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走完了,道館里靜悄悄的。
蘇憶北猶豫著要不要把顧思南喊起來回家,低頭看他一臉倦容不忍心。
算了,讓他睡吧。
外邊的天徹底黑了下去,這是他們倆人第二次獨處,上次是在他家里。蘇憶北肩膀很酸,仍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喘。男生的頭壓在她肩膀也壓在她心頭,是負擔也是踏實的感覺,似乎這樣他就只屬于自己一個人了。沒有秦靜,沒有喬兒,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只有他們兩個,任憑靜謐安靜的時光一點一滴流逝。
蘇憶北不明白這樣是不是代表他們的關系更近一步,或是他們的關系最多到這兒了。在游戲廳那天,她玩笑似的說出讓顧思南當她男朋友的同時,也在思考著要不要直接把那句喜歡說出來。
像是比賽一樣,先動心的人先輸,而她從開場就注定贏不了了。
李雅涵問過她這樣默默喜歡一個人值不值得,就像顧思南也問過她因為比賽受傷值不值得。兩件事看起來沒什么可比性,但她仍覺得挺奇怪的,難道人活一世,做什么非要值得了才能做么?
現在想來,如果這種值不值得的問題如果一定要有個答案,那應該是值得的。身邊人知道的是她跆拳道練了七年,身邊人不知道的是她喜歡顧思南也喜歡了整整七年,七年時光恍然如夢,無論是喜歡一個人還是喜歡一件事,只要心甘情愿,便是值得。
想著想著,枕在肩頭的人悠然轉醒。
顧思南揉揉眼,發現姿勢不太對,猛地清醒坐直。過程不過幾秒,仍是被蘇憶北發現了他紅透的耳尖。
蘇憶北全當什么也沒發生:“醒了?”
顧思南眼神瞟向別處不好意思看她:“我睡了多久?你……”
他想問她胳膊酸不酸。
蘇憶北把他手機屏點亮:“沒多久,從你回來到現在也就一個多小時吧。”
“我……”顧思南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我太困了。”
蘇憶北抬手打斷:“沒事兒,帶小孩兒么,理解。”
顧思南別扭地轉轉脖子:“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蘇憶北起身收拾東西:“今天晚上幫會里打本,你還來么?”
“幾點?”
“十點開始,不翻車的話兩個小時之內結束,現在回去收拾一下吃完飯能來得及。”
顧思南稍微把前臺打理了下:“你打么?”
蘇憶北背著包往外走:“打啊,還等著出武器呢,我秀奶這賽季就差把武器畢業。”
顧思南關燈鎖門:“那我開本,出了武器我拍了送你。”
“真的?”
這賽季的本,武器拍賣的話能值不少金。
“騙你干嘛?”顧思南笑笑,“剛好上次在游戲……算了,出了給你,你拿著就是了。”
原來他還記得在那天的事。
蘇憶北心里升起一絲哀涼,看來顧思南寧愿多花點錢都不愿意考慮當她男朋友。
回去洗完澡,蘇憶北登上秀奶酥三餅和幫會里的人準時在副本門口集合。
全團二十五個人,都是平常經常一起打本的,門派不同裝需不沖突,顧思南是團長,分配權在他手里,不出意外今天出了武器準是她的了。
看起來可以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除了團隊板面右下角那個討厭的ID——桃之夭。
高中正長身體不好好睡覺,大晚上湊什么熱鬧打本,作業不夠多么?
她密聊顧思南,酥三餅:你怎么把桃之夭喊來了,我們兩個都是秀奶,萬一除了武器還要撕多麻煩。
顧思南表示這事兒和自己沒關系。
葉南城:不是我喊的,跟我沒關系。我已經在群里說了,出了武器給你,他們沒人反對,放心吧。
蘇憶北撇撇嘴,仍是覺得膈應。
葉南城:上歪歪。
酥三餅:電腦還沒修好,不上了。
蘇憶北電腦前兩天出了點問題,聽不見聲音。顧思南說讓拿到隊里幫她修一下,兩個人總是忘。
葉南城:你明天有空帶著電腦來找我好了。
副本是這賽季打了好幾回的,大家都是熟練工,一路打到最后一個BOSS非常順利。
開怪之前葉南城掉了一次線,隊長自動移交給了李雅涵,這個游戲服務器不太穩定,打著打著掉線很正常,大家見怪不怪沒人在意。
不一會兒葉南城又出現在了團隊里,李雅涵自覺把團長還給他后開了怪。
幾分鐘后,BOSS倒下,地圖中央出現一個金光閃閃的箱子。
葉南城在團隊打字:我去摸。
蘇憶北覺得奇怪,這人以前總說自己黑,死活不愿意摸箱子都是讓別人去摸的,今天是怎么了?
團里沒人有異議。
下一秒,一連串的掉落出現在屏幕上,排在第一個的就是蘇憶北需要的武器。
武器不好出,蘇憶北特別開心,在團隊打字。
酥三餅:出秀奶武器了,給我吧,多少金。
打本前說好的事,現在團里沒人有異議,倒是有幾個打完下線的。
葉南城把除武器外的掉落分給各個需要的人,蘇憶北在屏幕前耐心等著。這時桃之夭忽然發團隊。
桃之夭:幫主,我也差把武器,這把先給我吧好不好嘛~
好個皮皮蝦!顧思南能理她才怪。
蘇憶北沒吭聲,只盼著顧思南趕緊把武器分配給自己。
哪想葉南城竟然在團隊回復桃之夭:好。
桃之夭:謝謝幫主,幫主最好了!
這是什么操作?
畫面上武器已經被分配出去,酥三餅包里空空如也,團隊記錄清清楚楚記錄著葉南城把武器分配給了桃之夭,連ROLL的機會都沒。
一瞬間,蘇憶北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氣憤委屈失望交織在一起。
桃之夭拿到武器立刻在副本里換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靠近蘇憶北晃了兩圈,蘇憶北越看越覺得扎眼,一言不發退了號。
如果這樣就結束了的話,那她也就不是蘇憶北了。
過了一會兒,蘇憶北約莫著他們差不多要出本了,重新上號,從治療的心法切成了DPS。
她一直等在副本門口,然后在桃之夭出來的下一刻迅速加了她仇殺。
蘇憶北是治療和DPS雙修,手法不錯,沒等桃之夭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已經被她摁死在了地上。
團里其余人跟著一愣,在近聊頻道一個勁問怎么回事。
蘇憶北這會兒脾氣上來了,管他是誰通通不理。
桃之夭躺在原地沒回營地,團隊里不知是誰把她救起來了,剛一起來血都沒來得及回滿,蘇憶北又是幾個技能把她摁在了地上。
這么反復了兩三回,團里人剛開始以為是她們鬧著玩,后來發現不對,不過游戲里因為裝備打起來的不在少數,大家覺得這頂多是她們倆的個人恩怨懶得多管,紛紛退隊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顧思南他們幾個經常一起玩的人的號還停在那兒,白澤和李雅涵的號從出了本就沒動過像在掛機。
近聊里顯示了一行白字。
葉南城:不就是一個武器,至于么你,下周再帶你刷不就行了。
蘇憶北看完這行字后更氣了。
至于么?
當然至于,明明是答應好的,為什么突然變卦?
桃之夭的號在原地躺著,蘇憶北對那行白字兒視而不見,心想著要是桃之夭要是識相現在下線,今天這事兒就暫時算了,要是她還敢起來就再打一回。
像是知道有人會護著她一樣,桃之夭居然原地起來。
這是挑釁還是打不改了?
蘇憶北算是明白了,這次直接在快把她打死時掛了個懸賞。
游戲里掛完懸賞之后再被打死,會有怨念影響血量,蘇憶北秉著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原則一般情況下不會這么做,今天不一樣。
桃之夭再次躺在地上之后,屏幕里突然出現一個對話框——葉南城已對你開啟了仇殺。
窗戶開著,外邊不斷傳來蟲鳴的聲音。今夜風有些大,風一過剛好把窗簾吹起來擋在坐電腦前蘇憶北的臉上。
蘇憶北把窗簾從臉上扒拉下來,反復看了幾遍對話框里的字。
倒計時在讀秒,上邊清清楚楚寫著:葉南城已對你開啟仇殺,是否將此人加入仇人列表。
心下沉到谷底。
之前她和顧思南為了游戲里方便傳送拉人,專門花了兩天時間刷滿好感度,要是加為仇人,好感度會全部清零連好友都不是了。
半年前護著她的人,現在加了她的仇殺護別人。
蘇憶北有些茫然,兩小時打個本的時間,居然鬧成這個樣子。桃之夭到底有什么好的?武器給她,還要護著她?難不成他們兩個暗渡陳倉,自己試試名副其實擋刀吸引火力的?
她在近聊打字問顧思南。
酥三餅:你認真的?
葉南城走動了兩下沒有回她。
行,認識他兩年不及一個剛認識不到三個月的姑娘。
蘇憶北覺得自己可笑,沒再猶豫點下確定。
看著游戲里葉南城的ID變了紅色,蘇憶北先他一步動手。
既然他狠得下心,那她又有什么好不舍的。
按理說顧思南手法要比蘇憶北好的多,可能沒想到蘇憶北會真的動手,站在那兒沒動幾下就被蘇憶北打死了,桃之夭在一邊奶不住他。
擊殺喊話從屏幕上方一閃而過,蘇憶北瞅了一眼隨即下線。
打完不跑,難道等著他們倆合起伙來反擊么?
蘇憶北合起電腦躺床上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委屈,想到最后忍不了開始給顧思南打電話。
她快速撥了那串熟記于心的數字。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
手機里傳來機械冰冷的聲音,蘇憶北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掛斷,接著撥。
她今天格外的有耐心,來來回回打了沒有幾十次也有十幾次,可惜每一次都是一陣漫長的忙音過后沒有人接。
時間不早,蘇憶北已經有點困了,不過她心里憋著氣,打起精神又一次按下了通話鍵。
今天晚上就決定和顧思南拗上了,要么把他電話打通,要么把他電話打沒電。
要是他今天晚上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因為已經和桃之夭在一起了,那她要聽他親口說出來才算……
一晚上過去,蘇憶北再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
昨天電話打著打著她就睡著了,手機被她握了一夜微微發熱。
蘇憶北拿起手機看了看,消息欄空空蕩蕩,顧思南跟憑空消失了一樣對她的未接電話沒有任何回應。她一陣心煩,關了震動揚手把手機扔在床頭,坐在床邊冷靜了一會兒。
算了,總有能和顧思南見面說清楚的時候,現在一直糾結不是個事兒,不如該做什么做什么,顧思南要真有本事訓練訓練比賽都別出現。
說是這么說,蘇憶北有事兒沒事兒仍會拿起手機看兩眼。
一上午過去了,手機沒有一點反應,又一下午過去了,手機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眼看著太陽一點點往西邊移動光線逐漸黯淡下去,在她心灰意冷開始懷疑手機是不是壞了時,冰冷的機器終于有了動靜。
沉寂如一潭死水的心在這一刻總算是感受到了它的跳動,蘇憶北迫不及待拿起手機——白澤打的。
得,白期待了。
蘇憶北無精打采接起來:“喂,找我有事?”
白澤語氣如常:“你這會兒在哪兒呢,晚上有事么?”
蘇憶北興致不高:“在家,晚上沒事。”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你要是沒事的話來一趟顧小白家吧,他生病了。”
“嗯?”蘇憶北聽到顧思南的消息開始著急,“怎么回事,嚴不嚴重?”
“就是普通發燒,他經常生病沒什么大事。”
看來問題不大。
蘇憶北因為昨天晚上的事生顧思南的氣,說話又恢復了剛才懶洋洋的狀態:“他生病你不帶他去醫院給我說什么啊?”
“我……”白澤有些為難,“今天道館該他帶課,他現在往這兒一躺睡不醒,我不得去替他上課啊。我這一走他家里沒人,誰照顧他啊?我是怕他死家里了都沒人知道。”
蘇憶北冷哼:“他昨天晚上做的事兒你是沒看見么?武器給桃之夭,幫著桃之夭加我仇殺,他這會兒生病了怎么不找桃之夭想起來我了呢?你給桃之夭打電話去,讓她照顧去。”
這下換白澤急了:“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別再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兒過不去了。我這兒等著去上課呢,他一躺是沒什么事了,上課遲到師父是要罵我的。再說了,我要是真讓桃之夭過來了你不得跟我急啊!”
蘇憶北心情不好,遷怒于人:“你師父罵得是你不是我,關我什么事兒,你有本事讓你師父罵顧思南去!”
她說完仍不解氣,小聲嘀咕:“之前把我拉出來擋刀,現在和別人好上了讓我一人蒙在鼓里?我長這么大可不是給別人當笑話看的。”
白澤可算知道她生氣的點了,就差給她求饒:“哎呦我的姑奶奶!顧小白是什么都不愛說,但他有沒有情緣和沒和桃之夭聯系我還是知道的,你別再因為這事兒生氣了!要不你先來,等他人醒了你自己問他,看在你當初把我追涵涵的份上,我保證,不管顧小白這次做了什么,我都站在你這邊!”
蘇憶北勉強答應:“那你再等會兒吧,我現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