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獨孤尋還沒從剛剛的談話中回過神來，已被顧道一把抄了起來。
“我媽，我娘！你別嚇到老人家，快躲我屋去。”
一人一妖正說著，顧母身影已到屋門口了。
來不及了。
“你快變成個人。”
剛剛還只有你一個，一眨眼就多了個人不是更容易嚇到這老婆婆嗎。
獨孤尋瞟了顧道一眼順著他的手臂爬到肩膀上，隨后在他肩膀猛蹬一腳嗖地一聲竄到房梁上。
“噠噠噠。”
梁木上隨即傳來一陣小爪子撓木頭的聲音。
顧道不禁抬頭望了一下，見一條褐中夾赤、毛茸茸的大尾巴正一擺一擺的掛在橫梁上。
“尾巴！”
“不老老實實讀書，在家里上躥下跳自言自語些什么，剛剛一道紅光閃過似的是什么東西。”
這時節顧母已進了屋門，順著顧道的視線往上看，只見光禿禿幾根梁木橫架著屋頂，此外一無所獲。
他暗暗松了口氣，熱切地拉著母親坐在椅子上，“怎么樣，應姑娘她娘怎么說？”
顧母嘆了口氣，“可憐吶，原先只當我們家夠貧寒了。今往那囡囡家里一趟，才知什么叫‘家徒四壁’啊。”
看來應姑娘家里是真困難，顧母動了惻隱之心了。否則不會親切地稱其為“囡囡”。
“不應該啊。”那女的既然本事不凡，何故傻傻守著母親待在家里。
顧母搖搖頭，“她母親既聾且年邁，癱在床上動不了啦。家里上頓不接下頓眼看要斷糧了。
問其以何為業，竟全賴那囡囡做些女工。現在已近十月，今年年關，怕是不好過呦。”
這其中一定有蹊蹺，若說發生在普普通通一對孤寡母女身上還說得過去。發生在應姑娘身上，顧道是一百個不信。
莫非她在掩飾些什么。
顧母見他敲著桌子默然不語，以為他在關心此行的結果，于是又嘆了口氣。
“娘跟那老太太說，我們家里也是孤兒寡母的，不如兩家之間幫襯幫襯，索性在一個鍋里吃飯，也能相互照應不是。”
顧道聞言不禁笑了笑，自己母親也不知是沒有說親的經驗還是事關兒子終身大事太過急切，這意圖簡直太明顯了。
不想他這一笑，讓母親誤會了。
“你看，你也覺得這樣挺好不是。那老姐姐聽了也滿口答應。只是那囡囡太有主意了，聽我說完連一句話都沒有，我看她似乎是不樂意這門親事。
你說她是不是嫌咱們家里窮啊。這姑娘面如桃花，端的是好相貌。然而待人接物冷似霜雪，真是奇女啊。”
可不是奇女么，顧道點頭附和，隨即帶著些打趣的語氣問了句:“那幾個雞蛋豈不是白給了。”
誰知說完，母親沒有去抄筷子給他來一下，而是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
最后說了一句:“人家可憐，我們能接濟一下就接濟一下，也算是行善積德了，怎么能說是白給了。你這樣想便不好。”
“噠噠噠。”
母親剛說完，房梁上又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
“我剛就看有個東西竄上去了，果然是有東西。別是老鼠，再把房梁給啃了。”
顧道慌忙去攔，倉促中抄起桌子上那沓佛經，“這是劉先生給我介紹的活，寫好了能得不少賞錢呢。您看如何？”
借母親接過經文閱讀的空擋，獨孤尋從房梁上竄了下來。
它站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顧道，屋門距它不過數步，眨眼間就能從顧道面前堂而皇之地離開。
自己被獨孤尋這臭狐貍擺了一道？！
就在顧道懷疑它會借此機會直接遛掉的時候，獨孤尋卻像看穿他心思一樣搖頭晃腦地扭頭轉進里屋。
沒跑？好事。
顧明常心中好像有一顆石頭落在了地上。
顧母不疑有他，認真翻閱著裝裁精美的佛經。
“這是好東西，你要用心抄。你爹爹在世時，私下里常跟我說儒為肉，道為骨，釋為心。三教互注，取長補短，做人做事才能通透啊。”
顧道的爹爹居然說過這樣的妙論？這話在儒道為尊的時代，由一個秀才說出來實在顯得離經叛道，但仔細想想卻別有一番趣味。
“我有些累了，先歇一歇再做飯。劉先生交給你的活不可馬虎，不能兒戲視之輕慢了恩師。”
顧母把佛經遞還給兒子，最后不忘回頭囑咐一句:“剛剛那話可不敢在外面說去。”
見兒子連連點頭，她才放心地回屋歇息去了。
釋為心嗎？
雖自己對釋家不是很了解，也沒什么興趣。顧道輕撫著胸膛，想著自己剛剛不會是有些走火入魔了吧。
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他剛剛抄經可稱不上平心靜氣。
先是看燈草僧……
然后邊抄邊想銀子的事，心思雜亂。恰巧正陽之氣就控制不好，再一抄佛經，就像把油、水、醋一股腦混在一起，還燒著沸火。
陽氣失控也就不難理解了。
顧道這么想著坐回桌子旁，克服剛剛的恐懼，把剛剛抄了不少字的宣紙換掉。重新鋪了張紙在劉秀才一并給自己用來裝裱佛經的卷軸上。
宣紙雖貴，但縣令出手總不至于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有短缺。
提起筆來努力克制住雜念。
金剛經。
他平心靜氣，筆走龍蛇。在一張宣紙上洋洋灑灑寫了百來字，一張紙寫完，他又接了另一張在后面。
漸漸的，正陽之氣又動了。
顧道清楚地感受到一團溫潤的暖流自上丹田處游了出來，像沐浴春風的蛟龍在上丹田優哉游哉地舒展。
他適時地停下手中的筆，端坐在椅子上。
這種感覺卻仍未消散，顧道不敢相信不久前還狂暴異常的氣息此時竟如此馴順。
‘靈覺明’關閉！
須臾間，靈殺劍圖標亮了起來。
顧道手作劍指狀，正陽之氣竟磅礴而溫和地順著他右手的經絡疏導而出，在兩指之間穩定住。
藏鋒不露，細水長流。
他懂了，其實經文是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或者說只是一個媒介，一個平心靜氣的媒介。
但若做不到，心中的正陽之氣也會在這一過程中難以抑制，導致紊亂。
可以肯定的是，正陽之氣逆亂時，自己的心境無論如何不能算是心平氣和，而是充滿雜念。
正陽之氣其實是可以控制住的！
他心中了然，重新看向眼前的圖卷。
只見圖標最下方的那個寫著技能的字漸漸扭曲。
靈殺劍——靈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