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問題”姑娘:查莉
- Fiberead 茜茜里·安·帕特森(Cecily Anne Paterson)
- 3955字
- 2020-04-22 19:13:17
第三章
開學第一天,清晨的陽光喚醒了睡夢中的我。我從床上一躍而起,準備走過去跳到可可身上,捉弄捉弄她,不過她早就醒了,已經穿好了衣服,正一只手抓著頭發舉在腦后,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
“馬尾辮?”她開口問道,然后又把一些頭發放了下來,“或者扎個半馬尾,這樣就可以扎起一些頭發,但又不是全部。”
我揉了揉眼睛。“嗯,是呀,早上好啊,查莉。你今天怎么樣?還好吧?睡得怎么樣?”我笑著說:“你是不是因為要上學緊張了?”
她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轉,不過并沒有翻白眼的意思。“隨你怎么說。我還是扎個半馬尾好了。要么再換一個。來個丸子頭?”
我朝她吐了吐舌頭,然后馬上閃人,走下過道跑到了廚房,媽媽已經在那兒給我們做要帶到學校去的午餐了。
“還好去年做這些的手藝還沒忘。”她微笑著看我,“給準備你們雞肉沙拉三明治?”
我上前抱住了她。
“你緊張嗎?”她親吻著我的頭問道。
我聳了聳肩:“有一點吧,我想。但應該沒什么大不了的,對吧?”
“我相信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她扔給我一盒麥片,“趕緊吃。然后穿好衣服。你們必須準時到公交站。”
我乖乖地吃完,然后穿上了一周前,也就是老爸老媽最終定下來要送我們去哪所學校上學的時候,媽媽給我們倆買的衣服——白色襯衫,格子裙,白襪子和黑鞋子。
可可看到我的時候,我正打算出門。“你在搞笑吧?”她的臉上一副“我要把你全身上下所有東西全部改掉”的表情,“你就打算這么穿出去?”她尤其強調了“這樣”一詞。
我把書包扔在地上,走進過道,雙手高高舉起:“我不知道哪里穿得不對,但你顯然受不了,要幫我改造一番,那就來唄。”
她走到我旁邊,拉了拉我腰間的襯衫,然后彎下身子,替我調整了襪子的長度,又使勁提了提我的裙子。
“你讓裙子更短了。”我想把她趕走。
“可不是嗎。”
“但本來就是正確的長度。”
她瞪了我一眼:“正確個頭。”她再次提了提裙子,在我腰間掖進去一些,“現在才是正確的長度好不好。”
眼前沒有鏡子,我也看不出有什么區別,于是我只好聳了聳肩,聽之任之了。 無論我說什么,可可都會堅持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且就算她想用自己特立獨行的“可可式穿法”改造我的穿衣方式,對我也沒有什么影響。老實說,我從來沒有看出來過我自己穿衣服和她幫我弄有什么區別,但我發現這件事對她而言很重要,而且她樂在其中,所以我總是任由她打扮我。
她仔細盯著我的臉:“化個妝?”
“不。”我連想都沒想過。不過可可顯然化了妝;她的臉上打了一層近乎肉色的粉底,眼睫毛如同在焦油里被蘸過似的。
“一點都不要?比如擦點隔離霜?”
“你確定那不是顏料?”我只是故意在逗她。我知道隔離霜是什么;可可強迫我聽她上了那么多次的化妝課,至少隔離霜我還是了解不少的。我還知道睫毛卷翹器是何物。不過我既不打算用睫毛器,也不想用隔離霜。事實上,唯一能夠讓我化妝的方式,就是可可將它們涂在我的臉上。
“在你結婚前我最好還活著。”她曾經這么說過,“要是按照你的審美,到了你結婚那天,你穿著破舊的T恤和牛仔褲就出來了。如果我在的話,至少你不會丟臉丟到家了。”
“好耶,好耶。隨便你怎么說咯。”我當時那么回答,她聽了之后惡狠狠地看著我。
“就不能讓我幫你用一下睫毛膏?”此刻,她盯著我的臉說。
爸爸打斷了我們:“沒時間了,可可。我們得上路去公交站了。”
上路去公交站意味著我們所有人要經歷一場四個輪子的跌宕旅程:開過一段距離達2千米、崎嶇不平、還沒鋪過瀝青的路,穿過三個不同農場的大門,然后花20分鐘艱苦跋涉開上山——這段路也被可可稱作“一條與行車道沒半毛錢關系的行車道”。那是一段盤山而上的泥濘小道,要經過不少洞穴、峭壁和滿是巖石的地方,直到你最終開到大路上。
當老爸偷偷買了一個農場作為驚喜、我們第一次去參觀的時候,我們從大路開下來拐彎時,差一點就從車里摔出來了。“那條路有點陡。”老爸出發前和我們這么說,但他完全沒告訴我們那條路幾乎就是垂直的,滿是洞坑、石頭和木頭,一路上全是。
我大笑不已,因為興奮和喬希一同大叫起來,但可可卻因為驚恐而尖叫、大哭和嚴正抗議,這使得我和喬希笑得更歡了。
“所以我們每天都得經歷這個?”可可問,“即使是下雨天?”
爸爸對可可的問題嗤之以鼻。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從一個西裝革履、不知道鐵鍬哪頭是哪頭的城市金融男變成了一個身穿法蘭絨襯衣、頭戴亞古巴寬檐帽、自己身上越臟越高興的鄉村農民。“下雨?哈!下點小雨才不會傷到你。這不正是我們開車的原因么。”
可可瞇著眼:“要是下傾盆大雨怎么辦?連下整整三天?又或者是全國最厲害的暴風雨來了怎么辦?難道我們還非得去上學?”
“全國最厲害的暴風雨來了?”喬希重復了一遍。然后挑眉說道,“對呀,還得去。”
“聽著。”爸爸說,“如果因為山體滑坡、泥石流或者別的什么自然災害,路被堵住了,顯然我們是過不去了。但那樣的前提是下很大很大的雨。否則,你們必須去上學,明白了嗎?”
我抓過可可的手,安慰地捏了捏。我知道當她緊張不安的時候,她會胡思亂想和心慌意亂。那天早上,她無疑是緊張不安的,擔心會遇到怎么樣的新同學、如何交到新朋友這之類一連串她格外在意的事情。
“會順利的。”我輕聲對她說,“我們都會沒事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我們上了公交車,然后到了學校 ,正如媽媽事先安排好的那樣,老師在等我們。喬希被帶到了他的年級組,可可和我被介紹給了幾個受任照顧新同學的女生。
“你們好,我是瑪蒂爾達。”她們中的一個女生說道,并依次向我們介紹了她的朋友們,薩拉、杰邁瑪和貝樂。可可的臉瞬間亮了,肩膀似乎也放松了下來。我看了看女生們,才知道了原因。她們都有和可可一樣的發型;可可最后選擇了我會稱之為“毫無發型可言的發型”,也就是讓頭發自然地沿著臉龐垂下來,但是非常非常筆直。她們的臉也和可可的一樣;臉頰上滿是化妝品的痕跡,那烏黑發亮的睫毛足以讓一個打掃煙囪的人沾沾自喜。
在我搞清楚狀況之前,她們已經七嘴八舌朝她說了起來:“嗨!你好呀。看到你人——你懂的——很好的樣子,我們超級高興。我們被要求來照顧新來的女生們,你永遠不知道來的是什么樣的人,不是嗎?”
“哦,謝謝你們。”可可回答,然后她也有所觸動,情真意切起來。“我喜歡你的頭發。”她對瑪蒂爾達說,或者那人是薩拉?我沒法把她們區分出來。“挑染的部分太好看了。”然后她們攬過她的手臂,團團圍在她身邊,當她們帶我們去九年級的指導教室時,我不得不一路都跟在她們的后邊。
“好啦。”當我們走進房間時,瑪蒂爾達大聲說道,“雙胞胎來了,她們姐倆棒到不行。”
一大群年齡20上下的年輕人全部看著我們,我突然感覺超別扭。好像我忘記穿裙子或者別的衣服,又或者是我此刻穿著睡衣站在所有人面前。另一邊,可可看上去特別高興。她自如地和大家說話、大笑,四處招手示意,好像她正在講世界上最好笑的故事,所有人都認真聽著她說話,全神貫注地看著她,因為她講的笑話大笑不已。
我朝四周看看,想要尋求點幫助,但是一無所獲。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局外人。像我一樣普通的女孩們在哪里?在悉尼上七年級的時候,到處都是和我一樣的女孩。我是漏了女孩到了八年級應該變成什么樣的指南手冊嗎?我們在家接受教育的這短短一年,怎么每個女孩都變成了時尚模特呢?沒有一個人在看我。甚至沒有一個人問我問題。全部都是“可可,可可,可可”。
當我們向教室走去時,我才感覺好了一些。學習我還是拿手的,不過無疑我更擅長運動。課間休息時,可可一把抓過我的手臂,把我拉到她的新朋友們旁邊。
“再加把油。”她在我耳邊發出“嘶嘶”的聲音提醒我,“你得和別人說更多的話。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哇。就沒有什么足球比賽或者別的運動項目能讓我參與其中的?”
“穿成那樣參與?”可可指著我的裙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無所謂。”我回答,但是她已經沒在聽了。
“那么,你們平時喜歡做什么?”她問瑪蒂爾達,“你們的愛好是什么?”
“主要是跳舞。”杰邁瑪聳聳肩,“還有就是一起出去玩。”
“你們平時運動嗎?”我按照可可對我說的做了——再加把油。通常和人聊天不會成為我困擾我的問題,但眼下的情況,直叫我渾身不自在。
瑪蒂爾達做了個鬼臉:“不。你們呢?”
可可趕緊幫我打圓場:“查莉是一個跑步健將。尤其是越野跑。”
薩拉驚得睜大了眼睛:“我討厭越野跑。我實在是爛到不行。事實上我甚至都沒有一次堅持跑完過全程。”
“是呀,我也是。”貝樂接話道。她坐直了身子,好像甩了甩頭發,“如果你想運動的話,你應該去騎馬。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的心臟差點從胸腔跳了出來。最終,終于出現了我能夠理解的人。我向貝樂投去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在騎馬。超愛的!盡管我是去年才開始的,真的。我是說,我從一生下來就特別喜歡馬兒,但是從來沒有機會去騎馬。”
貝樂露出了微笑,然后驕傲地揚了揚下巴:“我從四歲就開始騎馬啦。”她垂眼看向自己的肩膀,似乎在等別人接話。
“貝樂在去年的校際賽馬中拿到了跳越障礙賽的第一名哦。”瑪蒂爾達說道,“而且她已經被選中去參加皇家節了呢。”她的語氣很是自豪,不過估計我的表情有些疑惑,她很快就解釋道:“就是皇家復活節活動1。你肯定知道的。”
“那真是很棒呀。”我聽了很是欽佩,“哇哦。你一定超級厲害。”
貝樂作了一個試圖表達“哎呀,這不是什么大事啦”的表情,但是我能看出來,她實際上還是對此感到很驕傲的。
“我希望我能夠參加今年的比賽。”我對她說,“沒準我能從你這里取不少經呢。”
貝樂笑著說:“當然,我會告訴你一些經驗。我一直很樂于幫助初渉騎馬領域的新伙伴。”
我同樣對她報之以笑容,一整個上午在我肚子里不斷變大的氣泡終于開始癟了下來。也許學校里的生活會一帆風順。雖然沒人愛運動,但至少我可以和貝樂聊聊馬兒。也許哪一天我們甚至可以一起去騎馬呢。
1 皇家復活節活動(The Royal Easter Shows),這項始于1823年的慶典每年都能吸引百萬人次前來,是一項和訪客一起慶祝澳大利亞鄉下及農業傳統的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