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府·內院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屋內，辰皎緩緩睜開雙眼。入眼是陌生的床帳——上好的云錦織就，繡著精致的竹葉紋。她試著動了動手指，鉆心的疼痛立刻從肩膀蔓延至指尖。
“夫人醒了！“一個清朗的男聲突然響起。辰皎轉頭，看見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站在門邊，見她醒來，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快去稟報將軍！“
不過片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段凌風大步跨入內室，身上還帶著晨露的濕氣。他眼底泛著青黑，下巴也冒出了胡茬，顯然多日未曾好好休息。
“辰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伸手想要觸碰她，卻在半空停住，最終只是輕輕拂過她額前的碎發。
辰皎想說話，喉嚨卻干澀得發不出聲音。她試著抬手，肩膀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讓她不得不放棄。
“別動。“段凌風連忙按住她，轉身倒了杯溫水，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靠在自己懷中。他的動作極輕，仿佛捧著易碎的珍寶。“慢慢喝。“
溫水潤過喉嚨，辰皎終于能發出聲音：“我...睡了多久？“
“半個月。“段凌風的聲音低沉，將她摟得更緊了些，似乎生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太醫說你能醒過來，已是奇跡。“
門外傳來腳步聲，段彧引著一位中年男子進來。那人提著藥箱，恭敬地跪在床前行禮：“下官陸離，參見將軍、夫人。“
段凌風微微頷首：“陸太醫不必多禮，快給夫人看看。“
陸離上前為辰皎診脈，指尖在她腕間停留許久，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蹙。室內靜得能聽見銅漏滴答聲。
“夫人脈象已趨平穩，只是...“陸離看了眼辰皎蒼白的臉色，“外傷雖有好轉，內里仍需調養。下官會每隔三日來為夫人診脈，藥方照舊，半月后應可下床走動。切記傷口不可沾水。“
段凌風鄭重道謝，親自將陸離送至門外。轉身時，他看見辰皎正望著自己的手指發呆——那原本纖長如玉的指尖，如今裹著厚厚的紗布，指甲處還滲著淡淡血痕。
“在想什么？“他在床邊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
辰皎垂下眼睫：“我昏迷前...似乎聽到'妾'字？“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不確定。
段凌風眼中閃過一絲痛色，隨即笑道：“圣旨上確實說的是'賜為妾室'。“他撫過她的臉頰，“但我段凌風的妻子，從來只有你一個。“
辰皎眼中泛起水光，嘴唇微微顫抖：“父親他...“
“放心。“段凌風打斷她的擔憂，“辰太傅已被我安置在安全之處。雷絮棠關在司隸府大牢，雷明揚被陛下禁足，沒人能再傷害你們。“
一滴淚從辰皎眼角滑落，段凌風用拇指輕輕拭去：“不必言謝。從今往后，你的喜怒哀樂，都由我來擔著。“
一月之后
晨霧未散，段府后院的梅花已悄然綻放。辰皎披著狐裘站在廊下，看著枝頭那一點嫣紅出神。她的傷勢好了許多，已能短時間下床走動，只是肩膀的傷仍讓她無法自如活動。
“夫人，該換藥了。“段彧捧著藥箱走來，身后跟著陸離。
辰皎回到內室，任由陸離為她檢查傷勢。鞭痕已結痂，新生的指甲透著粉嫩，唯有琵琶骨處的傷口依舊猙獰。
“恢復得比預期要好。“陸離仔細為她涂抹藥膏，“只是這肩傷...“他頓了頓，“夫人切記不可運功，至少一年內不能動武。“
辰皎的手指微微收緊：“一年？“
陸離嘆了口氣：“琵琶骨受損非比尋常。若強行運功，恐會傷及經脈，到時...“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已很明顯。
段凌風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聞言眉頭緊鎖。他走到辰皎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待陸離告退后，辰皎忽然笑了：“沒想到我辰皎也有成為廢人的一天。“
“胡說。“段凌風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辰皎可是能徒手打倒楚少羽的女中豪杰，這點小傷算什么？“
辰皎被他逗笑，卻又牽動傷口，輕“嘶“一聲。段凌風立刻緊張起來，扶她到榻上躺好。
“我沒事。“辰皎握住他的手腕，“只是...有些事想問你。“
段凌風在她身邊坐下：“但說無妨。“
“楚家...現在如何了？“
“楚少羽已繼任家主。“段凌風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那日我帶你去楚家，就是為激他奪位。楚老爺子太過保守，不利于我的計劃。“
辰皎若有所思：“所以那日你故意讓我當眾羞辱他...“
“不錯。“段凌風輕笑，“楚少羽心高氣傲，受此大辱必會鋌而走險。如今他雖坐上家主之位，實則已成我的棋子。“
門外忽然傳來段彧的聲音：“將軍，安王府又派人送藥材來了。“
段凌風臉色一沉：“不是說了拒收嗎？“
“這次是沈玉虎親自前來，說...有要事相商。“
辰皎敏銳地察覺到段凌風身體一僵：“沈玉虎？盤龍閣主？“
“嗯。“段凌風起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我去去就回，你好好休息。“
前廳
沈玉虎一襲紅衣，正悠閑地品茶。見段凌風進來，他起身行禮，笑容意味深長：“段將軍別來無恙。“
段凌風在主位坐下，神色冷淡：“沈閣主三番五次送禮，究竟何意？“
“將軍何必如此戒備？“沈玉虎羽扇輕搖，“安王殿下是真心想與將軍交好。畢竟...“他壓低聲音，“太子與永王接連中毒，唯獨安王因'同樣中毒'而洗脫嫌疑，這其中緣由，將軍難道不好奇？“
段凌風瞇起眼睛：“是你下的毒。“
“不錯。“沈玉虎坦然承認，“若非如此，安王早已成為眾矢之的。如今朝局動蕩，多一個盟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將軍以為呢？“
“說重點。“段凌風手指輕叩桌面。
沈玉虎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三日后，楚少羽將拜訪安王府。安王希望...將軍能一同前往。“
段凌風接過信，冷笑一聲：“安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互利互惠罷了。“沈玉虎起身告辭，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內院方向，“對了，代我向辰姑娘問好。她父親...很想她。“
段凌風眼神驟冷：“不送。“
內院
辰皎正嘗試抬手梳頭，卻因肩膀疼痛而屢屢失敗。銅鏡中突然出現段凌風的身影，他接過木梳，輕輕為她梳理長發。
“沈玉虎來做什么？“她透過銅鏡看他。
段凌風動作未停：“安王想拉攏我。“他將楚少羽即將拜訪的事簡單告知，末了道，“三日后我需去一趟安王府。“
辰皎轉身抓住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段凌風斷然拒絕，“你的傷...“
“我已經能走動了。“辰皎堅持，“況且...沈玉虎提到我父親，不是嗎？“
段凌風沉默片刻，終于妥協：“但你必須答應我，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許逞強。“
“好。“辰皎露出蘇醒后的第一個燦爛笑容。
段凌風忍不住低頭吻住她的唇，這個吻溫柔而克制，卻讓辰皎心跳加速。分開時，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
“段凌風...“辰皎紅著臉推開他，“我...我還沒準備好...“
“我知道。“段凌風輕撫她的臉頰，“我會等你，多久都等。“
窗外，一枝紅梅探進窗欞，暗香浮動。
三日后·安王府
安王府張燈結彩，似是為了迎接貴客。厲昶雖仍顯病容，但精神已好了許多。他站在廳前，看著聯袂而來的段凌風與辰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辰姑娘能康復，真是可喜可賀。“他笑著迎上前。
段凌風將辰皎護在身側，淡淡道：“殿下客氣了。“
眾人落座后，楚少羽姍姍來遲。他一身華服，腰間掛著嶄新的家主玉佩，神情卻不如往日張揚。
“抱歉，讓諸位久等了。“他拱手致歉，目光在掃過辰皎時微微一頓。
沈玉虎適時開口：“今日請諸位來，實有一事相商。“他環視眾人，“司瓊近日頻繁出入東宮，據說...她已算出太子必將登基。“
廳內氣氛驟然凝固。厲昶把玩著茶盞，若有所思；楚少羽眉頭緊鎖；段凌風則面無表情，只是握著辰皎的手緊了緊。
“所以？“段凌風終于開口。
沈玉虎羽扇輕搖：“安王殿下希望，能與將軍聯手...破解這個'預言'。“
辰皎突然輕笑出聲：“就憑司瓊的卜算，你們就認定太子必勝？“
“辰姑娘有所不知。“厲昶解釋道，“司瓊的卦象從未出錯。三年前她預言北境雪災，去年預言南蠻叛亂，全都應驗了。“
段凌風捏了捏辰皎的手心，示意她別急：“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很簡單。“厲昶直視段凌風的眼睛，“我要你...成為我的'司瓊'。“
一陣沉默后，段凌風忽然笑了：“殿下可知，與虎謀皮的下場？“
“但若這頭虎...也想吃掉同一個獵物呢？“厲昶意味深長地反問。
辰皎看著兩人交鋒，心中暗驚。她忽然明白段凌風帶她來的用意——他要讓她親眼看看，這場權力游戲的玩家都是何等人物。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個侍衛匆忙跑來：“報！司隸府大牢出事，雷絮棠...被人劫走了！“
眾人皆驚。段凌風第一時間將辰皎護在身后，眼中寒光乍現：“好一招調虎離山。“
厲昶拍案而起：“立刻封鎖城門！“
混亂中，辰皎看見沈玉虎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她心頭一緊，隱約感到，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