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居民消費的結構變化

（一）總體支出結構

近年來，隨著收入水平的提高以及供給側的產業結構轉型等因素，居民消費的結構也出現了較為明顯的變化。如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8年，居民服務消費占比達到49.5%，比2017年提高0.3個百分點、較2013年提升2.9個百分點——這同服務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的逐漸上升趨勢基本吻合。

分大類看，反映消費層級的常用指標，恩格爾系數從2013年第四季度的31.2%持續降至2019年第三季度的27.9%（見圖2-4）——根據經濟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這在很大程度上也表明了居民消費的升級態勢。同時，衣著類支出占比也有較明顯的下降，即從7.8%降至6.2%。需要指出，由于衣著消費的動機明顯兼具基本生活需要和身份/個性顯示的雙重性，所以其占比變化難以同消費的升級抑或降級直接關聯。再者，同基本生存高度相關的居住類支出占比從2016年年底的21.9%升至2019年第三季度的23.3%。顯然，這一趨勢也可能意味著居住開支對其他消費——如教育、文娛類消費的擠出或阻礙其增長。當然在此也需要指出，盡管后一類支出占比在近三四年來變化不大（11.2%—11.4%），但其中直接同生活品質提升相關的細項卻增長較快。如2019年實現電影票房收入642.7億元，其中國產片占64%，為2013年217.7億元的3倍之多。此外，在圖2-4展示的考察期內，醫療保健類的消費支出上升明顯。這同老齡化趨勢延續、全面二孩政策落地、高質量醫療保健需求提高、市場化醫療服務供給增多、公眾健康意識增強等諸多因素有關。

（二）城鄉消費比較

需要指出的是，盡管城鎮化水平大幅提升，但中國城鄉二元結構特征還較為明顯。城鄉在消費水平、結構、層級、習慣及制約因素等方面尚存在較大差異。特別是在討論中國居民消費的升級或降級問題時，有必要對城鄉加以區分。

如圖2-5顯示的，作為反映生活標準最為直接的變量，城鄉居民在可支配收入與消費水平上具有明顯不同。其中，收入差距又大于消費支出差距，表明農村居民的儲蓄率更高。從動態看，隨著新型城鎮化的快速推進、產業結構的調整（主要指向工業、服務業的轉型）、“精準扶貧”與“鄉村振興”等戰略舉措的有效實施，城鄉之別總體上有減小的趨勢。

進一步分結構看，以食品、居住、衣著、文教娛樂、醫療保健五類為例（約占消費總計的75%以上，見表2-1）。其一，城鄉居民在食品占消費支出的比重（恩格爾系數）雖有不同，但差異在縮小，并且農村居民相應指標的下降速度明顯快于城鎮居民，2013年第四季度到2019年第三季度，前者下降了5.72個百分點，而后者僅下降2.45個百分點。其二，在居住方面，城鎮居民的相對支出高于農村居民，且差距在近兩年有所擴大。這提示了城鎮居民由于房價、房租高企導致的居住開支增多，而對于農村居民并不明顯。其三，在衣著類開支方面，城鄉差異也較明顯，但城鄉此類消費占比都在下降，且城鎮下降更快。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城鎮居住開支的擠出效應更加明顯所致。其四，在文化教育娛樂方面，城鄉差異并不明顯，且并無明顯的走勢。當然，這很難表明城鄉在此類別中的消費層級類似。農村居民相對較多的支出可能是由于城鎮在文教娛樂方面的公共投入更多，相關基礎設施也更為發達。因此，城鎮居民可以享受到更為低廉且高質量的公共服務。其五，以上邏輯可能在醫療保健方面更加突出，即農村居民此類支出占比一直高于城鎮，差異達近3個百分點，說明城鄉公共衛生等服務尚有較大差距，且在近兩年似有擴大的趨勢：2017年第四季度至2019年第三季度，差異從2.26個百分點升至3.45個百分點。此外，從趨勢看，城鄉居民醫療保健支出相對規模也都在上升，原因同上述城鄉合計分析類似。

（三）地區消費比較

分地區看，類似于收入水平，中國各地區消費水平差異巨大。以社會消費品零售額來看，2018年，廣東、山東、江蘇、浙江和河南5個省超過了兩萬億元（由多至少，下同），合計151939億元，占全國總數的40%。而排在后十位的省（直轄市、自治區）分別是內蒙古、云南、天津、貴州、甘肅、新疆、海南、寧夏、青海、西藏，合計僅為34340億元，尚且不足廣東省的規模（39501億元）。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盡管一般認為消費率會隨著收入水平提高而下降（即儲蓄傾向隨收入增加而上升），但由于中國居民消費尚受到許多其他因素的制約（見前文關于中國整體消費率的論述），因此這一規律對于中國地區層面的經驗似乎難以成立。事實上，地區人均GDP和居民消費與GDP之比僅僅呈極微弱的負向關聯，相關系數為-0.24（見圖2-6）。

此外，從三大區域看，近年消費趨勢則表現出一大亮點。如圖2-7所示，盡管東部地區社會消費品總額仍占全國總量的一半以上，但已從2010年的58%降至2018年的55%。相應地，中、西部地區占比則分別從25%升至26%、18%升至19%。在很大程度上，這同近年來中、西部地區經濟增速較快，以及一系列傾斜政策有關。按此趨勢，未來促進居民消費的空間可能也將主要來自中、西部地區。

（四）相關國際比較

從國際層面看，中國居民消費相對規模明顯小于其他主要經濟體。如圖2-8所示，以居民消費占GDP的比重衡量（即一種消費率的測度），中國的這一指標在近兩三年間的變化不大，水平值僅為39%左右。這不僅明顯低于歐美等發達經濟體，也顯著低于印度、巴西等新興市場大國。如更廣泛地比較，中國上述消費率也低于世界平均水平（2018年為58%）和發展中國家的均值（54%）。需要指出的是，消費也是比較各國居民福利水平最直接、最主要的指標。對比美國，2018年中美人均GDP之比為1 ∶7，而人均消費之比高至1 ∶12，顯示出兩國在生活水平方面的差距顯著大于收入。不難理解，這也意味著實現對發達經濟體在消費層面上的“追趕”比在收入層面更加艱巨。當然，也須指出的是，較低的消費率即對應于較高的儲蓄率——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中國居民部門的“財務政策”更加穩健，相應的債務金融風險較低。

從結構看，中國同發達經濟體也有較多不同。以美國為例，從總體結構看，美國居民2018年服務類消費占比為64.9%，明顯高于中國。這既同兩國的發展水平差異相關，也和產業結構差異密不可分。如世界銀行WDI數據顯示，近年來美國服務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約在77%，而中國服務業雖經歷多年較快增長，在2018年的占比僅為52.2%。

從圖2-9顯示的支出細分情況可見，2018年年底美國居民的恩格爾系數為7.6%，僅約為中國的1/4；居住支出占比為17.3%，也明顯低于中國居民（23%）；衣著類支出占比僅為3.2%，低于中國居民（7%）；醫療健康類支出占比則高達21.4%，明顯高于中國居民（9%）；文娛、教育類支出合計占比為11.9%，略高于中國。當然，需要注意的是，由于相關統計口徑的不同，以及公共衛生、教育等服務體系的差異，兩國相關數據并不完全可比，但從美國等發達國家的一般經驗看來，隨著收入水平的提升，中國的食品、衣著、居住類支出還有較大的下降空間，進而“讓位”于醫療保健等支出。但文娛教育類支出似乎無明顯趨勢，需要根據具體情況加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