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們上剛初三的一個下午,我回教室的時候,被一位看起來有些焦急又有些嚴肅的叔叔在門口叫住。他問我,能不能幫他把他的女兒叫出來。
后來那個女孩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有些蒼白跟不知所措,她本來皮膚就白,但那一刻看上去很不一樣。她匆忙地收拾了自己的書桌,跟著那個叔叔走了。我問她怎么了,她很無奈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回想著那個眼神,我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我擔心再也會見不到她。想到再也見不到她的時候我覺得很難過,喘不過氣來。我背著書包跟著他們一起出了校門。
他們坐上了一輛黑色的車子,我坐著出租車一路跟著他們來到BJ西站。那位叔叔從后備箱里拿出一個大箱子,帶著一臉不情愿的她進了火車站。
我給家里打電話說晚上住在李荌淞家里,因為之前爸媽不在家的時候我也經常去李荌淞家住,所以這樣做也沒引起他們的注意。然后我給李荌淞打電話串好了口供免得穿幫。
“你要去哪兒?”李荌淞有些疑惑地問。
“明天就回來,回來再跟你細說。”
我跟著他們坐上了一列火車。然后坐出租車到了一個縣城,我看著她們住進了一棟樓房。
她是初二的時候轉到我們學校來的。我們學校有小學部初中部高中部,所以班里的同學大部分都認識。但在初一的時候也有幾個轉進來的學生,初二的時候只有她一個。她坐在我和李荌淞的前面。每次上課我看著他的背影就能看四十五分鐘,柔順的過肩短發,像嬰兒一樣嫩白的皮膚,像小溪一眼柔和的眼神,還有好看的透露著一絲粉紅的嘴唇,她的話很少,見面打招呼的時候也是彎起嘴角微微一笑,我很少看到她的牙齒,她的牙齒很白皙,一顆顆小小的整齊地排列組合在一起,不爭不搶,像她一樣,看上去就讓人很舒服。
有一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我讓李荌淞先騎著自行車回家,我在教室等著,直到同學們都走快完了,她依然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我在樓下的自行車棚等了一會兒,終于她出來了,在校門口的時候她上了一輛私家車。我追著那輛車,可奈何自己兩輪的自行車實在是跟那輛大汽車實力懸殊,我們的距離相差的太遠了,我只能看著那輛車在路口逐漸離開,消失在車海里。
她在班上沒什么朋友,這也不奇怪,轉校生適應環境需要一些時間。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她還是一直一個人,跟她的同桌也不熟。
我不想讓她顯得很孤立,就經常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跟她講話,她逐漸地習慣了我們,變得熱情了一些,時常也會咧開嘴笑,露出那一排排整齊的牙齒,我最喜歡她那樣笑了,仿佛她的身上有光,這個世界在她的身后都變得明亮了起來。
她有時候也會主動跟我和李荌淞講話,問我們一些問題。大部分時候我也是在旁邊聽著,李荌淞更擅長講題一些,我有時也會插上幾句話,讓講題的過程變得更加有意思些。她跟我講話的時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特別。
后來我們三個人就經常一起玩,暑假補課的時候她也讓她爸給她報名了,這樣我們就又一起度過了一個很愉快的暑假。
那個夏天很熱,其實BJ的每個夏天都很熱。每次下課路過麥當勞的時候,我都會進去買三個甜筒,我們一邊走一邊吃,那種冰冰涼涼的甜味會讓我們上了一天課昏昏欲睡的腦袋瞬間清醒,會覺得這是對這一天最好的一個總結。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覺到那條路走起來都沒有那么堅硬了,有些軟綿綿的。我以為我們會像以前一樣,一起上完初中,再去學校的高中部讀書,以后的時間還長,我們會一直陪伴著彼此。直到那天她爸爸接她離開了。
看著他們上了那棟樓后,我就回去了,我跟李荌淞講了整個事情,他覺得事情有些突然,老師上課的時候還什么都沒說,他覺得我的行為很不可思議。當我跟他說,我想再去看她一次的時候。
李荌淞說:“你瘋了嗎?”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用拜托的眼神看著他。從小我們就一起玩耍一起上學,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是那個時候,他還不認識你的時候。何萳曠笑著跟我說。
所以他知道我想去,并且一定會去的。即使他不去我也會去的。如果我自己去的話他又不放心。
過了一會兒,他猶豫著說:“可是有點遠。”
“我知道怎么走。”我很開心地笑著說。我知道他同意了。
那是一個周六的下午,我跟李荌淞在她家小區附近等著,我們等了很久,我一直盯著小區的入口看著,生怕錯過了什么。其實我當時也很擔心,我擔心她搬走不住在這棟樓上,或者搬去其他城市了,或者今天是周六她一整天都不會出來,這些情況完全是有可能的,我沒有把握。正當我有些著急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我看到她跟一個女孩結伴回來了,她們兩個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很開心地挽著胳膊向小區走去,手里拎著一袋吃的,像是包子還是其他的什么。她們兩個人背影很像,像是粘貼復制的一樣,只是那個女孩的頭發稍微長了一些。
她從前都是獨來獨往,在學校也基本上只跟我們講話,但她那會兒看上去是那么的開心,像是另外一個自己,比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開心,整個人都很輕快。我也覺得很開心,很為她感到高興。她交到新朋友了。我和李荌淞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那個時候我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我沒有上去叫她,不想讓她覺得尷尬,我知道她過得挺好的就夠了。
那天晚上我跟李荌淞坐著火車回去了。在那之后我就沒有再見過她了。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我講完了,我跟徐芷柳講完了這個藏在我心底那么久的那段記憶。我覺得有一個花苞在我的心里慢慢地活了過來,以前它像是冷凍在了那里,生命都停滯了,我以為它死了,不會再有生機。但是現在我覺得它動了一下,它想要活過來。或許有一天,它會被解凍被融化,像春天到了一樣綻放,然后在秋天的時候結出沉甸甸的果實。
只是這個冬天又冷又長。
我聽著何萳曠描述著那個她,我感覺在他的心里,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這個女孩了,直到現在都沒有,以后也便不會有了。
我覺得他還在等。
我希望他能等到。
看著他有些憂郁的神情,我想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去吧臺倒了一杯白水給他。
“謝謝。”他接過水笑著說。
我想把沉浸在回憶里的他稍微拉回來一些,我笑著說:“你的店還挺特別的,白天是家咖啡店,晚上又是一家酒吧,這種經營模式還挺新穎的。”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說:“表哥把這個店交給我的時候給我提的建議,他說只是做酒吧的話有些可惜了,他之前就想做這樣的模式,沒來得及實現,我也算是完成了上一任老板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