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心田靜，機關節買是非。

聰明存節操，曲直自相依。

思寂知玄奧，區分有順違。

精通含識性，理義愷然希。

——宋．宋太宗《緣識》

——

握緊拳頭就是命。

沈嘉奇心里默念，這句話的力量如電流般襲過他的全身。他屈指握向掌心方向，形成小小的拳頭后，莫名安心。

一大一小的黑影，漸漸消失在夜色悲涼之中。

那晚起，沈嘉奇對慕添宇有所好感。并不會因為大人的爭鬧矛盾，而有阻難。

后來，他們直接形成一種默契。私下交換關于光怪陸離村的一切信息和黑幕。

沈嘉奇濕漉漉的回到家，免不了被朱林訓導一頓。

大姨楊紅溫吞吞地瞪了自己老公，眼神盡怪他腦子有坑。小孩子淋濕了，不趕緊幫忙換衣服，一個勁地說風涼話。

“把屋里的衣服拿過來，別整天過嘴癮。”楊紅吩咐了一下朱林，超著屋子方向下巴微抬示意。

朱林拖沓著鞋，冷臉走了。

“來，你最愛吃的雞腿，給你留著?！睏罴t夾起雞腿放在沈嘉奇碗里，兩個人的飯桌有點寬敞。

頭頂昏黃的燈光溢滿整個屋子，灑在楊紅圓肉肉的臉上，莫名染上一絲絲的暖意。

窗戶外頭的呼啦啦的風聲依然不止，雨水拍打著玻璃，似故事里硬要闖入的灰太狼。

“自己跑回來？”楊紅視線瞥向桌上的蝦，嘴里喃喃問道。

“嗯！”

“你能認識路，很棒啊！”她夸獎道。

沈嘉奇臉上神色舒展開來，愉悅的心情裝滿內心，眼睛瞇著，眉梢上洋溢喜悅，活脫脫一個開心的兔子。

“不過……”，楊麗挑了魚刺往碟子邊邊沾，頓了會又說“你應該懂事了，不能惹爸爸媽媽生氣?！?

她倏然掀起眼簾，對著沈嘉奇說，言語道斷世界為人處世的規矩。

“嗯！”沈嘉奇抬起頭來用幾不可見地聲音回答，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碰撞。

“但是……”

“我是不是多余的？”

“我……爸媽都不喜歡我?！?

“他們……只喜歡……妹妹?！鄙蚣纹鏈販赝掏痰卣f出幾串話來，語氣溢出無盡的委屈。

楊紅怔了一下。

我該怎么同他說呢！

雖然自家妹妹一家，的確不是事。

“來，吃雞腿?！睏罴t夾了個雞腿往他碗里放，深吸了一口氣，把筷子擱在碗上。似是下定決心，“嗯！眼見不一定為實。要用心去感受，人的討厭和喜歡。喏……”。她手掌按在心房處，說道。

沈嘉奇:……

阿姨，你確定心是長在那邊？

前幾天，電視劇里搶救情節，我瞅見他們的心可是長在另一頭。不然怎么按住那邊，再不停地呼喚呢。

噔噔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朱林出現在門口，他懶懶散散地依靠在門框上，手里握著水煙筒，吊著眼對楊紅說，“這孩子她媽打電話來了，問她孩子有沒有回來？”

“切！”

“沒心沒肺的夫婦倆，不看看幾點了。”朱林抬眼看了眼掛在廚房墻上的掛鐘。方塊似的鬧鐘，被煙灰鋪蓋得臟兮兮，沒點意思。

“咳咳!”楊紅故意發出聲音，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表示不滿。

“瞪我干嘛？”朱林呼出一口氣，煙霧彌漫著空氣，對于楊紅護犢的做法不認可。“稍有點良知就該把兒子接回去，好好培養成棟梁之才。而不是捧著盆潑出去的水，當夜明珠。”

“哎！不說了。城里大了，什么鳥都有?！彼嶂疅熗侧忄獾刈吡恕?

來一趟，似乎是來發牢騷。

沈嘉奇味如嚼蠟地吞完那頓飯，一夜無夢。

那年，他八歲。

——

“慕叔，慕叔……”，撓癢癢的聲音，從門縫里鉆進來。慕添宇劍眉星目微變，噔的一下站起身來，仔細辨別門外的聲音。

半響，拍門聲不斷。

慕添宇帶著生人勿近地神情開了門，僅一條縫。垂眸問“你？”

“先讓我進去?！鄙蚣纹姘蟮恼Z氣，瞬間小小的身板已經轉了下，如泥鰍般滑進來。

“你!”慕添宇轉身想批他一頓，目光對上他天真無邪樣子，自己的氣煙消云散，一點辦法都沒有。

“哇！”沈嘉奇自來熟般，三五下跑到屋里，趴湊在書桌前，目不轉睛盯著書桌上的筆墨紙硯。崇拜似地說“慕叔，你毛筆字好好看哦！”

哦哦呀呀的語調，弄得近三十歲的慕添宇一臉尷尬。他嘴角不由弧度微起，手摸了摸鼻尖幾下。

“你找我什么事？”差點被他帶偏了，慕添宇開口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慕添宇自認為可沒有這么好的人緣，連小朋友都往前湊。

“哦！”沈嘉奇忽然之間熱情被澆滅了。慕叔的聲音太可怕，我得想想法子。

他嗖的一下，從身后掏出兩本書，一副好學生樣子說“慕叔，能教我做作業嗎。”

“我聽說了，你很聰明?！鄙蚣纹嬲f罷，伸出一只手扯住慕添宇的衣角晃了晃。“好不好嘛！我有秘密再跟你分享?！?

慕添宇噗噗噗笑。

呵！你一個小孩子能有什么秘密。

撒嬌賣萌的招數，電視劇里學來的吧！

他故意陷入深思熟慮，舒爾眼里帶著笑意“你，聽誰說我聰明？”

“呃……”，沈嘉奇掰著手指呃了一下，笑容滿面“你覺得我聰明嗎？”

“嗯！有點。”慕添宇點了點頭。就你狡黠的眼睛，能不聰明嗎哈哈哈哈。

“那我說你聰明，不就是很聰明?！鄙蚣纹嬲０驼０椭诎追置鞯难?，沖慕添宇笑。

“后來者居上?！?

“你的聰明在我聰明之上。”

“對不對？”沈嘉奇直視慕添宇的眼睛說道。

慕添宇:……

答案你說了。

我還有得說嗎。

總感覺我被套路了。

——

“教完了，趕緊回去?！蹦教碛钕铝酥鹂土?。沈嘉奇機靈鬼一個，他教得比較順手。

“我能再來嗎？”

慕添宇看著他不說話。

“能吧！”沈嘉奇自演自導道，“聰明人不會說不的，對吧！”

慕添宇端起桌上杯子的手，懸在空中，頓了會。

“算你答應了！嘖嘖嘖，這幅毛筆字好好看，拿去鐘城賣吧?！鄙蚣纹媸掌鹱鳂I本，背著慕添宇說道。

慕添宇神色不明，沉聲問道“你怎么知道拿去鐘城賣？”

他出沒鐘城的事情，沒跟任何人說過。沈嘉奇小屁孩一個，怎么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