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廳里五光十色燈影繚亂，機器發出的各種音樂聲摻雜在一起吵得人頭疼。
顧思南和蘇憶北向來不愛來這種喧鬧的地方，站在門口齊齊皺眉。
白澤和李雅涵見兩人有想走的趨勢，一人拽著一個往里邊拉：“來都來了，玩會兒再走唄，一起抓娃娃啊。”
不一會兒白澤換好幣分給顧思南他們一些：“我和涵涵抓娃娃去了，你們倆自己轉轉看想玩兒什么，等會兒走的時候一起。”
沒等他說完，李雅涵迫不及待拽著他往最里邊的娃娃機跑：“兔兔、兔兔……我好喜歡那個，你上次就沒抓到。”
顧思南和蘇憶北對視一眼，開始后悔到底為什么要跟來，回家玩游戲不舒服么？
蘇憶北看著離門口最近的娃娃機，里邊的哆啦A夢圓頭圓腦，架著胳膊像在招呼他們快來抓自己。
“白澤很會抓娃娃么？”
顧思南盯著機器里娃娃的眼：“應該吧，他之前經常抓娃娃哄女生。”
蘇憶北偏偏頭：“那你會么？”
“不會，以前沒抓過。”
“你都沒哄過女生么？”
對于這個問題顧思南真的有認真思考：“沒有吧，她們好像都不用我哄。”
蘇憶北了然：“也對，都是她們圍著你屁股后頭轉。”
顧思南無奈瞥她：“說這干嘛？抓娃娃去吧。”
“你不是不會么？”
興許是男生潛在的那點對操縱機器的控制欲，顧思南看著那個有點虎的哆啦A夢躍躍欲試：“來都來了，試試吧，萬一抓到了就送你。”
蘇憶北不屑：“哄我想讓我接著幫你擋刀？”
“抓到你不要？”
“不要白不要！”
叮鈴咣啷兩個硬幣丟進機器，顧思南操縱著手桿移動夾子，目標定在離出口最近的娃娃上。
“蘇小餅，你幫我從旁邊看看偏了沒。”
蘇憶北側過頭：“沒有偏，在正上方。”
顧思南拍下確定鍵。
架子緩緩落下，蘇憶北潑他冷水：“這種夾子很松的，抓到了也會掉下來。”
果然，夾在半空的娃娃應聲而落。
顧思南有些泄氣：“再試試？”
蘇憶北攤手：“隨你啊。”
兩個人和整個游戲廳的氛圍格格不入，旁邊的人或激動或沮喪嘆氣，反觀他們倆，淡然到不行。
接連試了幾次無果，盡頭處傳來李雅涵驚喜的聲音：“哇——又抓到了，二澤你可太棒了！”
蘇憶北瞧了瞧，發現李雅涵手里已經掂了一打娃娃，打眼望去少說有四五個。
顧思南吹了吹流海：“要不讓白澤幫你抓一個？”
看她好像還挺喜歡這個哆啦A夢的。
“算了。”蘇憶北瞥了眼那個死活不肯離開玻璃箱的娃娃，“抓不到就別難為自己了，我沒你想的那么喜歡這玩意兒。”
顧思南數了數杯子里剩下的幣，還有一大半：“那我們倆玩什么？”
蘇憶北四處轉了轉，指向不遠處籃球機：“會打籃球么？”
籃球機擺在一個冷清的角落，看起來不受歡迎無人問津。
顧思南反問：“沒怎么打過。你喜歡籃球？”
蘇憶北自顧往那邊走：“還行，以前高中投籃還挺準的。要不要比一下，按著顯示器上的分數，輸了的答應贏了的一件事，怎么樣？”
顧思南坦然接受：“可以啊。”
蘇憶北愣了一下，本來是隨口提議，沒想到顧思南真能同意。
她回頭看：“贏了的話要求的事情不能很過分，做不到的就別提了。”
顧思南笑笑：“我是那種人么。”
說得好像他一定能贏一樣。
籃球機有兩臺，剛好兩人同時開始投球。顧思南沒說謊，他真的沒怎么打過，投籃手感不行，一分鐘下來和蘇憶北足足差了十分。
他看著顯示器上的分數有些驚訝：“蘇小餅，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比你擅長的。”
蘇憶北把掉出來的最后一個籃球扔進籃筐：“我隨口一提，可沒逼你答應，你要是想耍賴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樣。”
投籃輸給一個女孩子已經夠沒面子的了，再言而無信的話他還怎么當個爺們兒啊，而且蘇憶北自己說了，不會提什么過分要求。
“愿賭服輸。”顧思南沒什么心理負擔，“說吧，想讓我做什么？”
蘇憶北看了他眼，拿起他那邊欄桿外剩的籃球往籃筐砸，漫不經心道：“做我男朋友吧。”
“？？？”
籃球脫離球筐反彈出來，不偏不倚砸在顧思南腦袋上。
顧思南一時間覺得頭挺懵的，腦子里一路火花帶閃電不知道是讓蘇憶北嚇的還是讓球砸的。
“蘇憶北，你……”
蘇憶北見他如此反應，心如止水：“我開玩笑的。”
顧思南長舒了口氣：“以后別這么嚇我了，換個條件吧，除了……除了這個。”
蘇憶北把砸他腦袋上的那個籃球撿回來：“再說吧，我還沒想好。”
離開時，四人在游戲廳門口集合。
白澤和李雅涵滿載而歸，顧思南和蘇憶北手里空空蕩蕩。
白澤略顯驚訝：“你們倆不會一個都沒抓到吧。一直抓看運氣也能抓到個啊，這么黑的么！”
蘇憶北聳聳肩：“我們倆抓了一會兒就玩別的去了。”
她瞥了眼顧思南，后者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驚嚇中沒緩過神。
幾人往望鑫街口走，期間閑聊了一些，顧思南一直沒有參與其中。到了街口，白澤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了！”
顧思南又嚇一跳，沒好氣的看白澤：“怎么了？”
白澤指指他的車：“回去了，明兒一早要帶著那幫小崽子趕車呢。你把蘇憶北送回去吧，我把涵涵送回去就回家了。”
顧思南心不在焉哦了聲。
白澤帶著李雅涵往地鐵站方向走，搖頭感嘆：“不知道顧小白在那兒抽什么風。”
回去的路上顧思南和蘇憶北都很沉默，一個心思復雜另一個心情沉重，兩人相對無言到了蘇憶北家樓下。
顧思南揚揚下巴：“上去吧。”
蘇憶北轉身頭也不回的走。
“等下。”身后的人突然喊她。
蘇憶北面無表情回過頭，顧思南繼續說：“這兩天館里的課麻煩你了。”
“嗯，知道了。”
這回她沒再回頭，顧思南也沒有再喊她。
樓梯間的燈亮了又滅，顧思南倚在車上遲遲沒有走。
思緒停留在游戲廳里蘇憶北說讓他做她男朋友的場景，整個喧鬧的室內似乎單獨給他們劈出了一片空間，時間停滯，安靜到只能聽見他們兩人的呼吸。
那時的顧思南除了詫異更多的是疑惑，疑惑她為什么提出這樣的要求，甚至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與興奮。回憶起他們從相識起的點點滴滴，平靜無波順其自然，自然到她已與自己的生活融于一體。
想到這兒，顧思南忽然覺得心慌，拿出煙來點燃。
暗夜里火光亮了一瞬，手里的打火機不是熟悉的那個——粉白相間，蘇憶北的。是昨天下了訓練兩人一起在體育館門口吸煙，她忘在自己這兒的。
白澤之前不知是開玩笑或是有意暗示，他問過顧思南是不是喜歡蘇憶北。
顧思南摩挲著手里的打火機，直到上邊沾染了暖暖的體溫。
喜歡么？
他也說不清。
頂樓臥室的窗戶透出燈光，顧思南望著那扇窗等一支煙燃盡走了。
五一的青少年比賽要打兩天，顧思南他們計劃乘一號一早的火車趕去隔壁市參加比賽，二號傍晚開完閉幕式回來。
蘇憶北在道館待了兩天，上完最后一節課一起的教練收拾好東西問她要不要一起走。
她搖搖頭：“先不走了，顧思南說他和白澤都忘了拿道館的鑰匙，有幾個孩子的家長說沒法直接去火車站接孩子，讓他們帶回道館。我在這兒等他。”
另外的教練笑得曖昧：“那你在這兒等吧，我先走，不打擾你們了。”
蘇憶北紅著耳尖攆人：“姐姐，您趕緊走吧。”
暮色降臨，顧思南停在道館門口黑色的機車漸漸要被周圍的陰影吞沒。蘇憶北躲在前臺后邊玩手機，時不時往小院外張望。
七點多時，路燈逐個點亮院外的小巷，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顧思南帶著四五個小孩子回到道館，蘇憶北忙站起來給他們開門。
小美第一個沖進來撲到她懷里：“蘇教練，你怎么來了？我好想你，好久沒見你了。”
蘇憶北蹲下去把她抱起來：“因為我也想你們，所以在這兒等你們回來呀。這次比賽怎么樣，你有沒有受傷？”
小美抱著她脖子，像第一次見她時那樣在她脖子里亂蹭，興高采烈的：“我這次競技得了第一，和歡歡她們打團體品勢得了第三。”
蘇憶北撫著她在車上睡炸毛的頭發：“是么？小美可真棒。”
別的小孩子脫了鞋在墊子上瘋跑著玩，小美想湊熱鬧，掙扎著要下地。
蘇憶北小心把她放到地方：“去玩吧，注意安全。”
安置好幾個小朋友，她才顧上和顧思南說話：“怎么回來這么晚？不是說五點多到么？”
道館里燈火通明，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環繞在周圍，蘇憶北散著頭發言語溫順。當她說在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顧思南竟真有一種回家了的感覺。
他順手在蘇憶北頭上揉了一把，坐到吧臺后：“火車晚點了。”
蘇憶北皺皺鼻子：“你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
顧思南閉上眼揉了揉眉心：“晚上怕他們著涼，起來幾次給他們蓋被子，沒休息好，有點累了，放心，沒事兒。”
蘇憶北嘴硬：“我沒說我擔心你啊。”
顧思南睜眼挑眉，只能怪自己話多。
“白澤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他復閉上眼：“他家離火車站近，直接回去了。”
蘇憶北坐到他旁邊，目光緊跟在幾個小朋友身上：“你休息會兒吧，我看著他們，不用管了。”
“嗯，謝了。”
帶小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帶了兩天大概累極了，連聲音都充滿疲憊，蘇憶北只覺得心疼，不忍再打擾他。
她來到場地邊，食指放在唇邊和小朋友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玩得時候動靜小點，你們顧教練睡著了。”
小朋友們聽話點頭，干脆圍在一起說起了悄悄話。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小朋友一個個被家長接走了，到最后剩小美自己，而顧思南不知怎的睡著睡著把頭枕在了蘇憶北肩膀上。
小美無聊，湊過來和她說話，看顧思南枕在蘇憶北肩頭，小嘴一下長大了：“蘇教練，顧教練是你男朋友么？”
礙于游戲廳的事，蘇憶北怕小美在顧思南兒亂說惹他不快，擺擺手撇清關系：“不是，我和你蘇教練我們兩個是好朋友。”
小美若有所思：“像我和歡歡那樣？”
“對啊。”
小美撅著嘴：“好吧。蘇教練，你知不知道我媽媽什么時候來接我。”
“你媽媽剛才給顧教練發微信說她今天加班，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蘇憶北知道小朋友在這種事上特別敏感，為了照顧她的情緒特意打開顧思南手機給她看聊天記錄，“你看，二十分鐘前發的消息，現在應該快到了。”
誰知小美的重點完全不在聊天記錄上：“蘇教練，你連顧教練的手機密碼都知道，還說不是他女朋友！”
蘇憶北覺得自己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哭笑不得和她解釋：“顧教練剛才怕家長聯系他他睡著了看不到，這才告訴我手機密碼的。”
小美嘟著小嘴指控她：“我媽媽說亂翻別人手機不好。”
蘇憶北攤攤手：“我知道呀，所以我只看了家長的信息，沒翻別的。”
“那好吧。”小美癟癟嘴，“蘇教練，你是不是喜歡顧教練啊？”
“啊？”蘇憶北讓眼前人小鬼大的小美整懵了，“你一小孩子操這么多閑心干嘛？”
小美來回晃著身體嘟囔：“大班那個于教練也喜歡蘇教練，不過我不喜歡她，她長得沒你好看還特別兇，比你還兇，我一點兒也不想讓她和顧教練在一起，我想讓顧教練和你在一起。”
蘇教練看了看枕在自己肩頭的顧教練，顧教練蹙著眉看起來睡著挺不踏實的。雖然蘇教練確實很想和顧教練在一起，不過……
“你顧教練和誰在一起，那哪是我們說了算的啊，你可真有意思。還有……”
蘇憶北剛想教育小美不要以貌取人，可惜門口突然傳來的女聲沒給她這個機會。
“小美！”
門口站了一個打扮時尚利落的中年女人，小美蹭一下撲過去比見到蘇憶北時還興奮：“媽媽，你終于來接我了！”
女人把小美抱起來，注意到睡著的顧思南，溫和有禮的對蘇憶北說：“不好意思啊教練，今天太忙了，讓你們等了這么久。我先帶小美走了，不打擾了。”
怎么又一個不打擾的。
蘇憶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那您慢走，我這……我這也沒法送您了。”
女人回她微笑，并附贈一個她是過來人她什么都明白的眼神。
蘇憶北更無語了。
小美出了道館走到院門口又邁著小短腿兒跑了回來。
蘇憶北問她：“有東西忘了拿？”
“不是哦。”小美神秘兮兮的靠近蘇憶北耳邊說，“蘇教練，我媽媽都告訴我了，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就算堵上嘴巴，‘喜歡’也會從眼里跑出來。”
她說完，帶著小孩子特有的狡黠笑容揮揮手和蘇憶北說了再見。
是這樣么？
蘇憶北有點忐忑。
她怕顧思南看出來她眼里跑出來的喜歡，又怕只有他看不到自己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