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渭都的日光是絢爛的紫金色,日光穿過層層卷云,灑在在縱馬踏沙人和飄渺的天地之間。風,盤踞在雪山腳下的呼哧,紫金色的日光,是整個渭都最美好的象征。
渭都一共有十九個部落,分為上九部,下九部,和整個渭都最末層的奴部。
如今又是一年秋狩,秋狩原在古些時候是中原特有的狩節,后來因時代更迭,中原和大漠往來變多,秋狩也就逐漸傳入了大漠渭都,融合成了渭都重要的節日。
今年的秋狩在渭都各部格外盛重,各部從部落首級依次向下都嚴格要求著秋狩的品質,數目。
女童小心地端著伺候上層貴人們進食的牛肉羊肉,靜默地聽著貴人們談笑今日的狩獵成果,你一言我一語讓她聽著格外羨慕。
女童阿木拉如今是奴部的孩子。因是奴部女娃,所以并沒有資格參加這一場秋狩。可當她回到奴部里,望著阿爹生前留給她的狩獵小馬駒,心里竟愈發不是滋味,她可是這末層奴部唯一擁有狩獵馬的人,不去秋狩是多么可惜。
況且她本就不愿承認自己是奴部的孩子,因為在丹珠部還沒有因弱勢被除名之前,她也算是大漠渭都有姓的主人。
逢人問起姓名,她總驕傲的說自己姓丹珠,叫木拉,雖然奴部里其他人都不以為意,不過是被除名的姓氏部落罷了,如今和他們奴人又有什么區別?
即便如此,阿木拉還是偷騎著小馬駒帶著捕獵器和弓箭去了狩獵遠林。
夜色濃重,渭都的夜本就冷而干燥,阿木拉費力扯著小馬駒的韁繩,雙手早就凍的通紅,呼吸出的熱氣也化為白煙,一邊負重騎著,一邊還要謹慎著周身環境和自己的安危,最后還要找尋獵物的出現。這么一想,她阿木拉可真是會給自己添麻煩。
不過比起在那些尊部的馬廄里給貴人們的馬兒喂草洗糞,又或是為他們任勞任怨,阿木拉認為,騎在自己的小馬駒上自由馳騁才是最舒坦的。
正在她煩悶獵物久久不出現之際,小馬駒好像感應到什么,受驚似的抬起前蹄。阿木拉忙抓緊了小馬駒的韁繩,待穩定下來,她隱隱聽見遠處好像有狼的聲音。
是個好機會!只要殺了這匹狼,剝了它的狼皮做衣袍,穿在整個奴部都會顯得格外珍稀,說不定也會得到渭都其他部的另眼相看。
堂堂十來歲的女娃戰勝了一匹惡狼!說出去該多么響亮。
等阿木拉在這不切實際的思索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匹惡狼已經出現在了整個視野里,朝著她兇狠地齜牙咧嘴,好似下一秒就要把她撕成碎片。
有小巧靈快的狩獵馬駒在,做最壞的打算,即便惡狼朝她撲來,在比量速度上她也可以安然脫身。況且阿爹曾經教過她射御,她也學的樣樣精通,現在她恰好就帶著齊全的射具,何況在渭都碰上狼并非稀奇之事,且不足為懼。
嘩——!很快,阿木拉放出第一弓。
那狼卻狡猾,反跳到右側的巖石上,又瞬間借力朝阿木拉和小馬駒沖過來。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今夜的小馬駒不知為何受了驚,撒蹄就開始橫沖直撞,阿木拉用盡全身力氣掌控著韁繩,艱難地穩定了受驚的小馬駒,這種情況下還是先和狼拉開距離,只有跑了!
駕!她用力地一揮韁繩,小馬駒飛快地奔跑起來,那狼窮追不舍,已經被那一弓徹底激怒。
阿木拉注視著緊追其后的狼,眼看著就要追入遠林深處,在漆黑的天地和滿是遮蔽的林木中小馬駒加快了腳步。
嘩——!阿木拉放出第二弓。
也許是這一弓傾注了阿木拉所有希望,她聽見那狼傳來一聲凄厲的哀鳴,隨即她穩住了小馬駒,翻身而下預備徹底制服這中箭的狼。
她做到了!
這不切實際的想法被她實現了。
遠林的風呼嘯得更厲害了,阿木拉披落的發間許多扎起的彩繩辮都揚到了耳后,額間的幾顆粗劣的紅豆簾額墜幾乎被風掀翻,一陣風沙過,她用臂彎護住眼睛,一步一步逼近中箭的狼。
阿木拉欲要拔起腰間短佩揮向那狼,腳下卻忽然一空,整個人開始跌落。
是陷阱!她不小心踩到了狩獵的陷阱。
下面一定是尖銳無比的鐵刺,阿木拉一驚,用盡全身力氣將短佩插在了陷阱里的泥壁上。只差一瞬,她就要摔落在陷阱里千穿百孔了,沒有被狼吃了也要被人的陷阱給誤殺了。
她奮力地想要向上,卻又沒有其他辦法,生死只在一瞬,以她的臂力和短佩的支撐力,怕是沒有辦法堅持多久……她若出不去,橫豎還是要死的。
陷阱之上的狼痛苦地哀嚎著,要是引來其他的狼該如何是好,阿木拉急得閉上眼。
忽然她聽見不遠處有馬蹄聲,有救了!阿木拉朝著陷阱口大聲呼救,隨即握緊了短佩,不料短佩扎進的地方因承受不住被硬生生挖了出來,她再次向下跌落,阿木拉絕望的發出了驚呼……
腰間忽然有什么東西纏住了自己,一股力量將自己帶了上去。
一根狩獵的藤繩。
阿木拉被從洞口拉了出來,她定晴一看,是一個比自己高了半個頭多的少年,他臉上有血痕和一些塵污,像是狩獵受的傷。
一身黑紅色的勁裝,頭發高高束起,馬尾上和她一樣有著渭都童子扎的彩繩。
阿木拉吃疼地站起身,眼睛怔怔地看著他,欲要開口道謝卻瞥見了他脖子上垂掛的木刻日形吊墜,格外耀眼。
他是……日涅部的人。
見她看著自己發愣,少年收回了拉她上來的藤繩,問道:“這狼是你傷的?”
阿木拉回過神,有點慌亂地應了下來,但又覺得該說點什么,她說道:“謝謝你救了我,若不是你來,這時的我只怕已經在陷阱底千穿百孔了。”
少年笑了笑,“你小小年紀箭法竟有如此水平,不過下次還是和同伴一起出來狩獵為好,一個人難免太過于危險。”
說著他蹲了下來拔出腰間的短刀,在阿木拉的注視下熟練的剝離了狼皮,他的刀法如若行云流水,不一會兒就將狼皮完整的剝離開來。
少年將狼皮疊好放到了阿木拉手中,“夜露深重,此地偏僻很不安全,姑娘還是早些回去,有緣再會。”
阿木拉小心地接住狼皮,不知道如何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甚至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今日救命之恩阿木拉絕不會忘記,只是……只是不知道恩人叫什么名字?”
少年翻身上了自己的馬,月光幽幽地灑落在二人身處的叢林中,他嘴角是一抹溫柔和煦的笑。
“日涅辛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