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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激殺》補(bǔ)白

  • 梁曉聲文集·散文10
  • 梁曉聲
  • 1101字
  • 2020-05-12 17:27:22

人民的希望,具體而言——人民的想要過好日子的希望,從來都是寄托于國家的,而且只能寄托于國家。古今中外,這一條乃是一個道理,不是什么真理。只不過是一個道理。一個普通而又簡單得明白無誤的道理。普通而又簡單得連弱智人不弱智的那一會兒都能明白。因為人民是一個何其廣大的概念啊!中國人民更是一個何其廣大的概念啊!中國人民與中國,好比森林與山地的關(guān)系。倘山地的土壤缺少水分又缺少有機(jī)化合物質(zhì),森林是茂盛不起來的。有一般植物學(xué)知識的人又都會知道,土壤中的水分和有機(jī)化合物質(zhì),又與植物本身的生長狀態(tài)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植物的根須不但有吸收水分的條件要求,也還得有善于保持住水分的本能。而有機(jī)化合物質(zhì),則是直接從植物而來的。

一個人的希望,具體而言——一個人想要過好日子的希望,卻可以寄托于五花八門的方面,卻可以通過五花八門的寄托去實(shí)現(xiàn)。比如兒女將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父母,父母將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兒女;女人將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嫁一位“大款”丈夫,男人將這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傍”一位富婆;盜賊將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偷盜,貪官將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貪污;應(yīng)屆高中畢業(yè)生將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考上名牌大學(xué),碩士博士們將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到國外去當(dāng)或在國內(nèi)當(dāng)國外某大企業(yè)大公司的“白領(lǐng)”……

人人都有權(quán)力將自己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林林總總的“托望體”。只要不像盜賊和貪官那樣去犯法,便是沒誰干涉得著的事兒。

《激殺》中的韓德寶,將自己過好日子的希望,包括自己兒子那一輩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于他的日本老板松井石根先生。全無任何的絲毫的保留地寄而托之。盡管后者不過是生產(chǎn)抹布和拖布的日方老板。正如有人將自己的靈魂有所歸宿一樣。但松井石根先生,并不那么樂于充當(dāng)韓德寶的“托望體”。于是便使此篇小說注定了悲劇性,便有了韓德寶的希望終于破滅和他自己的人生走向毀滅的教訓(xùn)……

細(xì)思忖之,韓德寶何嘗不是一個“成功”者呢?起碼,一度是一個“成功”者。盡管,他的“成功”一開始便埋下了可憂可患的種子——他的日本老板清醒而又老奸巨猾地認(rèn)識到,一個像他這樣肯于心甘情愿地幫著日本人對付中國政策的中國人,是根本不值得信任的。但他的“成功”的失敗,卻是一些中國人——他的同胞們的合謀陷害的結(jié)果。他們在獲得松井先生的重用和反抗他的獨(dú)裁兩方面智商都力有不及。但整治韓德寶,卻又能“群策群力”“同仇敵愾”,輕而易舉地就將他整治得一敗涂地了……

這讓中國人細(xì)想一想,真是不禁悲從中來呀。

誰說我對韓德寶沒些同情呢?

我對他的同情,僅僅源于他的那些同胞,當(dāng)然也是我的同胞們的厭惡。由厭惡什么而引起的對另外什么的同情,不過是一種“不走心”的同情。“不走心”,只“走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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