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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傀儡之技

十月當然想學制作傀儡的技藝,但慶毫無疑問是不會教的。

這可不是什么奇技淫巧,而是能夠殺人的藝術。就算不用來做壞事,隨便想想,十月也能想到十來種利用它發財致富的方法。

能夠自動行走的傀儡。這是多么偉大的發明,能夠創造多么巨大的價值。

不啻屠龍之技的東西。慶又怎么會輕言相授。

甚至連那天那個“稻草人”也已經被慶處理掉了。先是被拆解,稻草用去給圈里的動物保暖。軀干四肢則被撿到廚房當柴火燒。

好在十月先前撥開稻草人的肚皮看了一眼,大略得知了其中的關竅。里面有木構、齒輪、筋腱之類,這些東西都很常見,可是經過一番巧妙組合,卻迸發出了驚人的結果。

十月嘗試著復原,但屢屢失敗。

畢竟從看到做,有一段漫長的距離。何況當時十月雖然看見那些關竅,但仍然無法完全復原。至于個中原理,更是并不知曉。

她的努力自然被慶看在眼里。慶在旁人眼里仍然是瘋子的模樣。可在只有她和十月兩人相處的時候,慶眼里的奚落和鄙夷,肉眼可見。

十月就好似一個

十月沒有放棄,沒有認輸。只要一得閑,她就開始擺弄那些手工。這種閑時打發時間的愛好,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女奴的注意。女奴們問她在做什么,十月總不好說實話。否則的話,她們認為那稻草人與她有關可怎么辦?

于是她說,自己在做傀儡,傀儡戲用的那種傀儡。

你還會傀儡戲?

十月不得已,點點頭:我會傀儡戲。

她不會。但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十月看過的傀儡戲,那可是海了去了。

于是,她果真做出了幾個風格各異的小傀儡,以掩蓋自己在偷偷研究稻草人的事實。女奴們的生活何其無聊,幾乎沒有任何娛樂。于是十月的這點兒小玩意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

經歷了之前阿綠的事情。女奴們的心理漸漸有了改變。那種刻意的敵對在死亡的恐懼面前已經不再重要。十月為人不壞,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聰明。她們打從一開始就不討厭她。無非只是為了排擠瘋婆子。而現在既然排擠不成,阿綠還莫名地死去了。她們就不再在乎這事兒。待十月也同常人。

于是有人主動過來問十月:“你做的是什么?還挺好看。”

得知是傀儡之后,曾經看過傀儡戲的人就驚異地追問:“是傀儡戲嗎?啊,十月!你還會這個嗎?”

她們就默認十月會了。有一個人慫恿,就會有許多人慫恿。慫恿的次數多了,就有些盛情難卻的意思。十月勉為其難,只好多做了幾個傀儡,然后告訴她們:“我的確會。”

十月的確會。畢竟她那么多年的傀儡戲不是白聽的。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她沒親自玩過傀儡戲,但勝在多見多識,所以當這些女奴問她究竟會不會耍傀儡戲時,她滿口答應下來。

然后,十月就真的給她們表演了傀儡戲。

起初演的一出是《花木會》,這是講才子佳人的,沒有武生戲,手頭操縱起來就簡單很多。這出戲十月記得還算清楚,但演得實在僵硬。要真講效果的話,她要是靠這手藝去茶樓討生活,怕是明天就得餓死。

不過,女奴們的反應卻很熱烈。

畢竟她們都是一群可憐的女奴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個個戴罪之身,活著就是苦大仇深的,平素更遑論什么娛樂。

所以,十月的傀儡戲一出來,她們就上了癮、入了迷。

她們開始跟十月親近了,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她們在為奴之前多半也是那窮苦的人家,看戲這種事情一年才有那么一次。十月見多識廣,要征服她們自不在話下。雖然她手里的傀儡制作得很粗糙,雖然她擺弄得很拙劣。但她們毫不在意。

她們變得非常接納她,開始跟她說話,幫她做活兒,甚至在她很晚回來時留上一碗熱湯飯。在女寢通鋪,十月也不用跟慶擠在角落了,開始擁有了可以睡在通鋪任何一處的特權,因為總有人想要拉著她說話——傀儡戲給女奴們打開了新世界,但這還不夠。她們有的人迷上了故事,覺得光看戲太慢,就纏著十月講。恰好十月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女奴們的反饋令十月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她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舉動既掩飾了自己的真正意圖,還幫助所有的女奴都從阿綠的死亡中慢慢走出。

當然,還是有人不高興的。慶。

慶很不高興,她的不悅都寫在了臉上。不過令她不高興的,并非十月與女奴們走近,也非才子佳人的無聊故事。而是在十月制造的傀儡上。

“你做的都是垃圾。”在無旁人的時候,她直接諷刺十月:“那也配稱為傀儡,可笑,你趁早收手,別辱沒了這個行當!”

十月被她諷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在內心看到某種可能。她反唇相譏:“你覺得不好,自有人覺得好。而且在這個地方,喜歡我做的傀儡的人,遠遠比不喜歡的人多!”

“狗屁!狗屁!”慶發起狂來。雖然知道她并不是什么瘋婆子,但發怒的場面還是讓十月有些忌憚。不過十月沒有就此收手,反而鎮定地把自己的傀儡都收起來,用一個背簍小心地放好。她這個動作愈發刺激了慶。讓慶覺得,她是真心愛惜那些“破爛”。

慶狂躁起來,一個健步沖到十月旁邊,不等十月反應,一腳踢翻了那個背簍。

幾個傀儡一時間都滾了出來。十月作勢要救,慶搶先一步將那幾個傀儡踩得粉碎。

咔嚓、咔嚓、咔嚓。

那些傀儡雖然粗糙,但也算是花了幾分心血的。現在在慶的腳下變成一片碎屑。

十月愣住。

慶回頭看她,眼神嘴角,似乎都掛著幾分出完氣的得意。

慶在等著十月生氣、發怒,等著從十月的臉上看到沮喪和挫敗。

但十月最終克制住了自己,隱忍不發。

她知道慶想要什么。她絕對不能給。

翌日,眾女奴在飯后照例搬來凳子等著今天的傀儡戲開演。不過等到的卻是十月兩手一攤。

“今天沒法給大家演了。”十月告訴眾人。

“為什么?”

“傀儡壞掉了。我得做新的。”十月回答。

“怎么會壞掉呢?!昨天不是都還好好的!”

群情激憤之中,十月的眼神轉向了慶。所有人幾乎是立即就明白了就里——都是那個瘋婆子。

“慶,你干的好事!”有人叫嚷起來。

然后就是一陣咒罵。咒罵慶這個家伙怎么總給人添亂,咒罵慶缺德事兒做多了總有報應,甚至還有咒罵慶怎么不被分配到別的女奴隊伍里,偏偏要在這里害人。

不過其實對于慶這個家伙,大家已經真罵不出什么新花樣了。傀儡被破壞掉,這種事情放別人身上值當罵上兩句,放在慶身上好像十分合理。

而對于這類咒罵,慶自然也早已習慣。大家罵了一陣,又煩又氣,慶在她們眼前多呆一刻都令人生厭。于是她們一邊罵,一邊隨手拿起各自的小凳準備離開。還喊上十月。

“走,十月,咱們去別處吧。別跟這個瘋婆娘呆在一起。”

十月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沒事,你們先去吧,我再燒些水,今晚大家好泡腳。”

于是眾人先撤了,留下十月和慶。兩人都沒有說話,十月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到灶臺那邊,添進柴火,支鍋加水。用不了多時,水便在大鍋里咕嘟咕嘟地翻滾。廚房里升騰起氤氳的蒸汽。慶和十月就在這一片潮熱的朦朧中默默無言,好似對峙。

良久,慶先冷不丁出聲:“我做的沒錯。是你辱沒了這個技藝。”

十月心念一動,立即反駁:“我沒有辱沒,辱沒它的是你。”頓了頓,她又放低了聲音,空氣中彌漫著某種隱秘的味道。她從柴火垛里面抽出一些東西,乍看起來是碼好的柴火,但在十月手中稍過片刻,就成了一個手足俱全的稻草人。

活像之前嚇死阿綠的那個。

十月擺弄起來,稻草人穩穩立住。十月推了一把,它往前走了兩步。

沒有倒。

十月既欣慰,又有些遺憾。欣慰的是自己竭盡所能,好歹做出了這樣一個傀儡。遺憾的是,她始終沒能更進一步。

“我一直以為那天的稻草人傀儡與你有關,”十月緩緩道,“但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你應該是做不了那樣精致的玩意的。”

“嗤。”慶一聽完,便用鼻子發出重重的冷笑。十月也有些后悔了。畢竟這種激將法實在拙劣。

但是慶還是回應了她一句:“原來你在偷師?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

十月有些惱:“對,我就是在偷師。但可不是什么‘畫虎不成’,誰知道阿綠看到的傀儡到底是怎么樣的?也許它不是走到森林里的,而是被大風刮過去的。我做的這個,不能借風而行,卻也與那個庶幾無異!”

十月看向了慶,慶也瞪著眼睛看她,四目交接,彼此內心都翻滾著不屑與憤怒。

良久,這場對峙以不分勝負而告終。

慶坐在地上,表情有些悵然。她挪開眼神,看著灶膛里的紅紅火光,點點頭:“好,你說你想學制造傀儡的手藝,我可以教你。不過我要提醒你——往后你可別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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