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極殿內(nèi)(二)
- 執(zhí)國
- 希文之憂
- 2563字
- 2020-03-19 03: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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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jìn)皇極殿,馮枚便注意到原本擺放龍椅的地方換成了道士用的蒲團(tuán)。清平皇帝還真是敢作敢為,連龍椅的陳設(shè)都不要了。
此外,蒲團(tuán)前的桌案上擺著一個(gè)鐘磬,一柄木槌放在一旁,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奏疏,碼放的整整齊齊。
群臣靜立了片刻,便聽太監(jiān)高聲道:“陛下駕臨!百官恭迎!”群臣紛紛拜倒,山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見清平皇帝頭戴沉香水葉冠、身著杏黃色道袍,手握拂塵,雙目微閉著緩緩步行到了蒲團(tuán)前。“眾愛卿平身。”清平皇帝淡淡地說道。
“謝陛下!”
群臣起身。
首輔徐鏡空坐到了朝廷為他專門配備的太師椅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清平皇帝不急不忙,雙足跏趺,按照道門中打坐的姿勢坐定于蒲團(tuán)之上,隨后便閉上了雙眼。
群臣面面相覷,卻無人開口。
由此,朝堂陷入了沉默。
本來該喊“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宦官劉評好像忘了這件事一般,只是站在一旁保持微笑。良久,清平皇帝閉著雙目問道:“太子怎么沒來?”
沒人回應(yīng)。
本來與太子朱簡灼相熟的閣老杜夕及其門人更不可能說話。“勾結(jié)太子”的罪名,誰都不想承擔(dān)。耳中聽得無人回應(yīng),清平皇帝雙目未睜,接著說道:“朝議乃是國之大事,太子不可不至。傳朕旨意,速命太子前來。”
劉評聞言一揮手,在大殿門口侍候的小太監(jiān)隨即轉(zhuǎn)身離去。清平皇帝忽然開口問道:“工部,玉泉宮和燕山觀還未竣工么?”關(guān)黨骨干、工部尚書葉近鑾急忙出列道:“回稟陛下,這兩處的工期正盡力壓縮,相信在一月之內(nèi)定能竣工。”
清平皇帝不置可否,道:“昨日朕收到登州知府潘越全的奏報(bào),言說天降奇石,奇石上題著一個(gè)‘仙’字。這是祥瑞,朕計(jì)議著于小清涼山山巔修建一個(gè)‘奉仙殿’,工部要盡快籌劃。”
太子一黨、工部左侍郎趙群山及工部右侍郎馮枚齊齊出列,會同工部尚書葉近鑾一同躬身道:“臣等遵旨。”
話音未落,只聽一人高聲道:“萬萬不可!”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個(gè)年輕人大步走來。他五官端正,玉樹臨風(fēng)、英武不凡,一頭烏黑的頭發(fā)高高束起,頭戴玉冠、唇紅膚白。
活脫脫的一個(gè)美男子。
清平皇帝這才睜開了雙眼,看向來人。“兒臣叩見父皇!”太子朱簡灼朗聲道。清平皇帝瞇眼打量了朱簡灼半晌,方才開口道:“太子,你恢復(fù)得不錯(cuò)啊。”
朱簡灼躬身道:“都是父皇洪福庇佑!”清平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萬萬不可?”朱簡灼聞言拱手道:“父皇!如今關(guān)中大旱,正急需大量糧餉賑災(zāi)。眼下不僅應(yīng)打消營建奉仙宮的主意,依兒臣看來,連玉泉宮、燕山觀等大興土木的建設(shè)也要一并停止!”
話音落下,滿朝寂靜。
閣老蘇寺生黨羽、戶部左侍郎楊闖出列道:“啟稟陛下,太子殿下所言未免有些夸大其詞。戶部如今有庫銀四百二十余萬兩,不消說區(qū)區(qū)一個(gè)奉仙宮,哪怕是再建上兩三個(gè)祈福殿宇也是足夠的。”
太子朱簡灼眉頭緊皺,喝道:“楊侍郎!難道國庫里的銀子只為了供朝廷大興土木嗎?”不待楊闖說話,閣老蘇寺生已是笑瞇瞇地走出了隊(duì)伍,對朱簡灼道:“太子殿下,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六部也是陛下的六部,自然是要為陛下做事的。”
朱簡灼剛欲開口,便聽得一聲急促的鐘磬聲響。只見清平皇帝手握木槌,重重地敲了一下鐘磬。“朕竟忽略了戶部的庫銀,既然國庫如此充盈,之前擱置的悵離苑、長生臺便再度開始興修吧。”清平皇帝淡淡地說道,“這件事交由馮愛卿督辦。”
聞言,馮枚拱手出列道:“臣遵旨!”朱簡灼的目光這才向馮枚投來,待看到馮枚頭頂?shù)某料闼~冠,朱簡灼眼中劃過一絲不屑。
“父皇……”太子朱簡灼剛欲出言,清平皇帝又敲了一下鐘磬,朱簡灼只得住口。
“也是在昨日,南京兵部傳來消息,”清平皇帝緊閉雙目,看似說著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這件事還是由兵部說吧。”閣老劉嶂黨羽、兵部尚書公孫觸躬身出列道:“臣遵旨。”說罷,公孫觸輕咳一聲,道:“諸位同僚,南京兵部尚書牛應(yīng)僧傳來邸報(bào),言說有三十余名倭寇燒殺搶掠至了南京城下,這些人武藝高強(qiáng),南京兵部急調(diào)火器營方才剿滅。”
明朝設(shè)南北兩京,皇帝雖不在南京,但一應(yīng)官府衙門盡數(shù)齊備。南京作為大明朝另一個(gè)都城,竟然被倭寇搶到了城下!
清平皇帝一向好面子,估計(jì)不太高興。想到這里,馮枚悄然向上瞟去。果不其然,清平皇帝臉色已經(jīng)暗沉了起來。“朕要個(gè)說法。”清平皇帝黑著臉看了看群臣,道,“明日早朝時(shí),這件事務(wù)必塵埃落定!”
話音剛落,清平皇帝連敲三聲鐘磬。宦官劉評的聲音隨即響起:“退朝!”太子朱簡灼欲言又止,長嘆一聲后便要轉(zhuǎn)身離去。首輔徐鏡空剛剛起身,便聽劉評道:“奉陛下口諭,太子殿下、內(nèi)閣中的諸位閣老暫且等一等。”
徐鏡空一愣,隨即又坐回了椅子上。群臣正要往外走,劉評又開口道:“馮侍郎也請留步,陛下說你是浙東人,也要留下來一同商議。”不知是不是馮枚的錯(cuò)覺,他只覺得劉評似有似無地加重了“浙東人”一詞的讀音。
一時(shí)間,馮枚只覺得多道目光瞬間投向了自己。這是清平皇帝幫助自己組建黨派的一步棋吧?打定主意,馮枚躬身道:“臣遵旨。”
待群臣盡數(shù)退出后,劉評微笑道:“諸位請隨咱家來吧。”首輔徐鏡空費(fèi)力地從椅子上起身,馮枚見狀急忙上前攙扶。徐鏡空贊許地看了馮枚一眼,道:“散秋啊,真是麻煩你了。”馮枚遜謝道:“首輔大人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下官自愧弗如。”
徐鏡空微笑道:“散秋言重了,老夫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兩人說著,跟隨劉評向殿后走去。太子朱簡灼冷眼瞧了片刻,與閣老杜夕走到了一起。
而閣老關(guān)續(xù)與“笑面虎”蘇寺生則對視了一眼,兩人相視而笑,并肩而行。閣老劉嶂手持煙斗,面目陰沉地走在最后。一眾幾人,唯有太子朱簡灼、閣老杜夕兩人沒有沉香水葉冠,顯得甚為突兀。
這也能說明當(dāng)今朝廷的局勢。
首輔徐鏡空隱于幕后,冷眼旁觀;杜夕襄助太子朱簡灼,不離不棄;關(guān)續(xù)、蘇寺生攜手合作,同進(jìn)同退;劉嶂則虎視眈眈地跟在最后,坐等其成。
而馮枚還不算一股勢力。
不過多時(shí),幾人一同進(jìn)入了養(yǎng)心殿。
龍椅上依舊空無一人,四周的黃紗帳微微擺動,好似有無數(shù)人正隱于帳后。“來,給首輔賜座。”清平皇帝的聲音傳來,忽遠(yuǎn)忽近。
兩名太監(jiān)立刻搬著一把太師椅走來了。待馮枚扶徐鏡空坐下后,清平皇帝開口道:“既然都來了,便說說吧。”
太子朱簡灼正要開口,便發(fā)現(xiàn)杜夕正緊緊地拽著他的袖子。由此,朱簡灼便閉口不言。幾位閣老一個(gè)個(gè)都在閉目養(yǎng)神,就是不肯回答。
良久,清平皇帝卻是點(diǎn)起了名:“散秋,你是浙東人,對倭寇定然是了解一些,不妨說說。”
清平皇帝的聲音忽近忽遠(yuǎn),一會兒好似在眾人身側(cè),一會兒又好似遠(yuǎn)在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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