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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14. 南溟殿廷議

  • 綰金環
  • 半山樹
  • 4934字
  • 2020-06-04 15:16:10

……

“哎喲……這小靈寶真不愧是個寶,太有料了!”老狗不禁咋舌。

禁軍從小靈寶的床褥下搜出了好幾本春宮,內容之大膽連馮捕頭他們都覺得耳目一新。

一個六根不凈的假太監,還敢私藏這種淫穢禁書,淹死實在太便宜他了!

弗四娘被排擠在一干書友外,只好問馮捕快:“馮頭兒,小靈寶這么重要的人證,當初難道沒搜過住所?”

“搜也是順帶便。”馮捕快壓低聲音道:“倒是整個長樂宮被掀了個底朝天。”

弗四娘明白了。魏尊當時被拋至風口浪尖,所有紛至沓來的狂風驟雨都瞄準了他。畢竟從始至終,魏尊不曾開口分辯過一個字。

這張網擒到了龍,漏掉些小魚小蝦本來也無人留意,但這條死魚突然被拋出來,就很值得推敲了……

正想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喊:“挖到了!”

小靈寶的住處附近有一口水井,一個禁軍過去查看時,腳下石板突然咯嘰作響,他警覺地蹲下試著撬動,竟真給他撬了起來!

石板下埋的不是別的,正是兇案現場失蹤的、公主李沅夢的雙頭布老虎!

弗四娘一愣。

比她想的還快,一個完美的兇手呼之欲出。

但這桿銅衡一端是皇子公主,另一端是廢太子魏尊,她敢拿一個凈身失敗的小太監去擺平么?這點兒雞毛似的分量壓在哪頭兒都是忽略不計。

作為一個成熟、優秀的捕快她必須同時考慮三件事:真相是什么?皇帝的意圖是什么?最重要的——怎么保住他們這些捕快的小命?

生活不易,四娘嘆氣。

與此同時,南溟殿。

“……死了?”

魏帝的側臉瘦削驚人,顴骨高聳下頜角突出,愈發顯得難以取悅。

“微臣辦事不力,請陛下責罰。”左枚小心翼翼地答。

李弼重深諳帝王之術。他有本事將一樁事情拆分成許多互不相干的環節,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都是管中窺豹,很難看清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摸不清皇帝的真實意圖。

昨夜,左枚遵照魏帝口諭,去宜蘭宮傳了幾句話,斗膽剪了貴妃娘娘的刺繡。

結果,柔貴妃吞金自盡了。

究竟陛下達到了目的,還是適得其反?

左枚正低頭思忖,忽然聽到頭頂傳來粗重的喘息。乍驚之下他失儀抬頭,魏帝血紅殘暴的眸子、抽搐的法令紋溝和滿臉暴汗闖入視線。

“這個賤婦!”

魏帝雙目凸出猙獰地道:“敢壞朕的大事!”

左枚跌跪在地,瞬間肝膽俱裂,眼睜睜地看李弼重拔出佩劍,沒頭沒腦地一劍劈了下來!

“左大人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竟然是大太監王開心不顧安危撲上來推開了左枚。

王開心沖驚魂甫定的左枚吼道:“陛下龍體不適,大人趕緊先自便罷!”

“可陛下……”

“還不快走!!”

王開心這一嗓子又尖又厲,幾乎戳破左枚耳鼓,驚醒了他。左枚再不敢猶豫,爬起來就跑,頭也不回地逃出了南溟殿。

陛下他怎么了?

左枚站在灼灼日光下,依然從骨子里感到一陣寒冷。

更讓左枚吃驚的事還在后面,王開心竟沒有傳御醫,片刻后,小太監將一個遮面的斗篷人引進了南溟殿。

殿外禁軍對此熟視無睹。

黑色斗篷下,依稀露出一截茶駝色的衣袍,一雙僧履。

“……多勞仙師。”

“陛下中毒日深,發作會越來越頻繁,也更加難以自控。”

魏帝服下元仙丹后逐漸緩和過來。和尚出言提醒道:“陛下切忌大動肝火,否則氣血逆行,后果難以預料。”

魏帝閉上眼吐出一口長息,緩緩道:“仙師,柔妃那個賤人吞金自盡了。”

奈落迦摩提黑洞般駭人的大眼轉了轉,輕聲開解道:“尚有許多其他后妃可為陛下分憂。

“人微言輕,不堪大用。”

面對背后雌伏著拓跋家這只巨獸的皇后,又有幾個后妃可以抗衡?

除非……

不不!李弼重猛地攥緊拳頭,不,麗妃絕對不行!

……

麗妃正拿著一把金翦修剪花盆里的小葉女貞樹,宮人忽然匆匆來報,說陛下駕到。

麗妃一怔。

眾所周知,子女中最討魏帝歡心的是三皇子李豐和公主李沅夢。麗妃膽小懦弱,經常宅在瓊林足不出戶,連帶四皇子李桓也沒什么存在感。

這還是魏帝第一次白日里駕臨瓊林。

“縝兒還是這么喜歡擺弄石頭。”

“讓陛下見笑了。”

宮女捧上幾樣寒磣的茶水果品,在王開心揮手示意中退下。麗妃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規規矩矩挺直腰桿端坐在魏帝身側,像個拘束的小姑娘。

王開心最后一個退出去,眼觀鼻鼻觀心,親自守在門口。

“縝兒。”

“陛下?”

四下無人,魏帝伸手握住麗妃的手指,在掌心摩挲半晌,終于低低喚了一聲:“表妹。”

麗妃姿勢不改,怯懦的語氣忽然變得冷靜、淡然。

“陛下……遇到難處了?”

麗妃居住的瓊林位置偏僻,吃穿用度簡陋到近乎寒磣。只唯獨一樣,是其他宮里都沒有的——便是隨處可見、大小不一的缶景。

缶景與盆栽不同,不僅包括奇樹、芳藤、名花、異草等木本植物,更將假山真水、亭臺樓閣、廊橋舟車、人物鳥獸集于一缶。

世人譽為縮地之方。

沒人知道,瓊林所有缶景,都出自外人眼里自卑怯懦,膽小怕事的麗妃之手。

麗妃廢物不受寵,瓊林少有人來,即便看到了也會以為這些東西出自工匠之手,麗妃只是收集罷了。

傍晚時分,拓跋皇后收到線報,說魏帝今日下午去了瓊林,停留了約莫一炷香功夫。

她將手搭在高聳的肚皮上,冷笑一聲:“眼下豐兒沒了,陛下這是想起桓兒了?”

麗妃本名蔡縝之,是魏帝李弼重的遠房表妹,進宮后李弼重新鮮了一陣子,很快對她唯唯諾諾的樣子感到厭煩,從此懶得理會。

李桓的出生純屬意外。

當時有一位受寵的美人,酒席間哄騙魏帝服下了催情的禁藥益女丹,不想魏帝大醉,糊里糊涂地闖進了對門的蔡縝之房里。

事發后,美人被判杖刑,蔡縝之無辜受累,重罰禁足兩年,等她關足兩年出來,李桓已經一歲多了。

突然多出一個皇子,皇后當然不會高興,但蔡縝之大約傻人有傻福,吃過苦、受過罪、挨過打罰,偏偏把孩子平安養活了下來。

幾次折騰后,拓跋皇后對蔡縝之失去了興趣,鼻涕一樣毫無骨氣的對手,看了就心煩。別看她封了麗妃,只要皇后樂意,隨時都能像擤鼻涕一樣,抹除這對母子。

小廚房燉好了熱騰騰的羊奶山藥羹,拓跋皇后就著宮女的手吃了兩口,想起自己還有另一個兒子在外治水。

“也不知道峴兒走到哪里了?”

二皇子李峴,便是鈺王。

……

“這么快?你們這是逼我。”

弗四娘急了。

“人不逼,不成器。”

左枚輕飄飄地道:“陛下有旨,后天在南溟殿召開臨時議政,商榷太子之事。這是你最后的機會,到時候破不了案,任務就算失敗。”

弗四娘嘴硬:“慢工出細活兒,卑職倒無所謂,大不了拿小靈寶頂杠。”

左枚更無所謂:“丑話說在前頭,你若辦事不力捅出簍子,莫怪老夫見死不救。”

弗四娘泄氣地道:“就知道你們管殺不管埋!”

這案子牽扯如此多的皇嗣,小靈寶明顯只是顆棋子。

慢著,皇嗣。

弗四娘忽然想起,有個地方她還沒去過。

她一路打聽來到瓊林門口,剛好看見幾個碩大的石盆從里面抬出來,一個宮女模樣的人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念著:“當心……輕點兒。”

石盆搬走了,宮女還立在門前依依不舍地望著。

弗四娘走到宮女身邊,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等這宮女看夠了打算回轉,臉一側,被弗四娘嚇了一大跳,差點左腳絆倒右腳。

“你,你是?”

宮女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面前的人,她不像宮人,也不像妃嬪,身上穿的好像是捕快的短打?老天!那雙眼睛怎么回事?

原來麗妃喜歡缶景,剛剛搬運的是盛缶景專用的石盆。宮女名叫史有蘭,主要負責打理瓊林的缶景。

“我瞧那幾個石盆形態各異,深淺不一,都是用來裝盆景的嗎?”

“不錯。黑色礬石深盆適合宣石、海母石這些偏白的石種,一般配置高山遠水,展示其線條硬朗、壁立千佃之勢。漢白玉淺盆則適合平遠或深遠景觀,輔以植被——”

“小蘭,你在跟誰說話?”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史有蘭嚇得一哆嗦。弗四娘聽到她明顯急促的呼吸,看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冒出一粒粒雞皮疙瘩。

她好奇地朝門內望去。

門里邊站著一個比史有蘭還矮一頭的小宮女。這個年齡尚幼干瘦干痩的小丫頭,就是麗妃身邊的大宮女阿惠。

“阿惠,我,我去忙了。”

史有蘭趕緊頭一低,溜進門去。

“姐姐有何貴干?”

阿惠在原地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問小捕快。

……

我弗四娘又回來了。

月下,弗四娘賊心不死地再次潛到瓊林門口。

那個阿惠,不是普通人。

她瘦小的身體上縈繞著一絲血氣,有點兒像宋道悲。宋道悲煞氣天生,阿惠身上這揮之不去的一點紅,卻來自后天尸山血海的熏染。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手上何來這許多血腥?

“你這女子,屢犯宵禁私自外出,可知死字如何寫么!”

弗四娘訝然回首。

一個身披黑色破虜麒麟甲的高大身影靜靜矗立在她身后不遠處,是馮奕洲?

二人異口同聲道:“你為何在此?”

馮大統領奉旨巡邏自不必說,弗四娘更不知道虧心兩個字怎么寫,理直氣壯回答:“卑職不眠不休,奉旨查案。”

馮大統領哼了一聲:“念你身為女子,今日暫且記下私闖宮禁之罪,速速離去!”

“卑職遵命。”

小捕快嘴上答得麻利,行動卻剛好相反,只見她忽然一躍而起,直奔瓊林。

馮奕洲大怒,他掉轉槍尾氣灌槍身,長長的槍桿鐵鞭一般抽過去!

這招模仿虎尾橫掃,鐵槍使來威力愈發驚人。然而弗四娘先前所站之處,不知何時多出數條金線,交織如網,槍柄攜風帶勢落網,發出悠長的“嗡”一聲,竟反彈回來!

幸虧馮奕洲并不想真正傷害弗四娘,出手多有保留,否則這下難免狼狽。

“有點兒本事。”

馮大統領扭頭離開,不再理會。

他發聲提醒是一片好意,看在陳良荻的份上,不想小捕快去送死。

馮奕洲作為魏帝最信賴的左右手,隱約猜到了瓊林的秘密。里面的大宮女阿惠,恐怕就是麗妃能夠誕下李桓,平安撫養至今的原因。

宮中秘聞,魏帝曾以特殊方式豢養了一批孩童殺手,稱為“紅瞳”。阿惠,很可能是紅瞳的人。

“奴婢出去殺了她。”

“不,讓她查。”

麗妃坐在燈下看書,頭也不抬地道:“不查怎么證實本宮的清白?”

“阿惠,莫急,你離開這瓊林的日子,就快來了。”

夜探瓊林,目的有二。

除了對阿惠有懷疑,更重要的是,弗四娘在找一樣東西。除了雙頭布老虎,另一樣兇案現場不翼而飛的東西——三皇子李豐缺失的右手。

找到它,案子差不多就能有一個最終的答案,她的猜想也可以得到驗證。

一切都看起來很平常。

阿惠伺候著麗妃看書。一個小太監在角落里打盹兒。白日里見過的宮女史有蘭在漿洗衣裳。乳母輕拍著四皇子李桓,昏昏欲睡。

麗妃不受寵,伺候的人就只得這四個。

點清了人,弗四娘將視線落在周圍,很快被瓊林中隨處可見的缶景震撼了。

難怪稱為縮地之方。

這一盆盆精美絕倫的缶景,仿佛一個個獨立的小世界,將世間各種風物人情,天然美景信手拈來。

穿梭瓊林,好像正以神仙視角俯瞰人世,這一片山川大地,江河湖泊,悲歡離合。

瓊林中心的院落,擺放著一組石桌椅,可以想象平日里,麗妃坐在此處,觀賞這些缶景的情形。

弗四娘腦中冒出三個字——坐、江、山。

坐江山?她晃晃腦袋,將這個荒謬的想法趕出腦海,躡手躡腳離開了瓊林。

若說遺漏,其實還有另一個地方。遺憾的是,直到最后一刻弗四娘都沒找到接近建德宮的機會。為了保護皇后腹中胎兒,整座建德宮成了鐵板一塊,水潑不進。

……

五月十一,大風。

臨時廷議如期在南溟殿召開。

“四娘,此去吉兇如何?”

馮捕快有點神不守舍。

“丁不剃頭,頭必生瘡。亥不嫁娶,不利新郎。”弗四娘掐指一算:“今日宜祭祀、破土、安葬、掃舍、平治道涂。忌嫁娶、入宅、安床、作灶……”

馮捕快聽出她在胡說八道,大怒:“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頑笑!”

老狗懷著最后一線希望幫腔:“四娘,你到底知不知道兇手是誰?”

弗四娘誠實地搖搖頭。

“完了,完了……”

馮捕頭兩眼一翻喃喃地道:“眼看陛下就要傳召我們,不知能不能賜我條全尸?”

弗四娘本以為左枚去參加廷議前,會來跟她摸個底,交代一下,誰知連他的人影都沒看到。

前頭廷議已經開始了。

看左枚不聞不問的篤定勁兒,弗四娘覺得今天或許會有事發生。

她給馮捕頭打氣:“雖然我現在不知道兇手是誰,說不定等會兒知道了呢?畢竟靈感說來就來。”

對這種盲目樂觀,馮捕頭只能弱弱地問:“那靈感說了嗎?”

南溟殿內,一干重臣正吵得沸沸揚揚,不可開交。

替魏尊復位追封本來進行得十分順暢,卻在擬定謚號時產生了重大分歧。魏黨堅持要求追封太子為“魏王”,引起了李黨的強烈反對。

僵持不下之際,魏黨核心之一的魯大人突然發難,詰問李黨對手太子究竟因何而死?兇手又是何人?

這位魯大人外方內圓,動不動就喊著“死諫死諫”又不肯真死,搞得魏帝十分窩火。聽鑼聽聲,說話聽音,他隱晦表達了魏黨難以啟齒的疑心——太子之死究竟有無內幕?

這是不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魯大人問得在理。”

等候多時的左枚上前一步:“陛下,可否傳刑部侍郎胡衛上殿?”

“準。”

胡衛一早在殿外候著,聽到傳喚急忙要進殿聽問,余光瞥見馮捕頭一行人。

走在當中的弗四娘遠遠看到胡衛,沖他嫣然一笑。

胡大人像被扎了一針,整個人都精神了。這個動不動就太歲頭上松土的家伙,著實是刑部的害群之馬。

幸好今天他上頭還有尚書大人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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