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寧領著段凌風一行人穿過醉生夢死曲折的回廊。夜風拂過，檐角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與遠處傳來的絲竹聲交織在一起。回廊兩側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將幾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將軍，這就是我家姑娘的房間。“筱寧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段凌風行了一禮。月光下，她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段凌風正要推門，忽聽房內傳來一聲清亮的喊聲：“大三元，自摸對對胡！“

這聲音不似辰皎平日里的溫婉，倒帶著幾分張揚。段凌風眉頭微蹙，手指停在半空。緊接著又聽到一個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切！拿去買藥！“

門外的劉云軒和蘇晟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掩嘴笑了起來。蘇晟用手肘捅了捅劉云軒，低聲道：“看來咱們的將軍夫人在這兒玩得挺開心啊。“

房門被輕輕推開，筱寧卻后退一步，讓出位置。段凌風邁步入內，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房內燭火通明，檀香裊裊。一張紅木圓桌旁，三個絕色女子圍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身影，她隨意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枚白玉骰子。燭光映照下，她鳳眸微揚，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鼻梁挺直如刀削，唇不點而朱。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小妻子辰皎。

“骰子、麻將、牌九，你好像一樣也不行呢？戚非非...“辰皎慵懶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調侃，手指輕輕一彈，那枚骰子便在桌面上旋轉起來，最終停在一個“六“上。

身著大紅羅裙的戚非非拍案而起，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得意什么？一局定輸贏！“她“啪“地將骰盅拍在桌上，震得茶盞里的水微微晃動。

黃衣女子計心瑤掩唇輕笑，腕上的銀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那怪不得我，上次要是沒有辰姐姐，你的醉生夢死早就改名換姓了。“

“你說什么？！“戚非非杏眼圓睜，涂著丹蔻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計心瑤鼻尖。

辰皎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淡淡道：“難道你不是慣會擲出豹子？“

“照你這么說，我戚非非就擲不出別的來？“戚非非不服氣地揚起下巴，紅唇幾乎要翹到天上去了。

辰皎搖搖頭：“不，你會。“她突然抬眸，目光如秋水般清澈，“如果收起你那套花里胡哨擲骰子的表演，或許能有些變數。“

“你...“戚非非氣結，胸口劇烈起伏。她最引以為傲的擲骰手法被貶得一文不值，偏偏又無法反駁。半晌，她才咬牙切齒道：“一局定輸贏！上次叫人家留財留命的，今天你想留個什么給我？“

辰皎歪著頭，狀似思考。燭光在她精致的側臉上跳躍，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算了，也不為難你。“她突然展顏一笑，如春花綻放，“你就脫個干凈吧！“

“你說什么？！“戚非非和計心瑤異口同聲地驚呼。

計心瑤很快反應過來，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難道我還不夠手下留情？“

戚非非氣得跺腳，繡花鞋上的珍珠隨著她的動作簌簌作響：“計心瑤，你等著！要老娘脫光光，那也得拉你做個墊背的！“她一把抓過骰盅，塞給身旁的侍女，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擲好點！“

小侍女捧著骰盅，雙手不住發抖。她求助地看向辰皎，卻見對方只是含笑不語。骰子在盅內嘩啦作響，三個女子都閉目凝神，側耳傾聽。

“三三四，十點小！“

“二三四，九點小。“

“五五六，十六點大。“

骰盅揭開，果然是“五五六“。戚非非和計心瑤面面相覷，突然同時撲向辰皎：“你又作弊了？“

辰皎連連后退，直到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熟悉的松木香氣縈繞鼻尖，她仰頭望去，正對上段凌風深邃的眼眸。

“若是我不來，夫人打算胡鬧到什么時候？“段凌風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更多的卻是寵溺。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辰皎額前的碎發，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

戚非非撇撇嘴，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叮咚作響：“不知將軍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語氣里的酸味幾乎要溢出來。她始終無法釋懷段凌風納辰皎為妾的事，即使后來知道其中另有隱情。

段凌風不以為忤，只是將辰皎往懷中帶了帶：“自然是來接夫人回家。“

計心瑤適時拉住想要爭辯的戚非非，笑著對辰皎道：“辰姐姐，今日玩得可盡興？“

“改日你們一起來將軍府做客。“辰皎溫聲道，目光在兩位好友之間流轉。她忽然發現戚非非眼眶微紅，心中不由一軟。

戚非非一把拉過辰皎，壓低聲音道：“你這沒出息的！“話雖如此，眼中的關切卻掩飾不住，“傷還沒好全就到處亂跑。“

“我會照顧好自己。“辰皎拍拍她的手背，觸到對方指尖的冰涼，心頭微顫。

馬車緩緩行駛在夜色中，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格外清晰。辰皎撩開車簾，望著醉生夢死漸行漸遠的燈火，心中莫名涌起一絲悵然。

“等傷好些，請她們來府上住幾日。“段凌風的聲音突然響起。他不知何時取出了一把青玉折扇，扇骨溫潤如玉，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辰皎接過扇子，指尖觸到扇柄上刻著的“韶華“二字，微微一怔。展開扇面，一樹桃花灼灼盛開，仿佛能聞到淡淡花香。

“只爭朝夕，不負韶華...“她輕聲念道，聲音如同夢囈。

段凌風心頭一震，這句他年少時的座右銘，竟被她一語道破。他不由將懷中人摟得更緊，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辰皎的發絲間帶著淡淡的茉莉香氣，讓他想起江南的春天。

“赤霄劍本就是你的。“段凌風低聲道，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她的一縷青絲，“這把扇子跟了我十年，如今...“

“我明白。“辰皎突然打斷他，將扇子合起，貼在胸口。她抬頭望進段凌風的眼底，輕聲道：“我都明白。“

馬車轉過街角，月光透過車窗，在兩人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夜色更深了。

而在醉生夢死的廂房里，劉云軒正舉杯對月，聽著簾后歌女婉轉的唱腔：“...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他突然嘆了口氣：“你們說，將軍和夫人這會兒在做什么？“

蘇晟白了他一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管好你自己吧。“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清輝灑滿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