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收去了許多珍寶，閣里會顯得空曠些，誰知院首竟差人搬了新的畫卷和玉器來，還得再叫我重新擺一道，按門類分好。“一、二、三、四、五、六……”我從前往后數了數，竟有整整六大箱子的東西，比搬出去的還要多些。頓時一下讓我有泄了氣的沖動，箱口都敞開著的，各個都是堆起滿滿的，真不是個小數目。

“來，給我搭把手。”我正準備瞇著眼裝作沒見著的模樣，要逃過這非人哉的苦差事，沒想到孟相止竟已開始做活了，她倒好從不嫌累的。

我不情愿的哼了兩三聲，這才磨磨蹭蹭蹲下身去翻畫卷，手里也是毛毛躁躁的，一股子里的都是厭棄。

“先苦后甜，反正早晚都得做的。”她搭著木梯爬上去，踩到最高才能放得了上頭的那閣。我是畏高的，這也只能交由她來做，卻又不肯放心，便放了畫卷去扶那梯子了。

“這得廢許多功夫，干到何時才是個頭啊。”我又不忍撇過頭去看那一地的鋪得滿當當的新畫，說不出的滋味，跟用膳時一顆一顆數那米一般叫我好是急躁。

“我們盡量每日多做些，等外頭的忙完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了，再去借幾個黃門來，用不了多久的。”她見我心不在焉蔫了半條命的樣子，方才同我講好話，幸好不要讓擔子全背我倆身上，不然好歹得活活壓死。

等她擺好上層的，我方才走開去搬那箱子里的東西。有幾口里全是著了彩的器皿，先將這些清空該是會快些。我拿了一只玉壺往那籍架上擺去，里頭是一閣一閣分好了的，只要能放上去就好。原來剩下的空都是偏高些的，卻要舉高了手伸長了臂膀去夠的。我論是如何也不能將它平穩地弄進去，只好再費力踮了腳尖，都快要立不住身了才能勉強將那玉壺放在檐邊。我再度踮起腳伸長了指尖去往那里推，未曾想沒穩住重心，叫我自己往后跌去，我下意識向前撲騰了兩下，未想還是沒能穩住腳反而加快了我一屁股坐在地的速度。“呲——”我是妥妥摔結實了，痛得我呼出了聲，上來的那骨子刺痛感叫我是動也不敢動一下，一旁還倒吸一口涼氣。

“薛姑娘。”忽而聽見一聲音喚我，叫我快被嚇出魂來，陡然一張臉闖進我的視野里，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嘴角，又是他——應秋水。我急急忙忙爬起來，卻一下又吃了痛，快些要沒站穩腳，還向一旁歪了幾步。真還不能叫他瞧我笑話去了，趕忙換了姿態立得直直的，跟從未發生過一樣。

“應先生果真是高人，連走路都不帶風聲的。”我干咳了兩聲，將身上的灰撲了撲，沖他擠了一掛極其勉強的笑意，上次那仇還未報，我可不愿給他好眼色。

“你是在怪我么。”他忽而開口，像是正經問的我。

“您是畫院的大人，奴怎敢生大人的氣，有失體統。”可我非是慪氣了，他隔了這許久都還未向我賠罪，還能讓我先低下頭顱來求他么。不知從前那位薛姑娘是否真是看走了眼，怎能同他這般乖戾的人情投意合去了。

罪過真是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