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樓,
辰皎一直不停地喝酒,似乎有些微醺,辰皎昏沉地撫著額頭,一個白衣女子秀雅絕俗,說不盡的溫柔可人,一直站在辰皎的身旁,輕聲問道:“小姐可是覺得喝多了?”
“明月啊……”辰皎不禁失笑道:“你可真是一把溫柔刀。”
明月輕輕抬袖掩嘴笑道:“小姐,這是夸我嗎?”
辰皎搖搖頭道:“明天我就離開上京城了,這里的一切還是由你主持。”
“小姐,這么快就要走?”明月有些不舍道。
辰皎失笑道:“我已經在上京三個月了,榕城的事也應該差不多了,我得去和劉云軒會合了。”
明月只是淺淺一笑道:“小姐,就這么信任劉云軒?”
“不是信任,首先他是個生意人,自然也想從中獲利。”辰皎說道。
“可他一直都是在為段家做事的?突然間變成小姐的人,會不會這其中有什么問題?”明月依然不能完全信任劉云軒。
辰皎搖搖頭道:“之前我就說了,他是個生意人,他依附段家,無非就是為了掙更多的錢,而且他的眼光毒辣,知道現下做什么于他最為有利,而且我跟他從來不是什么上司和下屬的關系,只是合作關系。”
“可是段家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他?”明月略略蹙眉道。
“那是他和段家的事,況且他坐上保州首富也不是段家捧上的,所以他更加明白自己在其中的定義。”辰皎自信道。
明月抿唇一笑道:“小姐好像對劉云軒現在的表現還是挺滿意的。”
“他是聰明人,有些事不必多說他都會去做。”辰皎淡淡道。
“我看還是小姐聰明,才用上他。”明月并非是個溜須拍馬的人,說出的話皆出自真心。
辰皎閉著雙眼,說道:“后續的戰事,還是很需要劉云軒的,畢竟戰事一起,白花花的錢都如流水一般,他有一個鐵公雞的特質,更容易將戰事所需要用的錢把控好,還會安排好自己的后路。”
明月先是微微一笑,不否認劉云軒的能力,然后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箋交給辰皎:“攝政王已經多次傳信,小姐是不是要去一趟?”
辰皎睜開眼,眼中布滿疲累的血絲,伸手接過信箋,里面的內容大致就是燕昱有事相商,辰皎已經在上京城待了三個月之久,是時候該回去了。
看完信箋后,辰皎又是一陣頭疼,微閉著雙眼,撫著額頭,明月會意地按住她的太陽穴,輕柔地打圈按摩,辰皎舒服地哼聲,明月輕笑道:“小姐,還有沒有其他事要同明月交代的?”
辰皎享受著舒服的按摩,沒有接話,大概過了許久,才慢慢開口道:“看來沐天成是不能留了。”
“可是,廬州沒了沐家會很麻煩。”明月一針見血地說道。
辰皎嘴角微微一勾,冷笑道:“秦蓁的下落還沒有嗎?”
明月將按在她太陽穴的手收回,輕輕福身道:“回小姐,還沒有。”
“能夠逃過明月樓的信息網,隱藏秦蓁的人很不簡單。”辰皎微微蹙眉道。
“小姐,是明月沒用。”明月低下頭道。
辰皎抬手搖了搖:“也罷,我先去廬州與攝政王會合,看看沐家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你繼續追查。”
明月點頭應聲。
“永王,厲旸……”辰皎仔細斟酌了一番后,徐徐道:“我給了他一塊翠玉,若是他今后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盡力。”
明月微微皺眉,似乎對辰皎的做法不甚理解。
“之前廬州之行,他救過我,算是還他的。”辰皎簡單說道。
明月沒有多問,輕輕點頭應聲。
“派一個人去暗中保護顧云尚的夫人,直到順利生產,其中有什么事都要及時告訴我,還有,我還會派另外的人過來護著她,到時候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沖突。”辰皎聲音越漸冰冷。
“小姐,是在擔心有人會對顧夫人動手嗎?”明月危險地問道。
辰皎搖搖頭道:“我怕她到時候一個人承受不住,有人護著,會比較好。”
“顧家至少不會虧待她,小姐會不會過于擔心了?”明月說道。
辰皎微微瞇起雙眸:“顧家又會不會在乎呢?她父親又會不會為她出頭呢?這一切根本不能賭。”
明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看起來小姐對這位顧夫人很上心啊!”
“她是我來到這世間唯一的朋友。”辰皎一字一句道。
明月聞言,微微嘆了口氣道:“那你對司瓊為何又這般狠心呢?”
“她啊……”辰皎不禁笑了起來,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她還不知道什么叫眾叛親離,什么叫真正的失敗,等她嘗透了,就會明白一切,更何況她那么聰明。”
“小姐不恨她?”明月知道辰皎和司瓊的恩怨情仇。
辰皎搖搖頭道:“恨不起來,也恨不了。”
“顧夫人是小姐的朋友,那么司瓊又是什么人呢?”明月邪魅地勾唇道。
辰皎歪過頭看著明月,嗤笑道:“你這是什么鬼問題?”
“小姐,也是在意的吧?”明月微笑道。
辰皎只是無奈地搖頭不語。
晌久后,辰皎想了想還是道:“我想從明月樓帶兩個人跟著我。”
明月眼睛一亮:“這當然是最好的,我本想和小姐開口商量著,沒想到小姐也是自有打算。”
“這件事你看著辦吧。”辰皎起身走到房門外,手中攥著一個酒杯,隨手輕輕一丟,“鐺”地一聲,穩穩落在桌上,明月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只酒杯,微微一笑。
深夜,辰皎坐在一個敗落的庭院里,幾個空置的酒壇倒在地上,她幽幽地看著這個熟悉的地方,那是她成長的地方,早已物是人非。
她的眼前好像出現了幾個影像,那些年曾經自己犯錯,父親嚴厲地批評以及對自己身體的鞭打,當時的自己感到十分不解,她不是想什么出人頭地,只是想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然而如今,她才真正明白父親的用心良苦。
她不禁苦笑,將一整壇酒仰頭瀟灑飲盡,此時她眼前的畫面又突然一轉,父親一身白衣,屹立不倒地站在宣武門的城門之下,一把锃亮的鍘刀高高掛起,身旁站著兩個長相魁梧的劊子手,兇狠地踢中了父親的腿,一個踉蹌,父親半跪在地,身后的劊子手直接將他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她看得出當時父親那絕望無助的眼神,并不是因為他有多無辜,需要多少人的憐憫,而是或許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會在現場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腰斬。
以前曾想過父親這個稱謂在自己心里的定義,父親養育了她近二十年,教她做人,打她,恨她的不爭氣和肆意妄為,然而等到自己真正失去父親之后,才覺得自己一直是在父親的庇佑之下存活,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父親。
她的眼角劃過一滴淚水,自嘲著,如今她的眼淚這般不值錢,一點點小事都會令她傷心不已,她想了想,再次來到上京,究竟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報復?或者兩方面都有,但她好像什么都沒有做,如果為了報仇,她應該那一天就殺了厲閆,可又為什么遲遲沒有下手?她不想。
如果是為了報復,她那一天就應該把司瓊綁上上京,讓厲閆好好看一看他曾經那么深愛的女人是個什么樣的可惡嘴臉,可又為什么她還是沒有這么做?她不想。
她不想殺厲閆又究竟是為什么?她想的明白只是司瓊,她從來沒想過要殺司瓊,但所有人都讓她放過司瓊,真的只是因為她和她之間那份血溶于水的親情嗎?她想過,可司瓊呢?她何曾想過?她明里暗里都不斷地在割舍掉她們之間唯一的羈絆,是因為她恨她嗎?
辰皎自嘲地笑了起來,她為何來上京?她只是為了弄清楚父親的死到底意味著什么?即便父親如何避其鋒芒,恐怕也不能阻止這些人對他的構陷?因為這局棋早就開始了。
她猛地仰頭喝了大口酒,眼前重影浮現,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實的存在,一個身穿藍衣的人輕輕落在她的面前,她眼神迷離,似乎是醉酒的狀態,她起身搖晃了幾下,努力甩了甩頭,想看清那人的樣貌,可一個踉蹌,要跌倒時,被那人順手扶穩,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讓她感到特別的安心,抬起頭,一張模糊不清的臉不停在眼前晃悠,她伸手撫摸他的臉,好像時一個她等待了很久的人終于出現在她面前一般,她不由分說地緊擁住他道:“卿哥,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好辛苦,我一個人好累,我好怕,我好怕你會…嫌棄我…”
那人被她的舉動明顯嚇了一跳,僵硬地想要抬起手撫摸她的背,卻沒想到她抬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卻怎么也看不清,鼻尖輕嗅著她曾貪戀的熟悉的味道,她輕踮起腳尖,對準他性感的薄唇輕輕落下一個吻,他瞪大雙眼,多少年過去了,這樣熟悉的感覺,她……真的是她?
許是點燃了他心里最深的柔軟,開始回應她的吻,他或許想的太多,一直以來他都不敢與她進一步,不由得,他攔腰抱起她,緩緩走進房中,輕輕將她放在床榻之上,他伸手斂去她額間的碎發,隨即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淚,握住他伸出手,呢喃著:“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許久,辰皎沉沉地睡著了,他輕輕抽出自己的手,低聲道:“卿卿,我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