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三人走遠后,天嵐抱起軒轅念,輕聲說道:“走吧,念兒,該回軒轅家了。”軒轅念在天嵐懷中點了點頭。眾人起身。
畢竟是小孩子,在馬車上行了半日的路程之后,軒轅念的心情已經(jīng)好了很多,開始在身上左掏掏,右找找,卻什么也找不到。
天嵐看著軒轅念這幅樣子,心中已經(jīng)明晰:“念兒啊,你是不是丟了什么東西啊?”
軒轅念聞言一愣,一直盯著天嵐,就當天嵐實在忍受不了這樣探尋的目光、打算將東西還給念兒的時候,軒轅念一拍腦門,憤憤地說道:
“一定是竹幽子大叔那個不要臉的,一定是他拿了我的東西,一定是他!趁我不備拿我東西!以前我想給師兄的越王八劍之一的‘卻邪’,《高山流水》《廣陵散》樂譜什么的都是竹幽子搶走的,不要臉,不,不是搶走的,是偷走的!”
“你說《廣陵散》是你給我的?”天嵐有些微怒。
“對啊,可是被竹幽子搶走了,不過后來他還給你了,還算有點良心。”軒轅念說道。
“良心嗎?對啊,很有良心,用我的鳳紋紫竹笛換的。”天嵐決定在下次見面的時候直接動手,竟然算計到智圣頭上來了,不收拾了你,有何顏面在我小師……天下人面前稱為智圣啊!
看到天嵐由憤怒到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軒轅念渾身一抖,每次天嵐收拾她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頓時嚎啕大哭:
“師兄,我錯了,我不該把給你的禮物丟了,是我不對,我不該推到竹幽子大叔身上,但是也有可能不是嗎?師兄,你不要收拾我,我錯了……”
天嵐扶了扶額,這都是哪跟哪啊!“好啦,你要找的是這個吧。”說著,天嵐從懷里掏出了那只玉簪。
軒轅念一把奪了過去,驚呼道:“是啊是啊就是這個!不對,師兄,為什么在你手里?我還埋怨竹幽子大叔那么久,說了他那么多壞話!”
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湊了上來,諂媚道:“師兄啊,你不會把我說的話告訴竹幽子大叔對不對?我覺得一定不會,我?guī)熜诌@么好,怎么會讓你最愛、最愛、最愛的小師妹深陷危機呢,是吧!”
天嵐摸了一下軒轅念的小腦袋說道:“好啊,不過,他欠我們的東西,我們一定要拿回來,對不對?我們家的東西,怎么可以流落在外呢?我們花過錢的啊!念兒,你想,錢啊!”
軒轅念一聽到“錢”瞬間就變了:“對啊,好多錢呢!不能就這么便宜他了!師兄,我支持你追回來!”
軒轅念有一個致命點,那就是貪財,什么事情都好說,就是別跟她談錢。
這一點其實很奇怪,因為她是軒轅家的人,軒轅家的財富數(shù)量連南燕王都不清楚,這是一個氏族,數(shù)代的積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誰都不知道,不過,一定不是一個小數(shù)。
但軒轅念就是貪財,一文錢都要計較,小時候,軒轅念雖然有月例,但一直被奶娘收著,奶娘從不給軒轅念零用錢,每次跟哥哥出去,軒轅念覺得哥哥有錢買東西都特別羨慕,而自己卻怎么也不能從奶娘那里得到錢,
后來,軒轅念覺得自己是個女孩,被家族拋棄了,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當時軒轅家的所有死侍都出動了,秘密尋找,最終在都城外的一條小河那里找到了。
當洛水趕到的時候,一向溫婉賢淑示人的丞相夫人,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動手,打了軒轅念一巴掌。
軒轅念當時只是個四歲的孩子,頓時哭道:“母親,我就知道你嫌我是個女孩,哥哥們都有零花錢,我一點都沒有,奶娘說她一直要自己搭錢養(yǎng)活我!你們?yōu)槭裁催@么對我!”
那一刻,洛水明白了,一切都是奶娘搞的鬼。
洛水這個人,是鄢都洛家的嫡女,鄢都洛家的二小姐,從小就被當做軒轅家的兒媳培養(yǎng),小時候有“女諸葛”之稱,但在引起軒轅昭德的興趣之后,就淡出了世人的視線。
洛水在各方面上的造詣,其實不遜色于軒轅昭德,但因為已經(jīng)嫁為人婦,所以一直以來都很少有人知曉她的過去,很多人都將她看做了一個賢妻良母,但世人卻沒曾細究,一個溫婉無害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成為軒轅家族的主母,卻從未有人能撼動她的地位。
話不多說,洛水聽完軒轅念的話,立刻讓死侍將奶娘帶了過來,對軒轅念說:
“念兒,母親告訴你,人命有的時候比金錢要貴,但有的時候,人命又很賤,就看你處在什么位置上了。念兒,這個女人,為了錢,將會斷送自己的性命,你要記得,金錢,并不重要,但不重要的前提是你擁有足夠的錢。其他東西也是一樣。”
那一天,四歲的軒轅念在奶娘的求救中頓悟了,人命的貴賤,是從你自己手中握有的一切決定的。從此,也就有了貪財這個癖好。
看著軒轅念斗志昂揚的決定收回錢財,天嵐在心里為自己的智慧歡呼,我就是這么聰明,竹幽子,我跟念兒在一起,看你能不能斗贏我們兩個人。
玉面狐貍加軒轅小鬼,完勝竹幽子!
“師兄,這是我才為你刻的,漂亮吧,花了好多心思呢。”
軒轅念獻寶似的把玉簪拿到天嵐面前,迎著陽光看去,天嵐才發(fā)現(xiàn)玉簪別有洞天,之前在天嵐閣里,只是覺得上面的天嵐流云圖雕的不錯,但在陽光之下才發(fā)現(xiàn)云圖的紋絡勾連在一起,就是一個“嵐”字和“念”字。
呆呆的看著簪子,天嵐心中泛起了暖意,旁邊的軒轅念將簪子拿了過去:“師兄,我為你束發(fā)。”
軒轅念一邊說,一邊將天嵐的頭發(fā)散了下來,軒轅念一直覺得師兄比女人都要美,現(xiàn)在看起來……真的好美啊!
軒轅念將之前天嵐束發(fā)的簪子,輕輕地放在了天嵐手里:“這是師姐送的吧?師兄你收好奧。”說罷便開始為天嵐束發(fā)。
天嵐看著手中的簪子,簪子是普通的銀制的,樣式也是最簡單的,但在簪子頭上刻著三個字——天機子。
天嵐輕笑了一聲,七年了,終究還是放不下嗎?
也是,畢竟天機子是他這輩子唯一可以稱得上對手的人,一個很狡詐的對手。
正在思考間,軒轅念已經(jīng)為他束好了發(fā)。軒轅念看著天嵐笑了笑:“師兄,收了我的東西,就要幫我的忙哦。”
“什么忙?”就知道軒轅念不會這么大方。
“沒什么,回到丞相府就知道了,這個忙,我想你應該會幫的。”軒轅念自信滿滿的說,“不幫也不行!”
天嵐笑了笑:“念兒啊,你的忙,師兄什么時候沒幫過啊。”
離家二十日后,軒轅念按時回府,此時離進宮只有十三日了。
還未進門,剩下的五子已經(jīng)被洛言帶的人制服。
軒轅念看了一眼洛言,上前一步,滿是諂媚的笑容:“洛言姑姑,我可不可以跟他們說幾句話啊?洛言姑姑,你最好了。”
洛言臉上只有恭敬的笑意,轉身說道:“先放下他們,讓小姐跟他們交代一下,說不定這是最后一次了”。
的確,對于他們即將前往的那個地方來說,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軒轅念走到五子面前,低著頭,肩膀不住的抽動,讓人覺得她很傷心,小五淳于耀光剛想安慰,卻發(fā)現(xiàn)軒轅念突然抬起頭來,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不好意思啊,一想到你們要受苦,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會去看你們的,別擔心。”
小二嬴羅看了軒轅念一眼,淡淡地說道:“老大,你也要多保重,畢竟,宮廷禮儀也不是好學的。要跪還是要站啊?老大,想想就為你感到難過呢!”
軒轅念瞬間炸毛了:“小二你想打架嗎?!”
嬴羅轉身離開:“你愿意跟一個武品很差,打輸了就蠻不講理的人打架嗎?”
軒轅念一愣:“不愿意。”
嬴羅一邊走一邊說:“所以,我不跟你打。”
身后傳來軒轅念的咆哮聲:“小二你等著,下次吵架我一定吵贏你!你等著!記住,別死在森羅殿里,記住!”
森羅殿,軒轅家培養(yǎng)死侍的地方,每年都有很多人進入森羅殿,但出來的寥寥無幾,當年軒轅念從森羅殿里選中了七子,將他們帶出了森羅殿,專人教導,使七子獲得了更多的資源。
但是,總有一天,他們還是要回到森羅殿,如果連走出森羅殿的能力都沒有,那么他們就沒有辦法成為軒轅念的私人護衛(wèi),對于軒轅昭德和洛水來說,他們的存在也就沒有任何意義。
而景逸和澹臺明鏡在回來之后,也要進入森羅殿。但當他們走出森羅殿的時候,除了軒轅念,他們將不再受軒轅家的束縛,除非軒轅念決定除掉七子。
軒轅念輕輕抹去眼角的淚,對洛言微微傾身:“他們幾個,就拜托洛言姑姑。”
洛言并未多說,看著軒轅念點了點頭,直接走到了天嵐面前,行了一個萬福:“天嵐先生,丞相與夫人久等了。還請移駕。”
天嵐微微一笑:“還請洛言姑娘帶路。”
軒轅念看了天嵐一眼,心里有些難過,師兄,我終究……還是把你帶到了這世俗場上了嗎?
天嵐似乎感受到了軒轅念的情緒,臨去前摸了摸軒轅念的小腦袋:“念兒不用擔心,一直以來都是我們欺負別人,什么時候有人欺負過我們啊?!先回去吧,去看看風翎羽給你準備的訓練吧。”
“師兄,別答應我父親和母親的任何條件。”軒轅念來到天嵐面前,很鄭重地說道,故意讓洛言聽到,實際上軒轅念是在向軒轅昭德和洛水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她不想讓天嵐被軒轅家利用。
但,當天嵐踏入世俗場的時候,他就不可避免的陷入被利用和利用別人的漩渦,即便是智圣,也不能例外。
軒轅念回到自己的朱心院,云岫已經(jīng)在軒轅念的房門前候著了。
云岫是軒轅念的貼身侍婢,與軒轅念同歲,云岫的母親是軒轅昭德的侍婢,云岫雖然名義上是軒轅念的侍婢,但所接受到的教育甚于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說成是軒轅家的二小姐也不為過。
但,云岫最令洛水歡喜的一點就是,云岫從無半點越矩的行動,一直對軒轅念十分忠心,在這一點上甚至有些憨了。
軒轅念看到云岫跑上前有了一個熊抱:“云岫,我好想你,云岫,你看、你看,這是我給你帶的吃的……”
說著就開始翻自己貼身的小包。云岫急忙制止軒轅念:“小姐,這事先不急,您還是先去看望湯嬤嬤吧,畢竟湯嬤嬤代表的是王室。”
軒轅念一愣,思忖了一會,摸著下巴假裝憂慮道:“怎么,湯嬤嬤很難纏嗎?”
云岫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道:“您自己去看吧,我的身份不應該多說什么。”
“帶路吧。”軒轅念遺憾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唉,看來只能待會兒跟云岫一起吃了,好想吃鹽梅啊!
剛到坤字房,軒轅念就聽見里面?zhèn)鱽黻囮嚦臭[,然后就看見侍女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軒轅念面色微變,對那侍女說道:
“站住,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tǒng),進我院子之前沒人教你規(guī)矩嗎?”
侍女聞言隨即跪下,眼角似有淚態(tài)卻又不敢哭,丞相府的規(guī)矩很多,其中有一條就是侍婢若無許可,不可因私人之事在主子面前哭。
“抬起頭來。”軒轅念本意是想讓云岫給她擦擦眼淚,畢竟傳出去讓人誤以為自己欺負人就不好了。
但侍女抬起頭時,軒轅念驚呆了,右邊的臉已經(jīng)被水燙傷了,軒轅念大怒,自己都沒動過手,竟然有人敢打她的侍女:“誰干的?”
侍女并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的忍住眼淚。
“誰干的?!”
語氣陡然提高,侍女看了云岫一眼,在得到對方同意后,方才帶著哭腔說道:“是湯嬤嬤。”
軒轅念自然看見了剛剛侍女和云岫之間的交流,卻也并沒有多言,云岫的為人她還是信得過的,只是看著那侍女問了一句:“為什么?”
“湯嬤嬤說我剛剛給她泡的是陳茶,她喝不慣陳茶,所以……”侍女不再多說,除了陳述基本情況外,絕不可以表達自己的想法,表達自己的想法是親信才有的權利。
軒轅念沉思片刻,冷笑道:“好,很好,云岫,我們就去拜訪一下湯嬤嬤吧。”
軒轅念進門的時候,湯嬤嬤正背對著門口,未看清來人是誰,便盛氣凌人道:“怎么,還不明白軒轅家應該有的待客之道嗎?”
軒轅念將地上的茶杯輕輕拿起,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然后笑道:“軒轅家的待客之道嗎?湯嬤嬤,你是客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