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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現象學視域下的闡釋主體

首先,我們必須要闡明,此處對意義生成過程(procès de signifiance)的界定,是相較于一般性的意義理論、語言理論和主體理論而言的。

現代語言學理論盡管存在不同的變體,但都將語言看成一種涉及句法或數理問題的對象,且是完全“正式的”對象。從這個角度出發,就整體而言,這一類語言學理論認可如下語言概念。

語言學家哈里斯Zellig Sabbettal Harris(1909-1992),美國結構主義語言學家。1909年10月23日生于烏克蘭南部巴爾塔城,4歲時移居美國。代表作《結構語言學的方法》(1951),他認為語言學是數理科學,對于一定的語言材料,可以有幾種能互相轉化的分析方法。哈里斯在20世紀50年代首先討論轉換語法,他的觀點是結構主義的,僅涉及表層結構間的轉換。喬姆斯基受到他的啟發,采用唯理主義觀點,提出了生成語法。——中譯者注(Z.S.Harris)認為,語言具有如下特征:(1)能指和所指之間的任意關系;(2)符號可被視為非語言的替代物;(3)不連續的要素;(4)可數的、有限的特性。參見Z.S.Harris, Mathematical Structure of Language, New York, John Wiley and Sons, 1968; tr.fr.Structures mathématiques du langage, Monographies de Linguistique quantitative, No 3, Dunod,1971.同時參見M.Gross et A.Lentin, Notions sur les grammaires formelles, Gauthier-Villard,2e éd.1970; M.-C, Barbault et J.-P.Desclés, Transformations formelles et Théories linguistiques, Documents de linguistique quantitative, Centre de linguistique quantitative de l'université de Paris VI,1972.——原注隨著喬姆斯基生成語法和邏輯語義層面相關研究的發展,這些大致可以被歸入“語義學”甚至“語用學”層面的語言問題伴隨著喬姆斯基在生成語法和邏輯語義領域相關研究的發展而出現,并引出了非語言學(extra-linguistique)這一棘手問題。但是語言(現代語言學中自我指定的對象)關于語言這一“對象”,參見Langages, No24, déc.1971.涉及語言的說教和普及化的問題,參見J.Joyaux, Le Langage, cet inconnu, Deno?l,1970.——原注缺少主體,或者說它僅能容忍的一種主體,即胡塞爾意義上或者本維尼斯特(émile Benveniste)語言學意義上參見Edmund Husserl, Idées directrices pour une phénoménologie, tr.fr.P.Ricour, Gallimard,1950。胡塞爾在此書中將主體假定為一種直觀的主體,并確信這種(意識的)普遍有效性,即一種是在范疇本身所提供的統一,因為先驗正是一種內在的“自我”,一種對笛卡爾式我思(cogito)的擴展。胡塞爾認為:“在討論意識的經驗時,我們應當將其置于一種全然的完整性之中,因為通過這種完整性,意識的經驗進入了具體的語境,即經驗之流,并通過其自身的本質緊密地與這種完整性相聯。如此一來,很明顯,我們反思的目光所及的所有經驗都具有向直覺開放的本質,并具有一種自在自為的獨特性(spécificité)。我們應當在純粹獨特性的層面捕捉這一思想的個體性的內容,并描述其整體性特征,從而排除任何不能不存在于思想本身之中的內容。同樣地,我們必須描述意識的統一,它純粹是思考的內在本質的要求,且沒有意識的統一,思考也不復存在”。(p.111)本維尼斯特從一個類似的角度強調了語言的對話的特性,以及它在對弗洛伊德的研究中所扮演的角色。在討論我/你的極性時,他認為:“這種極性既不意味著對等,也不指向對稱,相對于你來說,‘自我’總是占據著先驗的位置。”(參見“De la subj etivité dans le langage”, in Problème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 Gallimard,1966.p.260)在喬姆斯基看來,句法合成的主體—承擔者很明顯源于笛卡爾式的主體(參見La Linguistique cartésienne, tr.fr.éd.du Seuil,1969)。盡管笛卡爾—喬姆斯基式的主體與本維尼斯特和其他人的現象學層面的先驗的主體存在差異,但在理解和言語行為的層面上,這兩個概念具有相同的形而上學的基礎:即意識是構成統一以及存在的唯一保證。同時,一些學者沒有徹底放棄笛卡爾關于最初的句法描述的原則;但他們近來也指出,對于這類描述而言,胡塞爾的現象學相較于笛卡爾的方法,提供了更加具體和極為細致的基礎。羅曼·雅各布森強調了胡塞爾對現代語言學建立的重要意義,參見Roman Jakobson, ?Relations entre la science du langage et les autres sciences?, in Essai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 t.II, éd.de Minuit; S.-Y.Kuroda, “The Categorical and Thetic Judgement, Evidence from Japanese”, in Foundations of Language, vol.9, N°2, nov.1972.——原注先驗自我(ego transcendental),同時語言也不會輕易對這種(由于是超語言學的,所以通常已是辯證的)“外在性”提出質疑。

現代語言學研究的兩種趨勢都在關注“外在性”這一問題,并且一致認為對外在性闡釋的不足會妨礙語言學理論的發展。在明確認識到外在性研究的空白給“正式的”語言學研究造成了障礙之前,它已經引出了一系列問題,特別是符號學研究領域的問題。符號學關注的是如何具體化意指實踐的運作過程,比如藝術、詩歌和神話這些不可化約到語言對象的意指活動過程。

(1)現代語言學研究的趨勢之一,是通過仔細觀察一些意指系統中理據性(motivée)的能指和所指的相互關系,來討論二者關系的“任意性”(arbitraire)。這種趨勢在弗洛伊德的無意識概念中尋找推動力,因為弗洛伊德的驅力(pulsion)理論和置換(deplacement)、壓縮(condensation)的原初過程理論能將“空洞的能指”(signifiants vides)和“心身”(psycho-somatiques)功能聯系在一起,或者至少通過一系列隱喻和轉喻將二者聯系在一起。盡管通過隱喻和轉喻連接二者并不十分穩固,但這一行為至少用分節替換了任意性。精神分析者的話語、語言的“癥候”、藝術的系統,尤其是詩歌的系統,都極為適合用于探究語言學和弗洛伊德理論間的關系。參見Ivan Fonagy的著作,特別是 ?Les bases pulsionnelles de la phonation?in Revue fran?aise de psychanalyse, janv.1970, p.101-136, et juillet.1971, pp.543—591.——原注由此,正式的語言關系和精神分析領域的外在性聯系在一起,最終簡化為破碎的物質(身體被分解為多種性感帶),并且被表述為一種“自我”發展的路徑與家庭三角關系間的聯系。這種語言學的理論,很明顯受到英國精神分析學派尤其是梅蘭妮·克萊因Melanie Reizes Klein(1882-1960),奧地利裔英國精神分析學家,兒童精神分析研究的先驅,客體關系心理學的重要創始人,被譽為繼弗洛伊德之后對精神分析理論的發展最具貢獻的領導人物之一。——中譯者注精神分析理論的影響,它們還原了被形式主義語言學所排除的語言的維度,如本能的驅力以及語言的運作,如壓縮、置換、元音和語調的差異。然而,由于整體上缺乏對意指過程的辯證概念的認識,這一過程被片面地看作主體的過程,所以這一類語言學的研究,無論多么敏銳,都不能涉及語言的句法—語義的功能。雖然它們恢復了破碎的身體概念(這類身體是前俄狄浦斯的,卻是總已經處在符號過程中的身體),但是這類語言學理論不能過渡到后俄狄浦斯的主體和它的總是象征化的和/或句法化的語言上(后文將繼續討論)。

(2)最近出現了語言學研究的第二種趨勢,相較于第一種趨勢,其影響更為廣泛。它在形式化的體系和理論之中引入了“符號過程”(semiosis)——這一原本被我們封閉和隔離在語用和語義中的概念。通過安置(本維尼斯特、庫莉奧莉意義上的)闡釋的主體,這一語言學趨勢將邏輯的形式關系、預先假定的關系和言語行為的對話者之間的關系放置在更為深刻的“深層結構”中。闡釋的主體的概念,直接來源于胡塞爾和本維尼斯特參見上文關于胡塞爾的注釋。——原注,其通過范疇直觀引入了語用領域、邏輯關系,以及具有語言學和超語言學兩種特征的交互主體關系關于“闡釋主體”的論述,參見茨維坦·托多洛夫編Langages, No 17,1970.本維尼斯特對其進行了語言學構建,見?Relations de termps dans le verbe fran?ais??De la subjectivité dans le langage?,這兩篇文章均被收錄在《普通語言學問題》中,第205-216頁,第223-230頁。這一概念為眾多語言學家所使用,最著名的例子如A.Culioli, ?A propos d'operations intervenant dans le traitment des langues naturelles?, in Mathématiques et Sciences humaines, N°34 EPHE, Gauthier-Villars,1971, pp.7—15; et O.Ducrot, ?Les indéfinis et l'énonciation?, in Langages, N°17,1970, pp.91-111.喬姆斯基的“擴展標準理論”(théorie standardélargie)使用了范疇直覺,但是并沒有指向闡釋主體,盡管后者從他的《笛卡爾式語言學》(1966)之后被具體化了。參見?Janua Linguarum?, in Studies on Semantics in Generative Grammer, Mouton, , series minor, No.107, 1971.——原注

在某種程度上,通過言說而產生意義的主體假定了語言具有能劃分范疇的“深層結構”(structures profondes)。這些范疇是語義層面的(類似于生成語法研究成果中語義學領域中的概念)、邏輯層面的(形式關系等)和交互關系層面的(引出了塞爾所謂的“言語行為”理論作為意義的提供者)。參見John R.Searle, Speech Acts, an Essay on 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9;法文譯本為?Les actes du langage?, Essai de philosophie du Langage, Hermann,1972.——原注但是,這些語言學的范疇也可能與語言歷史發展中語言學的變更相關,從而使歷時匯入共時之中。參見Robert D.King, Historical Linguistics and Generative Grammar, New York, Englewood Cliffs, Prentice Hall Inc.,1969; Paul Kiparsky, “Linguistic Universals and Linguistic Change”, in Emmon Bach and Robert T.Harms(eds.), Universals in Linguistic Theory, New York etc.,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 Inc.,1968, pp.170-202; id., “How abstract is Phonology? ”, reproduit par Indiana University Linguistic Club, oct.1968.——原注由此看來,通過有意義的主體,語言學研究向所有可能的范疇開放,從而延展到哲學——這一先前語言學研究極力回避的領域。

在同樣的視域之下,一些語言學家致力于通過區分不同的文體所帶來的言說主體與話語之間迥異的相對位置,來解釋語義學的限制性。甚至當將文體引入語義學時,這種研究的目的仍然是研究能指的運作(fonctionnement signifiant),因此涉及闡釋的主體,這一主體也常被證實為現象學意義上的主體。黑田清子(S.-Y.Kuroda)區分了“報告的”(reportive)和“非報告的”(non-reportive)兩種模式,“報告的”模式包括第一人稱敘述以及敘述者被抹去的第二人稱和第三人稱敘述。“非報告的”模式則包括全能的敘述者,或者是多層意識的敘述者,這個區分解決了在日語中形容詞和動詞的異常分配的情況(一般情況下,形容詞可以用來修飾第一人稱,也可以用來修飾第三人稱。這種情況下,失語的情況象征另一種“語法類型”:即一個全能的敘述者以角色的名義在言說,或者言論表現了角色的觀點)。無論闡釋主體是什么,言說被描述為再現主體的經驗,與胡塞爾在《理念》中闡釋的意思相同。參見S.-Y.Kuroda, “Where Epistemology Style and Grammar meet”,University Of San Diego,1971.——原注一些語言學研究走得更遠,它們始于闡釋的主體或先驗自我,將語言學研究擴展至語義學和邏輯領域而進一步發展。這類研究將意義視為意識形態的產物,因而也是歷史的產物。辯證唯物主義的分類將生產的話語情況看成是一種它的意義本質的贈予,是建立在主體的承擔者的基礎之上的,它的邏輯假定與胡塞爾沒有區別(見上文關于胡塞爾的注釋)。例如,Cl. Haroche, P.Henry, M.Pêcheux強調:“語言學研究關注言說和闡釋間關系的重要性,‘言說的主體’通過他所承擔的再現來獲得自身的立場,而這一再現則通過語言學層面可分析的 ‘前結構’被聚攏在一起。”他們認為,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即話語理論與話語形成過程中獨有的置換組合關系——這二者在意識形態構成(意識形態理論)的研究中的作用可以被充分地開發,參見Langages, N°24, déc.1971, p.106。主體建立在前結構語言的基礎之上,這個觀點在弗洛伊德理論的層面得以保留(但是它是如何被建構的?在主體建構之前,建構的什么?)。一個恰當的例子,Michel Tort質疑精神分析和歷史唯物主義之間的關系,他將主體—承擔者放置在“意識形態的權威”(instance idéologique)和“無意識的構成”(formations inconscientes)之間。他將主體—承擔者界定為“個體生物的獨特性”(個體是從生物學概念來說),因為生物的特殊性是個體通過社會關系產生作用的物質基礎。?La psychanalyse dans le matérialisme historique? in Nouvelle Revue de Psychanalyse, N°1, printemps.1970, p.154但是這套理論僅僅提供了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即主體—承擔者是如何通過無意識、在意識形態能指內生產的,我們并不能了解意識形態再現本身生產的投入。從這一點來看,有關“藝術”和“宗教”,我們唯一能討論的便是它們的殘余物(survivances)。關于語言和歷史的關系,參見J.-Cl.Chevalier, ?Langage et histoire?, in Langue fran?aise, N°15, sept.1972, pp.3-7.——原注

對于處在發展的過程中的,現代語言學研究中的第二種趨勢,我們無法就其利弊展開討論。盡管它的結論尚不明朗,但是它的認識論的根基能引導我們到達現象學討論的核心議題。對于現象學研究,我們在此只能稍有觸及,而且僅限于目前所從事具體研究所允許的范圍之內。關于現代語言學的現象學基礎,參見Julia Kristeva, ?Les épistémologie de la linguistique?, in Langages, N°24,1971, p.11;尤其是J.Derrida, ?Le supplément de copule:la philosophie devant la linguistiques?, ibid., pp.14-39; De la grammatologie, éd.de Minuit,1967, pp.42-108; La voix et le phénomène, PUF,1967.——原注

簡要提示一下我們即將論證的內容,我們所提及的兩種趨勢引出了同一意指過程的兩種模態(deux modalités),即符號態(le sémiotique)與象征態(le symbolique)。這兩種模態在構建語言的意指過程中相輔相成,一方面,它們之間的辯證關系決定了話語的不同類型(敘述、元語言、理論、詩歌等),換句話說,即所謂的“自然”語言接納符號態和象征態兩種模態之下不同的表述模式;另一方面,非言語的意指系統依然存在,它只建構在符號態的基礎之上(比如音樂)。但是,我們應當看到這種獨一無二性是相對的,準確來看,因為兩種意指過程中的模態存在辯證關系,從而構成了主體。因為主體總是既是符號態的,又是象征態的,所以由主體產生的任何意指系統都不可能是“單一”(exclusivement)的某種模態,而必須是兩種意指活動共同作用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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