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安王府
暮春的安王府內，海棠花開得正盛。微風拂過，花瓣如雨般飄落，鋪滿了青石小徑。厲昶披著一件素白錦袍，在太監(jiān)的攙扶下緩步穿過回廊。他的臉色仍顯蒼白，但比起前些日子的青灰已好了許多。
“王爺，沈閣主在涼亭候著呢。“小太監(jiān)低聲稟報。
厲昶微微頷首，目光投向遠處。只見涼亭中一抹紅衣格外醒目——沈玉虎正倚欄而坐，手中羽扇輕搖，一派閑適之態(tài)。見厲昶到來，他立即起身行禮，紅衣翻飛間盡顯風流。
“免禮。“厲昶聲音有些虛弱，卻仍保持著皇室威嚴，“坐吧。“
沈玉虎含笑落座，動作行云流水。他執(zhí)起青瓷茶壺，為厲昶斟了杯熱茶：“王爺氣色漸佳，想必余毒已清了大半。“
厲昶接過茶盞，指尖微微發(fā)顫。他抿了口茶，感受著溫熱液體滑過喉嚨，這才緩緩道：“這段時日，多虧沈閣主照拂。“
沈玉虎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他自然聽得出這話中的試探之意——安王是在懷疑下毒之事與他有關。但他面上不顯，只是笑道：“王爺言重了。能為王爺效勞，是在下的福分。“
涼亭一時陷入沉默。遠處傳來幾聲鳥鳴，襯得庭院愈發(fā)幽靜。
“本王近來思慮頗多。“厲昶忽然開口，聲音低沉，“這毒來得蹊蹺。若說在宮中，本王只在母妃處稍坐，未曾飲食；若說在府中...“他目光如刀，直刺沈玉虎，“沈閣主可有高見？“
沈玉虎羽扇一頓，隨即輕笑出聲：“王爺果然明察秋毫。“他迎上厲昶銳利的目光，不躲不閃，“不錯，毒是在下所下。“
厲昶瞳孔驟縮，手指猛地攥緊茶盞。
“王爺息怒。“沈玉虎從容不迫，“若非如此，王爺此刻怕是已成眾矢之的。“
“此話怎講？“
“王爺可知，太子早在入京時便已中毒？“沈玉虎壓低聲音，“若當日大殿之上，王爺不曾當眾嘔血自證中毒，如今...“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兩位皇子接連中毒，唯獨王爺安然無恙，陛下會作何想？“
厲昶面色微變。他確實未曾想到這一層——父皇生性多疑，若真如此，他必定首當其沖。
“所以...你是為了救本王？“厲昶語氣復雜。
沈玉虎舉杯示意：“王爺明鑒。在下投效王爺，自當肝腦涂地。“
厲昶盯著他看了許久，終于松了神色：“罷了。此事...本王不再追究。“他話鋒一轉，“不過，沈閣主何時與百里城有了聯(lián)系？永王之事...“
“王爺放心。“沈玉虎知道他在擔心什么，“舍妹絕不會妨礙王爺大業(yè)。“
提到沈玉龍，厲昶眼中閃過一絲陰翳。那女子知曉太多秘密...但眼下還需倚重沈玉虎，他只得暫且按下。
“近日京中可有要事？“厲昶轉移話題。
沈玉虎唇角微揚：“大事不少。比如...辰皎被雷侯折磨得奄奄一息，陛下卻將她賜給段凌風為妾；再比如雷絮棠被關入司隸府大牢...“
“段凌風...“厲昶瞇起眼睛。這個失去武功卻依然深不可測的男人，始終是他心頭一根刺。
“雷侯這次怕是難翻身了。“沈玉虎觀察著厲昶神色，“王爺可要...“
“不必。“厲昶冷笑，“雷明揚囂張跋扈已久，父皇早該收拾他了。“他語氣中帶著幾分快意，“當初用他，不過是看中他在父皇面前得寵。如今看來...呵，在父皇眼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寵臣？“
沈玉虎暗自點頭。經(jīng)此一劫，厲昶確實沉穩(wěn)了許多。
“對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楚家...易主了。“
“什么？！“厲昶猛地站起，又因體力不支跌坐回去，劇烈咳嗽起來。太監(jiān)慌忙上前拍背，好一會兒才平息。
“何時的事？“厲昶聲音嘶啞。
“就在王爺養(yǎng)病期間。“沈玉虎詳細道來，“段凌風帶辰皎去過楚家，當眾讓辰皎痛打楚少羽...后來楚少羽便奪了家主之位。“
厲昶眉頭緊鎖。楚老爺子是他重要盟友，如今楚家易主，他的計劃豈不...
“王爺不必憂心。“沈玉虎看出他的顧慮，“楚少羽未必不幫王爺。況且...“他壓低聲音，“司瓊救太子時向陛下提了兩個條件——一是要做厲閆的皇后，二是保辰皎性命。“
厲昶眼中寒光乍現(xiàn)：“這女人好大的野心！“
“王爺不覺得奇怪嗎？“沈玉虎意味深長，“司瓊為何如此篤定太子能登基？“
厲昶猛然想起：“她會卜卦！“當年司瓊以醫(yī)術聞名，卻少有人知她更擅長占卜之術。
“若真如此...“沈玉虎若有所思，“那她必是算出了什么。“
厲昶冷笑：“女人罷了，能成什么氣候？“他忽然話鋒一轉，“不過...有個人比司瓊更有用。“
“王爺是說...段凌風？“沈玉虎心領神會。
“不錯。“厲昶眼中精光閃爍，“即便沒了武功，葉榆段氏的能量仍不可小覷。否則父皇也不會...“他忽然住口，轉而道，“楚家之事，八成與他有關。若能得他相助...“
沈玉虎暗自贊嘆。厲昶這一病，倒是想通了許多。
“只是...“他提醒道，“王爺與段凌風在星城時...“
“無妨。“厲昶擺手，“聽聞辰皎傷勢嚴重，你備些珍稀藥材送去，就當...賀他納妾之喜。“
沈玉虎心中苦笑。辰皎至今昏迷不醒，段凌風連太醫(yī)院首座都請去了，此時送禮怕是要碰釘子。但厲昶既已開口...
“在下明白。“他恭敬應下，心中已開始盤算如何運作。
段府·內院
燭火搖曳的房間里，藥香濃郁得幾乎化不開。辰皎靜靜躺在榻上，面色慘白如紙，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段凌風坐在床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她額前碎發(fā)。那雙總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布滿血絲，下頜也冒出了青茬。
“公子，安王府送來藥材。“侍衛(wèi)在門外低聲稟報。
段凌風頭也不抬：“扔了。“
“可是...“
“我說，扔了。“他聲音輕柔，卻讓侍衛(wèi)渾身一顫，慌忙退下。
窗外，一輪冷月高懸。段凌風凝視著辰皎的臉，忽然輕笑一聲：“小丫頭，你倒是睡得安穩(wěn)...“指尖流連在她唇畔，聲音漸低，“可知我...“
話音未落，辰皎睫毛忽然顫了顫。
安王府·密室
“王爺真要拉攏段凌風？“沈玉虎站在暗處，面前是個黑衣人。
“這是自然。“黑衣人聲音沙啞，“不過...得先解決司瓊。“
沈玉虎把玩著手中玉佩：“司瓊背后是太子，動她等于...“
“誰說我們要親自動手？“黑衣人陰森一笑，“辰皎不是醒了嗎？“
沈玉虎猛然抬頭：“你的意思是...“
“女人間的恩怨，最是好看。“黑衣人身影漸漸隱入黑暗，“尤其當兩個女人...都擅長用毒的時候...“
皇宮·御書房
皇帝厲睿淵正在批閱奏折，陸離靜立一旁。
“安王近日如何？“皇帝突然問道。
“回陛下，王爺余毒已清，只是身子還虛。“
皇帝筆尖一頓：“查出是誰下的毒了嗎？“
陸離低頭：“尚未...不過...“
“不過什么？“
“微臣發(fā)現(xiàn)，安王所中之毒...與太子殿下有七分相似。“
皇帝眼中精光一閃而逝：“繼續(xù)查。“
“是。“
待陸離退下，皇帝望向窗外夜色，喃喃自語：“朕的這些兒子啊...“
楚家·祠堂
楚少羽跪在祖宗牌位前，身后站著個蒙面人。
“家主之位已到手，接下來...“
“不急。“楚少羽撫摸著新?lián)Q的家主玉佩，“段凌風要我做的事，才剛剛開始。“
“您真打算...“
“你以為我為什么能這么快拿下楚家？“楚少羽冷笑，“沒有段凌風在背后支持...“他忽然轉身，“去告訴安王，三日后我會登門拜訪。“
蒙面人躬身退下。祠堂重歸寂靜，唯有燭火噼啪作響。
楚少羽凝視著最上方那個牌位——那是他生母的靈位。他輕聲呢喃：“母親，您看著吧...兒子一定會...“
司瓊居所
銅錢落地，發(fā)出清脆聲響。司瓊盯著卦象，面色驟變。
“大兇...“
她猛地站起，卻在轉身瞬間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
“司姑娘這是...算到什么了？“沈玉虎倚在門邊，紅衣似血。
司瓊強自鎮(zhèn)定：“沈閣主深夜造訪，有何貴干？“
“來談一筆...交易。“沈玉虎緩步走近，“關于...你的皇后之位。“
司瓊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