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很多東西是在破碎之前便已然破碎了的。

人太漠視那破碎之前的跡象甚至險象了，因而它才造成人的震駭。但人若對其看得十分透徹，且無能為力，心不麻木，亦必時時不安。一只杯子，一個罐子，一口壇子是如此；交情、友情、愛情是如此；國破家亡更是如此。

睜大眼睛看看我們周圍，林林總總的事物，正悄沒聲兒的，或喧喧鬧鬧的，走向破碎。

有很多東西將會少起來，最終從我們的生活中逸去。有很多東西將會多起來，比如精神病院。人大常委會和政協對此應有超前的估計，否則滿街走著些瘋子，可怎么辦呢？

前兩年中國人老在討論，會不會發生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從政治上分析，“第二次”是沒有根據的。但若從目前中國人的普遍心態上分析，其實都在巴望著某一天早晨，一覺醒來，天下大亂。要不然，近年搞無中生有的污蔑、誹謗、陷害、誣告，在文化人中怎么會特別多且特別無恥呢？

任何一個國家，總會有飛機失事，火車“親嘴”，輪船沉底兒這類不幸發生，免不了火災、水災、地震和樓房橋梁的倒塌。

外國人說的是：“上帝哦……”

中國人說的是：“好！他媽的……”

對于那一幢十五層高樓的倒塌，我并不怎么惋惜。因為事情明擺著，它不倒塌才怪了。對于章世昭們，我則打內心深處同情。也就是除了我罷，誰還同情他們呢？我同情他們，并不表明我的善良，僅僅因為——我為他付出了精神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