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1.3 胡塞爾的質料性意義:判斷主體的自然論題

此時已經十分明確的是,我們的觀點與固有的、先于語言的符號學研究有所不同,即與關注業已存在的意義符號學,例如葉爾姆斯列夫的研究大相徑庭。同時,與笛卡爾哲學的語言概念相比較,我們的關注點與其同樣存在著明顯的認識論上的分歧。笛卡爾將語言視為一種取決于“自然”真實的數據,至少等同于這種數據的思想,從而逐漸將語言視作一種與生俱來的存在。然而,此處我們想強調另一個認識論的論證階段,這個階段已經被現代理論中的語用和句法功能所占據:事實上,在對言語行為(acte du langage)的現代闡釋上,胡塞爾的現象學正在逐漸取代笛卡爾的位置。

胡塞爾的現象學之所以引起關注,是因為它與現代語言學所關注的內容有交叉,我們將從兩點展開論述:

一方面,受現象學研究的啟發,生成語法有一個趨勢:它不再將句法能力簡單地看成實際句法活動的自然先決條件,而是作為意識的或者意向的先驗自我的產物,它們評判或者言說的同時,也包含一切與意識相異質的內容。這種加括弧(Einklammerung)是通過一種客觀性(objectivité)來呈現的,而這種客觀性總是通過一種名詞性的分類(catégorie nominale)存在于語言活動中,這種分類又指向總是或者已經有意義的、可理解的事物。參見John Lyons, “Towards a‘Notional'Theory of the ‘Parts of Speech'”, in J ournal of Linguistics, Vol.2, N°2,這種立場的元語言闡釋可以在參見Peter Frederick Strawson, Individuals:An Essay in Descriptive Metaphysics, London, Lave&Brydone,1959;法語譯本Peter Frederick Strawson, Les Individus, éd.du Seuil,1973.——原注這一從笛卡爾哲學到現象學視野的轉化,顯現出將語言學整體看成先驗的這一視角的局限。作為一種邏輯的行為,認知或者語言體驗不能成為正式的句法和語用理論的證據,因為通過命名和先驗的自我,它們總是被這一套理論所假定。但是,從我們的角度來說,依賴現象學至少有助于論證一種不可逾越的必要性:這一必要性就是將本我看成一種由所有語言和超語言行為構成的單一的、獨特的制約。對于現代語言學理論而言,胡塞爾的現象學可以作為一個橋梁,用來質疑言說主體(sujet parlant)的結構關系問題,質疑從言說主體的排列到它的否定性。簡而言之,即是從辯證法和精神分析的視角來質疑言說主體。

然而另一方面,胡塞爾現象學的某個時刻,似乎偏離了句法或者謂語的封閉性,偏離了無所不在的意義或者意向。正如柏拉圖的子宮間或者黑格爾的“力”(Force)概念,這種時刻在“質料”(hylé)中以最激進的方式呈現,都需要很復雜的推理才能被理解。盡管一旦被假定,它便會消失,但是沒有這種假定,它也不能存在。我們將回顧以下的內容,因為這些都是胡塞爾現象學中原有的思想,所以我們不會稱這些結論是原創的:(1)質料,在胡塞爾的意義上,總是功能性的(fonctionnelle),因為它是可指稱的、可理解的或者是命名的,它直接出現在命名意識中;(2)它是意識場域性(positonnalité)的投射;(3)對于任何可能與現象學的意向網絡相異質的事物(從感知力到構成前述謂范圍的現象邏輯的驅力),都是如此。因此,在我們看來,在笛卡爾式主體的框架下,正如在先驗的主體的框架下,任何與謂語的表達相對的異質性都是不可能的,它并非已經是主體設定性的投射。因此,在我們看來,在笛卡爾式主體的框架下,正如在先驗的主體的框架下,任何與謂語的表述所對應的異質性都是不可能的,因為它并非已經是主體關系結構的投射。因此,在論證的后面部分,我們將進一步嘗試從否定性運動的角度(正如黑格爾辯證法中的“第四個術語”),特別是從弗洛伊德對無意識以及無意識中驅力的發現這一角度來審視和思考異質性的問題。

因此,我們提出的符號態并非是胡塞爾的意義。后者是由對真實對象的所謂加括弧組成的,以至于可能會為了自我而形成“意向經驗”和“意向客體”;如胡塞爾所認為的,“獲得一個意義,或者在腦海中涌現某物,是所有意識的主要特征;因此它并不僅僅是一般體驗,而且是有意義和意象的經驗”Husserl, Idées directrices pour une phénomenologie, tr.fr.de Ric?ur, Gallimard,1950, p.310.——原注。胡塞爾的意義理論從他的著作《邏輯研究》(Recherches LogiquesHusserl, Recherches Logiques.tr.fr.de Hubert élie, Arion Lothar Kelkelet RenéSchérer, PUF,1959.——原注《觀念》(Idées)一直在作修正,甚至在《觀念》內部,意義的內涵都有所變化。在此,我們只考慮與我們的討論相關的符號學理論的某些方面,尤其是符號態的概念與胡塞爾現象學理論中意義、意指概念之間的區別。根據胡塞爾的《觀念》第一卷中對這兩種概念的區分。——原注

盡管在現象論證的初期,意義僅僅是形成了被“意識過程的時刻”(moments noématiques)所環繞的意識內核,同時,其他的階段(如觀點、句法形式、表達等)源于對提出意義的自我意識的同樣假定。但是,通過某些方式,這些意義在任何意向性出現之前,已經出現在質料中:質料是意義的已經存在的“物質”;意識活動和意識對象都成為意義的“形式”。這種“意識層面的物質”,是“一種整體的媒介,不得已之時可以在自身內部囊括所有的體驗,甚至包括那些并非被界定為意向經驗的但是與意向性 ‘類似’的事物”。在質料內,胡塞爾劃分了“感知內容”,它甚至包括“沖動”(Triebe)。Ibid., p.288.——原注我們知道,物質質料只有在與意向物相似時才能夠呈現意義。由此,胡塞爾的“沖動”,如同所有的體驗,“蘊含著意向性的某種特定性質”,這就意味著它們出現在同樣的、統一的自我意識中,同時通過同樣的、統一的自我意識來呈現。在此,我們看到了現象學的“經驗”和“沖動”與弗洛伊德的驅力之間最基本的分歧,這一弗洛伊德的驅力生產和/或破壞符號態,同時也是區分“主體”與“客體”的先決條件。

功能質料(連同意向活動)和意向對象的重疊無法在自我意識中引入一個斷裂,因為同樣以客體(此處可以理解為意識的對象)為導向的“被定向的目光”同時穿過質料和意向對象,也因為(目光的)捕捉是“意向對象最為內在的階段”,是意向過程中特殊現象的“擁有者”。Ibid., p.438.——原注物質和直觀從其中獲得的“東西”與意向對象的內核相似,“這樣的意味”構成了它的承擔者;它們的聯系總是在領會的目光中得以實現;它們共同區分了含義(Bedeutung)和意義(Sinn)。在質料和意向對象之間建立起一種關聯:后者是由一個客體,一個物體,一個意義和一個內容組成,“一種發展和概念的理解”組成,這種理解形成了“意指與述謂的確定系統,述謂要么是形式的,要么是質料的;要么是確定的,要么是不確定的(不過總是可確定的)”Ibid., p.441.——原注。這種目光的設定,絕對不會再次因為已經呈現的主體,而失去對總是已經存在的分離對象的把握。由此,甚至前謂述材料的明顯的多樣性和它們相對應的意向活動,都總是以“本質上可能的個體的意識”Ibid., p.453.——原注為中心,這是“我思”的意識。雖然這種統一性源自不確定理念的多元性,同時與人類思想的無限性相對,但是我們可再次發現意向對象中的統一性是有邏輯的。這種統一性最終總是以事物的唯一性為中心,而被上升到被給予的層次。

為進行自我論證,某種不可動搖的意識將自身放置在先驗的律法的位置上,而同時將這一先驗的律法置于其自身之外的自然領域。同樣地,自然命題(從自然角度出發的命題)成為這個圈子的縮影。這種自然命題的概念,首先是種物質的假定,但結果是,它成為存在于物質界的所有假定,由此也是具有意義的命題中客體和意謂的所有假定。將具有理解力的主體假定為符號和句法的主體(在胡塞爾現象學的意義上,含義和意義是命題的假定),決定了某種質料或者某種意向活動的假定,所以決定了某種物質的假定,這種物質一直被擱置,但后來回歸到已被假定的內容中。自我和對象間的相互回避,呈現了作為事件、內核或者內容的意義領域,從而被保留在投射的鏡像圍墻之內,但是從未再現任何在實際或者統一個體中的斷裂,并未暗含對象和自我意識的最終缺失。更重要的是,正如胡塞爾所論證的,這種含義和它的自我意識在觀看和判定中有著實際的基礎。盡管它們在不同程度上干預現象的反映,但是最后證明,觀看和判定假定的先驗自我是統一的,它們所假定的是先驗的意向和直觀。

一種被設定的自我是通過再現(我們應當稱之為符號)和判定(我們應當稱之為句法)來表述的,以至于在這種假定的基礎上,它能賦予含義一個先于其出現的假定空間。含義——包括作為意向對象的內核的含義或作為意向性的含義的贈予,以及它所依賴的質料——都不過是一種對意義的投射,因為它是通過判定來呈現的。命題描述或表達的是信念(doxa)的和意見的命題,在確定的模式下,命題是一種原始的意見。“所有命題的特征都隱藏了這種信念的模態,當所有的方法都處在一種確定性狀態下時,信念原初的命題,按照心理活動的意義來劃分,與命題的特征是一致的。”Ibid., p.400.——原注這就是說,所有我思的主體,因為是命題的,都能具體化,至少能使對象看似合理。“沒有人會懷疑 ‘觀念’和 ‘判定’在邏輯層面上是緊密地相互歸屬的(盡管我們并不建議將二者看成是相同的),也沒有人會懷疑觀念的綜合體在闡明意義的形式之中能夠找到他們的 ‘表達方式’。”Ibid., p.410.——原注很明顯,最基本的原始信念是“存在”,它占據著不可化約的、統治者的位置。“意義”(Sinn)一詞被用作命題的同義詞:一種“純粹的意義(或)命題”(Ibid., p.460)。意義是假定的承擔者,而假定總是理性的:“意義是作為設定性的思維特征之基礎來運作的,或者說,意義在此指一種類似的特征,即本體的特征”(Ibid., p.460)。同樣地,“理性問題的主要分類(自明的問題)與主題的基本類型及其本質上需要的假定的物質相關。最初是原始信念(proto-doxa),屬于信念的模態(modalités doxiques)和與之相一致的本體的模態(Ibid., p.492)。”更近一層說,信念和命名的變體依賴于命題的謂語,“具體來說,在謂語的(分析的)合成物的純粹形式內部,存在一種可能性,即信念式的理性確認的前提條件,或者從意向角度說,一種可能的真理的前提條件。通過這種客觀的設定,我們獲得了詞語在最狹窄意義層面上的形式邏輯。正式的陳述(即 ‘判定’的形式邏輯)由此具有了在這些 ‘判定’形式理論層面的基礎”。(Ibid., p.493)。——原注但是,當這種原始信念與表達原始信念的判定密切相關時(因為在某種程度上后者是命題),問題就被顛倒過來了:從邏輯上和實踐上假定“存在”的信念,難道不是一種判定的假定或者一種思考的假定嗎?由于這種思考總是假定一個“我”,所以它總是命名的。

換句話說,在成為一種自然的論題(thèse naturelle)或者一種判定的命名的功能(fonction thétique)之前,最重要的命題,難道不是與“我”相關的命題嗎?因此,問題并非是“我”如何運作,而是“我”產生了什么。將判定的“我”作為起源是遠遠不夠的。對于我們而言,這個問題僅僅將命題和信念放置在超越它們的意指過程中,這又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命題,作為主體的假定,是如何產生的呢?我們需要將這個問題與“超驗的自我論”(égologie transcendentale)區分開,胡塞爾指出,在笛卡爾式的對主體意識的發現中,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即意識是如何運作和生產的。“但是我們應當意識到,‘外在的’和 ‘內在的’這兩個術語的意義僅僅是從認知中獲得的,每一個主張、基礎、外在存在的認知都是一種判斷和認知的運作,是在認知的內部產生的……那么,所有的隱晦和困難,從考慮認知的意識和將對象以及變體指向某種可能的認知中來,所有的隱晦和謎團使得我們愈發深陷泥淖,意識尚未被作為運作中的意識來研究的原因便根植于此”(Philosophie première, t.I, PUF,1970, p.94)。我們的問題是,這種意識如何假定自身?由此,我們所關注的并不是運作中和生產中的意識,而是可生產的意識。——原注在這種逆轉中,我們在考慮對象時并未將意義消解為某種假定主體關乎對象的言論。

相反,我們認為意義、命名過程和主體是可生產的,目的在于開啟對于符號態的研究,因為它們均產生于符號態卻并不了解符號態。因此,符號態是先命題的,同時,也先于主體的假定。在命題中,沒有具有思考能力的主體就沒有意義,但是確實存在著與意指和符號相異質的分節,即符號態的子宮間。盡管子宮間處于分崩離析并且重置的過程之中,但它不能被一種意義所統一,因為這一意義由作為分界(coupure)的命題構成。

有關生成語法,我們關注的是它的語義范疇,生成語法能夠分析語義的形成過程,或者是能夠具體化語義聯系的邏輯分類。從認識論上來講,盡管生成語法不是嚴絲合縫地與胡塞爾的意向對象或者意向活動相一致,但也在具體層面上與來自(存在的)原始信念的意義的內核或者意義的邊緣相一致,這一原始信念源自并指向判定主體的命題意識。更重要的是,由于生成語法以判定命題的意識為基礎,而這一命題意識一般是在句子中呈現,因而生成語法最終能夠發現語義邏輯的分類,從而浸透命題意識的認識論空間。盡管這種分類可能是幼稚的和經驗主義的,但至少它們明確地依賴于假定范疇的意識,以及隱藏在意識中的原始信念。很明顯,語言學的任務并不是論證任何句子都能轉換為一種原始信念。但是作為這種條件的結果,語言可以被理解為一種“表象”(eidos),并且在現象學的純粹性中被審視,而非通過它(從質料開始)的運作方式被分析。語法的元語言目標是一種現象學的純粹性中的規范性和/或一種語法材料,這種規范性和語法材料是一種意義或意指內核的綜合。但是我們可以預測,既然已經著手這一進程,所有現代語言學(包括精神分析語言學)的目標,就是重新發現所有先前的現象學的裝置(包括純粹理性的、心理過程的和前謂述的裝置),與此同時,仍然要避免意義(存在和判定)的崩壞問題。事實上,這樣一個問題將會導致重新審查和修訂與它有關的主體的原則,從而審查和修訂其自身假定中的問題。

如今,當生成語法試圖解決由話語的使用所產生的語義問題時,這一理論指出表層結構的某些方面是與語義的解釋相關的(例如預先假定), “擴充標準理論”甚至將詞條引入深層結構中,但是強調,這些詞條的假定是由詞匯的分類決定的。Noam Chomsky, ?Studies on Semantics in Generative Grammar?, in J anual Linguarum, Series Minor, No107, Mouton,1971.——原注在這兩種生成語法的延展中,主要的決定因素仍然是深層結構和分類,正如我們試圖論證的那樣,二者都依賴于主體命題的假定。甚至多樣的語義選擇和意義的分歧,最終都歸結于這一點,原因是同樣的——笛卡爾式的—信念的(cartésien-doxique)的主體是這兩種生成語法的基礎。從這種主體的觀點來看,喬姆斯基的觀點是十分正確的,他認為:

在我看來,深層結構是一種界限清晰的層次,能夠滿足詞組結構的基本規則和定義詞項插入的合適語境,同時從“語義關系”或“概念結構”的角度為解析提供恰當的語法關系。Ibid., p.198.——原注

當言說主體不再作為現象學層面的先驗主體或笛卡爾意義上的自我,而是作為一種“過程中的主體”(suj et en procès)時,如文本實踐中的主體,那么深層結構或者轉換性規則都會受到干擾,從而使語義學或/和語法分類方面進行的解析的可能性也會受阻。

主站蜘蛛池模板: 泸溪县| 绥化市| 白水县| 安徽省| 肃北| 沧源| 三穗县| 象山县| 潼关县| 日照市| 深州市| 北碚区| 林西县| 崇州市| 广平县| 马鞍山市| 玛曲县| 杭州市| 阳谷县| 张家界市| 林周县| 永和县| 修水县| 渑池县| 宁晋县| 文水县| 万荣县| 司法| 临汾市| 台北市| 西贡区| 湖州市| 淳安县| 抚顺市| 东辽县| 西丰县| 财经| 通道| 惠水县| 微山县| 建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