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是散文體。傳說這是莫里哀早年寫的一出鬧劇。

演員

法賴爾 呂席耳的情人。

薩畢娜 呂席耳的表妹。

斯嘎納賴勒 法賴爾的聽差。

高爾吉畢斯 呂席耳的父親。

胖子·洛內 高爾吉畢斯的聽差。

呂席耳 高爾吉畢斯的女兒。

一位律師

第一場

［法賴爾，薩畢娜。］

法賴爾 好啦！薩畢娜，你有什么好主意幫我出？

薩畢娜 說真的，消息倒也不少。我舅父一心一意要我表姐嫁給維耳柏洛干，事情進行得挺順當，不是她愛你呀，他們今天就把喜事辦啦，可是表姐背地里告訴我，她愛的是你，我的可惡的舅父又嫌貧愛富，這下子把我們逼得無路可走，我們就想出了一個好辦法，推遲婚禮。事情是我表姐，就在我同你講話這時候，假裝生病；老頭子實心眼兒，信了我們的話，讓我出來尋找醫生。你要是能有一個什么人來，他是你的好朋友，跟我們走一條線，讓病人到鄉下去養病，那就好啦。老頭子就會立刻讓我表姐住到我們花園靠里的那座涼亭，你就好趁著老頭子不提防，跟她親近，把她娶到手，讓老頭子一個人跟維耳柏洛干做伴兒去。

法賴爾 可是馬上到哪兒找這位幫忙的醫生，愿意為我冒險賣力氣？我對你實說了吧，我是一個醫生也不認識。

薩畢娜 我倒有一個主意：你把你的聽差扮成醫生怎么樣？只要騙得過老頭子，沒有比這再容易的了。

法賴爾 他是一個笨蛋，會壞事的；可是手頭沒有人，只好用他。再見，我去找他來。這狗東西現在哪兒去啦？那不是他，來得倒是時候。

第二場

［法賴爾，斯嘎納賴勒。］

法賴爾 啊！我可憐的斯嘎納賴勒，看見你，我多開心！我有一件急事，等著你做，不過，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

斯嘎納賴勒 我能不能做，少爺？派我承擔你的急事吧，派我干點兒重要事吧，比方說，打發我到鐘樓看看鐘點，到市場去了解一下牛油的價錢，飲馬，你就知道我能不能干了。

法賴爾 不是這些：我要你裝做醫生。

斯嘎納賴勒 我，醫生，少爺！你高興差遣我干的事，我都樂意干；不過，做醫生，我沒有那份兒本領，只好敬謝不敏：你把我當作什么人了，上帝？我的天！少爺，你在尋我開心。

法賴爾 只要你肯干，得，我給你十個皮司陶。

斯嘎納賴勒 啊！就算是十個皮司陶，我也不能說我是醫生；因為，這不是明擺著的嘛，少爺？實對你說了吧，我的才分不、不那么細巧；不過，就算我是醫生吧，我去什么地方啊？

法賴爾 去老頭子高爾吉畢斯家里，看他女兒，她病了；不過，你是一個蠢人，做不好，反而會……

斯嘎納賴勒 哎！我的上帝，少爺，這倒用不著操心；我保險，我跟城里任何醫生一樣，會打發人上路的。有一句諺語，通常講：“死在前頭走，醫生隨后來。”可是你看吧，我要是一攙和呀，人就要講：“醫生前腳走，死就后腳來！”不過，我又一想，做醫生，確實也有困難；我要是做不出什么值錢的事……

法賴爾 兩下里打交道，數這回容易；高爾吉畢斯是一個粗野不文、心地簡單的人，你說起話來，什么伊波克拉特呀、嘎連呀，[45]加上點兒流氓味道，會鬧得他暈頭轉向。

斯嘎納賴勒 那就是說，講話應該講哲學、數學。讓我來吧；他既然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像你說的那樣，我保險沒有問題。你只要給我弄一身醫生衣服，教我該怎么做，再把畢業證書給我，就是把答應下的那十個皮司陶給我，我保證成功。

第三場

［高爾吉畢斯，胖子·洛內。］

高爾吉畢斯 快去找一個醫生來，因為我女兒病大發了，快走啊。

胖子·洛內 見了你的鬼！你憑什么要把你女兒許給一個老頭子啊？你以為她不是想要一個小伙子，才把她害的？你就看不出里頭的關系……（亂說一頓。）

高爾吉畢斯 快去吧；我清楚這個病要推遲婚事啦。

胖子·洛內 叫我生氣的是：我以為可以吃一頓好的，撐飽肚皮，現在算是吹啦。我去找一位醫生，能看你女兒的病，也能看我的病：我失望透頂。

第四場

［薩畢娜，高爾吉畢斯，斯嘎納賴勒。］

薩畢娜 我找到你了，舅父，正是時候，因為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我給你帶來了人世最能干的醫生，一個從外國來的人，他知道最高明的方子，一定會治好我表姐的病的。幸虧人家指給我看，我就給你帶來了。他本事可大了，我打心眼兒里愿意自己生一場病，叫他給我治好了。

高爾吉畢斯 他在哪兒？

薩畢娜 他不是跟在我后頭來了嗎；看呀，這不是。

高爾吉畢斯 醫生先生，你的十分謙恭的仆人！我請你來，為了給我女兒治病；我把希望全擱在你身上了。

斯嘎納賴勒 伊波克拉特講，嘎連也以生動的理由說服人，一個人生了病，身子就不舒服。你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很有道理；因為我是植物、感覺、礦物學院中最偉大、最能干、最有學問的醫生。

高爾吉畢斯 我喜歡得很。

斯嘎納賴勒 你不要以為我是一個尋常醫生，一個普通醫生。所有其余的醫生，同我比起來，也就是一些醫學界的小崽子。我有特殊才分，我有一些秘方子。Salamalec，Salamalec.[46]“羅德里格，你有這個膽子？”[47]Signor，si；[48]segnor，non.[49]Per omniu saecula saeculorum.[50]可是，我們還是看病吧。[51]

薩畢娜 嗐！病人不是他，是他女兒。

斯嘎納賴勒 沒有關系：父親的血跟女兒的血原來就是一回事；聽父親的血，我就能診斷女兒的病。高爾吉畢斯先生，有沒有辦法看一看，égrotante[52]的尿呀？

高爾吉畢斯 成，成；薩畢娜，去拿我女兒的尿來。[53]醫生先生，我怕極了她要死。

斯嘎納賴勒 啊！她不能死！沒有醫生的處方，她就不該由著自己去死。[54]這個尿的顏色，表示內火太熱，五臟全在發炎：不過，她還有救。

高爾吉畢斯 怎么？先生，你把尿喝啦？

斯嘎納賴勒 沒有什么好驚奇的；醫生們，平常望望也就滿意了；可是我呀，是一位非尋常的醫生，我就把尿喝了，因為味道在我嘴里，我就鑒別得出病的原因和后果。不過，實對你說，尿太少了，做不出正規的判斷。讓她再多撒點兒尿出來。

薩畢娜[55]要她撒尿呀，可費事啦。

斯嘎納賴勒 怎么？簡直不像話！讓她大量地、大量地撒。[56]要是個個兒病人都這樣撒尿的話，我情愿當一輩子醫生。

薩畢娜[57]我白費氣力：她再也撒不出來啦。

斯嘎納賴勒 怎么？高爾吉畢斯先生，你女兒一滴尿也撒不出來！你女兒這病可不輕；我看，我非得開方子叫她利尿不可。有沒有辦法看一下病人？

薩畢娜 她起來啦；你等著，我去叫她來。

第五場

［呂席耳，薩畢娜，高爾吉畢斯，斯嘎納賴勒。］

斯嘎納賴勒 嗐呀！小姐，你病啦？

呂席耳 是啊，先生。

斯嘎納賴勒 活該！這就是你身體不好的一個標記。你感覺頭部、腰部都疼得厲害嗎？

呂席耳 是啊，先生。

斯嘎納賴勒 很好。是啊，這位大醫生，在那一章講動物性的地方，說……許多美麗的話；就像身子里那些流通的液體一樣，全有關聯；因為，比方說吧，憂郁就是喜悅的仇敵，撒在我們身上的膽汁讓我們變成黃顏色，對健康最最有害的就是病了，我們和這位大人物是意見一致的，可以說：你女兒有病，病還不輕。我得給你開一個方子。

高爾吉畢斯 快拿一張桌子、紙、墨水來。

斯嘎納賴勒 這兒有人會寫嗎？

高爾吉畢斯 難道你不會寫？

斯嘎納賴勒 啊！我想不起來；我腦子里頭要記的東西很多，我忘了一半……——我想，你女兒應該吸吸新鮮空氣，應該在鄉下散散心。

高爾吉畢斯 我們有一座很別致的花園，還有幾間房子跟它連著；你要是覺得合適的話，我就讓她住在那里。

斯嘎納賴勒 去！去看看這個地方。

第六場

［律師。］

律師 我聽說高爾吉畢斯先生的女兒病啦；我應該問問她的病，作為她全家的朋友，看我能不能幫幫忙。喂！喂！高爾吉畢斯在家不在？

第七場

［高爾吉畢斯，律師。］

高爾吉畢斯 先生，你的非常謙恭的……。

律師 聽說令嬡病了，我特意來表示一下我的關懷，看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出力。

高爾吉畢斯 我方才跟最有學問的人正在那里頭。

律師 有沒有辦法請他談一談？

第八場

［高爾吉畢斯，律師，斯嘎納賴勒。］

高爾吉畢斯 先生，我有一位很能干的朋友，希望跟你見見面，談談話。

斯嘎納賴勒 高爾吉畢斯先生，我沒有工夫：我還得去看我那些病人。我跟你走的不是一條路，先生。

律師 先生，聽見高爾吉畢斯講起你的才具和你的學問，我有世上最大的激情和與你相識的榮譽，我冒昧向你致敬，我相信你不會覺得我有壞的企圖。必須承認，所有長于某種學問的人，全值得人盛大贊揚，尤其是那些行醫的學者，不僅由于醫學有用，而且因為本身就包含著好幾門學問，這就使完整的知識非常困難；所以伊波克拉特說起他的頭一句格言，就非常合適：Vita brevis ars vero longa，occasio antem oraeceps，experimentum，judicium difficile。[58]

斯嘎納賴勒 （向高爾吉畢斯。）Ficile tantina pota baril cambustibus.[59]

律師 你不是那種醫生，行的醫道也就是被人叫做理性或者教條的醫道，我相信你每天行醫，都收效很大：experientia magistra rerum。[60]第一代行醫的人們，掌握這種美好的學問，很受尊重，人把他們放入神的行列，為了他們每天收到良好的療效。醫生沒有能使他的病人恢復健康，不應該怪罪醫生，因為健康并不完全靠他的醫藥，也不靠他的知識：

Interdum docta plus valet arte malum。[61]

先生，擔心惹你討厭，我向你辭行，希望我下次和你相會，有榮幸和你更從容地交談。你的時間是寶貴的，等等。[62]

高爾吉畢斯 你覺得這人怎么樣？

斯嘎納賴勒 他懂得一點點。他要是再待下去的話，我就要對他提出一種崇高和高雅的材料來。不過，我該告辭了。嗐！你要干什么？

高爾吉畢斯 我清楚我欠你的情分。

斯嘎納賴勒 你在拿人開心，高爾吉畢斯先生。我不要錢，我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63]。你的十分謙恭的仆人。

第九場

［法賴爾。］

法賴爾 我不曉得斯嘎納賴勒都干了些什么：我沒有他的消息。我在哪兒能見到他，我簡直就弄不明白[64]。可是，好啦，他來啦。怎么樣！斯嘎納賴勒，我好久沒有見到你，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第十場

［斯嘎納賴勒，法賴爾。］

斯嘎納賴勒 奇跡之上加奇跡；我干得漂亮極了，高爾吉畢斯把我當成了一個能干的醫生。我讓人帶到他跟前，勸他讓他女兒吸吸新鮮空氣，她如今就在花園靠里一個房間里，離老頭子遠的很，你去看她可方便啦。

法賴爾 啊！聽了你的話，我開心死啦！不擔擱時間，我馬上就去看她。[65]

斯嘎納賴勒 應當承認，這位老好人高爾吉畢斯是一個真正的笨蛋，由著人騙。[66]啊！天呀，糟啦，這一下子可把醫學推倒啦，我得騙騙他才行。

第十一場

［斯嘎納賴勒，高爾吉畢斯。］

高爾吉畢斯 你好，先生。

斯嘎納賴勒 先生，你的仆人。你看見的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在發急；不久以前，城里來了一位醫生，看起病來可有門道啦，你認識他不？

高爾吉畢斯 是呀，我認識他：他才從我家里出去。

斯嘎納賴勒 先生，我是他兄弟，我們是雙生；我們長得很相像。別人常把我們兩個人弄錯了。

高爾吉畢斯 我不把你當做他呀，才叫見鬼吶。你叫什么名字？

斯嘎納賴勒 拿爾席斯，先生，供你差遣。你必須知道，我在他的診所，我打翻了放在桌子一頭的兩個濃汁小瓶；他馬上沖我發了大火，從家里把我趕出來，說什么也不肯再見到我，眼下我變成了一個可憐的孩子。前不巴天，后不著地，無依無靠，一個熟人也沒有。

高爾吉畢斯 好啦，你放心好了，我是他的朋友。我答應幫你說和。我一看見他就對他講。……

斯嘎納賴勒 高爾吉畢斯，我謝謝你啦。[67]

第十二場

［斯嘎納賴勒，高爾吉畢斯。］

斯嘎納賴勒 必須承認，病人要是執意不聽醫生的勸，一個勁兒胡鬧……

高爾吉畢斯 醫生先生，你的極謙恭的仆人。我求你賞我一個臉。

斯嘎納賴勒 什么事，先生？難道有事要我給你做嗎？

高爾吉畢斯 先生，我方才遇見你兄弟，他十分難過……

斯嘎納賴勒 高爾吉畢斯先生，他是一個壞蛋。

高爾吉畢斯 我給你保證，他讓你生氣，他難過極了……

斯嘎納賴勒 高爾吉畢斯先生，他是一個醉鬼。

高爾吉畢斯 唉呀！先生，難道你真想把這可憐的孩子逼上絕路嗎？

斯嘎納賴勒 別再提起他啦；看這壞蛋多不要臉，找你替他求情；我請你別再跟我談起他啦。

高爾吉畢斯 看在上帝的份上，醫生先生！為了我的緣故，就這么做吧。我要是能在別的方面酬謝你呀，我一定盡心辦到。我夸下了大口，說……

斯嘎納賴勒 你求我求到這份兒田地，雖說我發下了大誓，決不寬恕他，得，就這么著啦：我寬恕了他。實對你說，我答應你，大大違背了自己的良心。我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這么做的。高爾吉畢斯先生，再會啦。

高爾吉畢斯 先生，你的極謙恭的仆人。我去找這個可憐的孩子，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第十三場

［法賴爾，斯嘎納賴勒。］

法賴爾 我得承認，我從來不相信斯嘎納賴勒會把事辦得這樣稱我的心。[68]啊！我可憐的孩子，我多承你的情，我高興死了！我……

斯嘎納賴勒 天呀，你說話真自在。高爾吉畢斯認出了我；露了餡兒啦，我就想不出個辦法來彌補。快跑吧，他來了。

第十四場

［高爾吉畢斯，斯嘎納賴勒。］

高爾吉畢斯 我到處在找你，為了告訴你：我跟你哥哥談過啦，他對我講，他寬恕了你；不過，為了更放心起見，我要他當著我的面摟抱一下你；到我家里去吧。我去找他來。

斯嘎納賴勒 啊！高爾吉畢斯先生，我相信你現在找不到他；再說，我也不在你家里等他來，他生起氣來，我可害怕啦。

高爾吉畢斯 啊！你要待下來，因為我要把你鎖在房子里。我現在找你哥哥去：別怕他，我保證他不會生氣。[69]

斯嘎納賴勒[70]天呀，這下子把我給扣住啦；我就沒有法子可以逃跑。云彩太厚，我怕它爆炸了的話，我背上要挨許多記棍子，要不呀，比醫生開的方子還要狠，少說也會給我肩膀打上罪人的王家標記。我的事由兒不妙；可是干嗎絕望？我已經搗了那么多鬼，索性搗到底。是呀，是呀，還得出去，讓人看看斯嘎納賴勒是詭計之王[71]。

第十五場

［胖子·洛內，高爾吉畢斯，斯嘎納賴勒。］

胖子·洛內 啊！說真的，可出奇啦！簡直像鬧鬼，窗戶跳進又跳出的！我倒要待在這兒，看到頭會變出個什么把戲。

高爾吉畢斯 我簡直找不到醫生；我不知道這鬼家伙藏在哪兒。[72]那不是他。先生，光說一句寬恕你兄弟，不行。求求你，滿足滿足我，擁抱他一下吧。他在我家里。我到處找你，請你當著我的面賞我這個臉。

斯嘎納賴勒 高爾吉畢斯先生，你在開玩笑：難道我寬恕他還不夠嗎？我再也不要看見他。

高爾吉畢斯 可是，先生，為了我的緣故。

斯嘎納賴勒 我就沒有法子拒絕你：請他下來吧。[73]

高爾吉畢斯[74]你兄弟在那邊等你，他答應我，我要他做什么，他做什么。

斯嘎納賴勒[75]高爾吉畢斯先生，請你讓他過來；我再三向你聲明，我給他寬恕，是個人的私事，因為，毫無疑問，他當著人面會叫我一百個丟臉，一百個難堪的。[76]

高爾吉畢斯 對，對，我要這樣告訴他。他說他沒臉，他請你進去，為的是請你私下里寬恕。這兒是鑰匙，我可以進去了：我求你別拒絕我，你把這份兒喜歡給我吧。

斯嘎納賴勒 為了讓你滿意，我什么也做：你聽聽我怎么樣對待他吧。[77]啊！你在這兒，壞蛋。——哥哥先生，你饒了我吧，我說實話，不是我的錯。——不是你的錯，連心也變壞了的大壞蛋？得啦，我要好好兒教訓教訓你。你竟然敢折磨高爾吉畢斯先生，拿你那些瞎胡鬧的事膩煩他！——哥哥先生……——住口，我吩咐你。——我再也不敢……——住口，壞蛋。[78]

胖子·洛內 你以為現在在你家里的是哪個鬼東西？

高爾吉畢斯 是醫生和他兄弟拿爾席斯；哥兒倆吵嘴來的，現在和好啦。

胖子·洛內 活見鬼，他們是一個人。

斯嘎納賴勒 你是醉鬼，我要好好兒教訓你一頓。你不抬頭！死鬼，他倒明白他出了差錯。啊！偽君子，看他裝使徒裝得多像！

胖子·洛內 先生，對他講講，請他兄弟到窗口來。

高爾吉畢斯 對，對，醫生先生，我求你讓你兄弟站到窗口。

斯嘎納賴勒 他不配正人君子看，再說，我不答應他到我跟前來。

高爾吉畢斯 先生，你賞了我那么多臉，這回也賞個臉吧。

斯嘎納賴勒 說真的，高爾吉畢斯先生，你對我的權力真大，我就沒有法子拒絕你。出來吧，露面吧，壞蛋。[79]——高爾吉畢斯先生，我謝謝你。[80]——好啊！你就是這副缺德相？

胖子·洛內 天呀，他們是一個人；要證明這一點，你不妨對他講，你想看他們在一起。

高爾吉畢斯 你索性賞我個臉，讓他和你一道出來，在窗口當著我摟摟他。

斯嘎納賴勒 這件事呀，除非是你求我，換了別人，我才不答應。可是，為了向你表示，為了你的緣故，我什么也肯做，盡管做起來有困難，我決計還是做了。我事前希望他請你寬恕他給你招惹的種種麻煩。——是呀，高爾吉畢斯先生，我求你寬恕我，給你制造了那么多麻煩；我答應你，哥哥，當著高爾吉畢斯的面，從今以后好好兒做，你再也不用抱怨我，求你再也不要想到以往的事。（他擁抱他的帽子和他的皺領。）[81]

高爾吉畢斯 好啊！那不是兩個人嗎？

胖子·洛內 啊！老天爺，他是法師。

斯嘎納賴勒[82]先生，這是你家的鑰匙，我還給你；我不希望這個壞蛋跟我一道下來，因為他叫我丟臉：我不愿意人家看見我陪著他在城里走，我在城里是有點兒名氣的。你回頭高興讓他什么時候出來，隨你的便。我祝你們日安，你的仆人，等等。[83]

高爾吉畢斯 我得把這可憐的孩子救出來；說實話，他要是寬恕了他的話，一定也受了不少他的氣。[84]

斯嘎納賴勒 先生，謝謝你了，你為我操足了心，你對我的一片好意，我一輩子也不能忘記。

胖子·洛內 你想醫生如今在什么地方？

高爾吉畢斯 他走遠啦。

胖子·洛內 我把他夾在我胳膊里了。這不是那個壞蛋，他裝醫生騙你。就在他騙你、耍你的時候，法賴爾和你女兒待在一起，到見鬼的地方去了。

高爾吉畢斯 啊！我真倒楣！我非把你絞死不可，騙子，壞蛋。

斯嘎納賴勒 先生，你憑什么要絞死我呀？請你聽我一句話：不錯，我的主人和你女兒在一起，是我的鬼主意；可是，我在伺候他的時候，我也沒有壞你的事；就門第來看，就財富來看，這是一門配得過她的親事。聽我的話，別大吵大鬧，把事情弄糟了，還是打發這個壞蛋、維耳柏洛干見鬼去吧。可是，我們的情人來啦。

最后一場

［法賴爾，呂席耳，高爾吉畢斯，斯嘎納賴勒。］

法賴爾 我們跪下求你來啦。

高爾吉畢斯 我寬恕你們，斯嘎納賴勒騙我騙得好，得到這么一個好姑爺。我們去慶賀吧，為全體人們的健康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