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論無意味:后物質時代的意義消減
- (意)馬西莫·萊昂內
- 1480字
- 2020-05-28 18:32:11
3.5 模糊性諷刺
第三種程度的差異性分化加劇了對立和對比的語義和語用效應。在符號域中,信息開始激增,這些信息不僅試圖否定大眾的情感凝聚力,將其焦點轉移到其他領域,而且也構成了一種反陳述(anti-statement)。法國諷刺喜劇演員、反猶太主義活動家迪厄多內·姆巴拉·姆巴拉(Dieudonne M'bala M'bala)就是個例子。2015年1月11日,為了聲援恐怖襲擊中的受害者,一大群人在巴黎的林蔭大道上游行。法國喜劇演員,聲名狼藉的反對者迪厄多內,在推特上寫道:“請注意,今晚就我個人而言,我感覺自己就像查理·庫利巴利。”他將雜志的名稱,與其中一名恐怖分子阿米迪·庫利巴利(Amedy Coulibaly)
混在一起,最終,他被法國當局起訴,并被視為恐怖主義的辯護者而遭到譴責。
然而,迪厄多內的聲明并不是孤立的。很快,同樣口號的其他版本開始在社交網絡上傳播開來,有時也采用“我是查理”的圖案形式。這些版本也會用恐怖分子的名字取代雜志的名字,就像迪厄多內的做法一樣,再一次用庫利巴利的名字,或者用《查理周刊》事件的肇事者——惡名昭彰的庫瓦奇(Kouachi)兄弟的名字(如圖3-4所示)。

圖3-4 匿名發布在網上的圖片,改編了“我是查理”的口號,以表示對恐怖分子的支持
這些反對式的標語也時常公開支持充滿暴力的激進主義或反猶太主義。顯而易見,這些標語力圖引起的分化,都是基于不同程度的對抗。它們并不局限于否定受害者和群體的身份認同,也不僅僅通過假定受害者來替代實際受害者,而是提出了令人不安的對恐怖分子的認同。迪厄多內的案例表明,第三種程度的分化會引起公憤。隨之而來的便是注意力和觀眾,模仿者和支持者。由于本章更關注符號域中語義分化的抽象模式,而非其實際內容,因此,關鍵的問題不在于向媒體尤其是向社交網絡提出并非荒謬的建議。重要的是,這些對兇手身份認同的言論在符號域中病毒般地傳播。這類言論中暴力的語義確實令人擔憂,更讓人擔憂的是它們的實際影響:互聯網上許多人渴望接受和傳播它們,從而加快了它們的擴散。人們如何解釋這一現象?分化的前兩種程度(對立和否定),通過溫和的反敘述來對抗群眾,迪厄多內的追隨者、庫瓦奇兄弟的支持者贊同明顯的反社會觀點。根據這種觀點判斷,反對恐怖主義和聲援受害者的人群不僅是錯誤的(我們不應該是“查理”,我們應該是別人)。事實上,我們把自己變成了敵人,大喊“我是庫利巴利”,這意味著將所有支持查理的人指定為下一個潛在的受害者。
對于這一點,應該進一步區分。像迪厄多內這樣的意見領袖公開發表言論時,他們很清楚自己必須面對的法律后果。事實上,盡管因為這些后果他們可能會遭到懲罰,但他們卻擁有了最有效的擴音器。這是當今西方社會所要面對的困境之一:一方面,限制仇恨言論的傳播;另一方面,面臨任何限制都會存在風險,它們變成了一種無意識的宣傳(Bleich, 2011; Leone, 2011)。
下面就是迪厄多內因其“庫利巴利”言論而被起訴后發生的事情。互聯網上,數以千計的匿名聲音開始將他描繪成自由的犧牲者、被審查和鎮壓的受害者,甚至把他與《查理周刊》相提并論。漫畫家們因其作品而被殘忍殺害,而迪厄多內則因違反法國法律而被起訴,他們之間的明顯區別完全被忽略了。迪厄多內以及像他這樣持與大眾相反意見者或挑釁性意見的領袖,都很清楚如何利用公眾的憤怒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并以此獲得政治和經濟利益。因此,不難解釋,不幸的是,這些挑釁的修辭模式背后的基本原理就是:聽起來越是不道德的言論,就越能吸引媒體的注意,故而在特定的空間位置中讓這些人獲得了社會地位。難以解釋的是,為什么適合這樣的人的位置會在當今政治全景中激增?如果這種支持沒有明顯的利益可尋,為什么有人會公然地為殘酷的恐怖主義辯護,甚至將其美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