政策為輔助支撐的超強刺激經濟增長措施，推動總需求從2009年第二季度開始V形回升。2009年和2010年在以貿易盈余衡量的外需規模凈收縮1000多億美元的基礎上，總需求擴張速度分別達到9.2%和10.4%，兩年用匯率衡量的GDP絕對規模擴大了1.34萬億美元，是這兩年全球經濟擴張絕對值1.72萬億美元的78%。應該說G20以強勁增長為首的政策目標，中國實施得最為得力，效果也最為凸顯。

中國經濟雖在強大刺激措施作用下重回兩位數增長率，但也付出了信貸貨幣過度擴張帶來通脹壓力加劇等方面的代價，促使中國政府務實調整宏觀政策取向。隨著一段時期緊縮政策的實施，經濟增速隨之減緩。今年前三個季度GDP增長率分別為9.7%、9.5%和9.1%。依據我們綜合20多家預測機構意見發布的第26次季度“朗潤預測”，今年第四季度我國經濟增長率將進一步回落到8.7%—8.8%。一般認為今年我國經濟增速會減緩到略高于9%的水平，明年有望回調到8%—9%。

其他主要新興經濟體的情況是：2009—2011年印度經濟增長率及其預測值分別為6.8%、10.1%和7.8%，巴西為0.6%、7.5%和3.8%，俄羅斯為-7.8%、4%和4%。同期印度消費價格指數（CPI）年增長率及其預測值分別為10.9%、12%和10.6%，巴西為4.9%、5.0%和6.6%，俄羅斯為11.7%、6.9%和8.9%。可見印度和巴西2010年增長雖相當強勁，但今年經濟增速會大幅下降，俄羅斯自經濟危機以來表現較平淡。這幾個新興大國不同程度面臨著顯著通脹困擾，顯示經濟增長可持續性存在困難。

對過去兩三年全球宏觀經濟形勢掃描觀察顯示，G20匹茲堡峰會確立的強勁、可持續與平衡增長目標，對提振全球經濟在經歷金融危機沖擊的形勢下重拾信心具有積極意義，全球經濟2010年確實較快實現強勁復蘇增長。不過全球經濟運行的最近表現顯示，去年較為強勁的增長缺乏后續動力。“強勁”、“持續”難兩全，構成評估G20近年增長目標框架的基本事實背景。

[1] 原文發表于《第一財經日報》，2011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