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

秦天掰著指頭，明天就是11月13日，他的試用期就結束了。根據這一個月來情況來看，轉正沒有任何問題。

廚師長也是這么想的。

在晚上餐飲高峰即將來臨時，老頭還在案板一角，認真地填寫著秦天的考核表，他文化程度不高，寫東西吃力，因而雖然離正式填表還有兩天時間，他已開始字斟句酌地寫起了評語。

“松鼠桂魚三份、冰糖甲魚一份、油爆大蝦兩份……”

餐飲助理小麗清脆的聲音響起，表示著餐飲高峰正式開始。

小麗瞟一眼廚師長筆下的表格，沖秦天抱抱粉拳：“恭喜秦師傅賀喜秦師傅，試用期考核通過。”

2號灶的胡師傅嗡聲嗡氣地：“那能不通過嗎？穩得跟趙師傅一樣。”

3號灶的賴志前沒吭聲，但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又好像有一種勝券在握的從容。

薛峰大老遠就扯開了嗓：“秦天，請客嘍，晚上要不開一桌，廚師長給打對折？”

廚師長笑著：“急什么，等月初小秦的工資發下，到時意思意思吧。”

“好，等小秦請客！”幾個廚師都起起哄來。

這一個月來，賴志前、矮油等人不怎么吭聲，廚房里的氣氛越來越好。

服務員進進出出，不斷把顧客點的單子拿進廚房，配菜師傅中氣十足的報菜單聲不絕于耳，案板上的菜漸漸堆了起來。

秦天燒完一只松鼠桂魚，望著1號灶案板上小山般的菜肴，心里有些奇怪，但沒吭聲，雙手翻飛地忙碌著。

他奇怪的是，以往賴志前早就將這些活給攬了過去，今天怎么了？沒見他挪一只菜啊。

當然，這些菜都是1號灶的活，份內事。

廚師長燒完冰糖甲魚回來，也奇怪了：“咦，小賴，今天1號灶的菜，沒見你燒一只啊。”

賴志前輕哼一聲，臉上掛上了以往大家熟悉的不可一世的笑容。

2號灶胡師傅也回過頭去：“賴師傅，今天怎么不積極了？”

“咚！”

賴志前將鍋勺扔鍋里，回過頭，一臉兇氣：“怎么地，老子就一輩子伺候秦天？爺不伺候了！”

一輩子伺候？

秦天頓時品出了這句話背后的潛臺詞，不錯，之前一個月，賴志前一直在玩陰謀，但陰謀是什么，自己始終猜不出。

今天，這個謎底應該到了揭曉的時候了。

廚師長：“小賴，這什么話？秦天又沒要求你幫忙，都是你自告奮勇的。當然，熱心幫助同事，我也會向經理匯報，年底評優評選，也是重要參考指標么。”

“評優評先？哈哈哈，老丁，我在乎這些東西嗎？”賴志前狂笑。

不遠處，矮油和幾個小弟，也都露出了往日的面目，都是大笑不已。

幾個老廚師不由得都回過頭來，誰都能感覺到，這一個月，賴志前忍氣吞聲，是在完成一個相當重要的計劃。

秦天非常冷靜：“賴師傅，你可以告訴我了，這一個月，你到底在玩什么陰謀？”

賴志前輕蔑開口：“秦天，別提什么陰謀不陰謀，搞得我好像陰險小人似地。不過，有一句話我可以告訴你，不知你想聽不想聽？”

“說來聽聽！”

賴志前：“秦天你想轉正，我送你兩個字：做夢！”

此時，兩個身影剛好走到廚房門口，帶頭的那個聽到賴志前的話，腳步不由得一滯：“秦天轉正，怎么會是做夢？”

來人，是周經理和劉副經理劉光一。

劉光一聽到賴志前說的話，朝他們急使眼色，賴志前、矮油等人迅速各回各灶，裝出賣力的樣子。

周經理進門就問：“秦天怎么了？是工作的量不夠還是質不行啊？我抽調到改革工作組前，給他定的工作量不重，應該完得成啊。”

廚師長望著周經理眨巴了下眼睛：“老周，你給秦天定什么量了？”

周經理奇怪道：“商業局在咱飲服公司率先開展新員工考核辦法，里面就有工作量和質的考核，老丁，你是沒看文件還是裝糊涂？”

廚師長：“文件？我沒看到有什么文件啊。”

秦天冷眼看著周經理身后的劉光一，隱隱然有種不安的感覺，這貨進門時就給賴志前甩了個眼色，難道，里面有什么文章？

周經理回過頭：“老劉，文件下發了嗎？老丁說沒看到文件，怎么回事？”

劉光一撓著頭皮：“文件？什么文件？我記不得有什么文件啊。”

突然之間，這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呀，老周，是上次儻組員定的新員工考核辦法是吧，我簽發了呀，老丁怎么可能沒看到呢？”

廚師長和幾個老廚師都抬起頭，望向了劉光一。

這貨，在公司里口碑很不好，業務水平也一般，但擅長拍馬溜須看臉色。

賴志前被特招到容石飯店后，劉光一打聽到賴的三伯有個妻舅是商業局副局，立馬和賴志前打得火熱。

兩年前，劉光一被提拔為公司副經理，當時民主測評前，他的群眾得票率連60%都不到，按規定是無法被提拔的，但正因為商業局某位領導力挺，這才如愿以償。

現在，這幾個有賊眉鼠眼地一頓亂瞅，里面沒有貓膩才算怪。

周經理的臉色冷到了極點：“老劉，怎么回事？”

劉光一一拍腦門：“我的天，老周，我記起來了，文件簽發后，局里我讓報送了，然而事情一多，我忘了交給辦公室下發給各單位，給壓文件盒里了。對不住，真的對不住，自你走后，公司的事情多得跟牛毛似的，我天天六點多上班，晚上九十點鐘才回家，忙得跟駝螺一般，居然把這茬給忘了。”

3號灶的賴志前，輕松地掏出根煙，慢悠悠給點上，順勢瞟了眼1號灶的秦天。

秦天什么都明白了。

他緩緩走到劉光一面前，面色平靜，淡然開口：“劉副經理，前因后果，你能詳細跟我說說嗎？”

“對不住對不住，小秦，都怪我，我負主要責任，同時向你和周經理檢討。”

劉光一一臉黃鼠狼般的歉疚，聲音沉重地介紹了事情原委。

這是一個完美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