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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墜落

  • 良人公子恪
  • 不待夭桃
  • 2728字
  • 2024-08-05 00:17:52

風(fēng)沙落盡,天旋地轉(zhuǎn)。

破碎的殘木,滾燙灼熱的火焰,一如多年前。

我看不見朗朗青天,看見的只有血色的宮廷。煙塵彌漫,哀鴻遍野。

我夢中一次次的疼痛,好像一幅幅殘破的畫卷,悲涼的景色終于環(huán)環(huán)相扣。

面前出現(xiàn)一片花海。一片柔粉嫣紅在遠(yuǎn)山間蕩漾,隨著青山一起綿延起伏,清風(fēng)陣陣,延至天邊。

我的阿摩敦和阿姐,身穿著用彩羽編織的衣衫,緩緩行至我面前。婉轉(zhuǎn)的歌謠回蕩在山間:“飛鳥去,飛鳥去,山花隨風(fēng)紛飛盡,阿嬤要我歸家去,不歸山頭不歸云……”

“阿蘭,過來。”

面前陌生的女子面龐逐漸清晰。

“阿蘭,阿摩敦再帶你去一次王宮好不好?”她牽起我的手,“那里有好多好吃好玩的,還有你很喜歡的羽弗娘娘。”

我想起來,羽弗娘娘是王宮里最美的人,有一頭潑墨般的長發(fā)。我雖然只見過她兩次,可她對我很好,輕柔地?fù)嶂业念^,給我送了很多遠(yuǎn)地來的新鮮玩意兒。

“阿蘭這孩子不愛說話,性子悶得很。羽弗娘娘,族群里還有幾個孩子,不如——”

“我喜歡阿蘭這孩子。”羽弗娘娘身著一身白色羽毛金絲長袍,蹲下身握住我的手,輕聲道:“阿蘭,從今以后,我做你的阿摩敦,好不好?”

我愣在原地,看見我的阿摩敦,一步一步離開了我。她身上的彩色織肩隨著身體顫動,如同一只絢麗的飛鳥,漸漸遠(yuǎn)去。

我的阿摩敦,飛走了。

羽弗娘娘牽著我的手,帶我往反方向走去。富麗堂皇,恢宏璀璨的王宮,金杯玉盞,華美奪目。

從此,錦衣華服,我站在高處樓閣,看見天空被分割成四四方方的一塊。眺望遠(yuǎn)山間,怎么望也望不到我的那片花海,怎么望也望不到我的阿摩敦。

我的阿摩敦,是誰呢?

王宮中載歌載舞,推杯換盞。我坐在羽弗娘娘身邊,想到原先的阿摩敦曾經(jīng)抓著我的肩,紅著眼說:“阿蘭,不要忘了自己的姓氏,記住你是誰,你的姓氏是最重要的,代表著你最親近之人,最應(yīng)該記住的人,不要忘了你是誰,不要忘了……”

我是誰,那我是誰,我是被拋棄的人,還是被愛護(hù)的人,我是花海里的阿蘭,還是王庭里的阿茶,還是景府的——

“小八,小八——”耳邊出現(xiàn)一陣喘息聲,那人還在呼喊著一個名字。

我漸漸睜開眼,身上好疼啊。

“小八,清醒了嗎,不要睡。”

我試著動了動自己發(fā)痛的四肢,可無法動彈。有什么東西裹住了我。

“我這是在哪……”我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嘴里有一絲腥甜的氣息。

身下傳來聲音:“小八,你可有事?”

“你是……公子?公子!”我一個哆嗦想站起身,卻被他牢牢抱緊了。我身上裹著那件絨絨披風(fēng),他整個人墊在我身下,我看不見他的臉,只聽到他微弱的聲音:“別亂動。我們掉進(jìn)了山崖,馬車現(xiàn)如今卡在半空,一動便會墜下去。”

我的心立刻涼了半截,差點跳出嗓子眼。背后的寒毛也瑟瑟發(fā)涼。

我只記得我在同公子說話,突然有一只利箭穿過馬車,似乎聽到了一些嘈雜的人聲。馬車劇烈搖晃,接著我便什么也不記得了。

公子繼續(xù)說道:“我找機會破開馬車,攀住巖壁,你從我懷里掏一只銀鏑。拉繩,往西北方向放出。”

“好。”我一點點從他身上挪開,雖然移動的很是緩慢了,可還是能聽到馬車凌空時將落未落的恐怖“吱呀”聲。

還有公子強忍著卻因為靠得太近,依然被我聽入耳中的悶哼聲。

“公子,你怎么樣了?”

“無事,別分心。”他壓著嗓子說。

馬車的斷木一寸一寸傾軋下去,可距離我們最近的山石都有兩尺。山石被霜雪覆蓋,寸草不生,表面濕滑,很難著力。

山谷間風(fēng)聲呼呼作響,吹開了殘破的簾子。我側(cè)頭用余光掃,身下深不見底,像一個黑色的空洞,不知道會掉到哪里去。

我看見自己的手忍不住地顫抖。如果就這么掉下去,我跟公子都將粉身碎骨。

“小八,”我聽見公子竭力說,“拉住我的手。抓緊了。”

我拉住他冰涼的手,他飛身躍起,攀上周圍的石壁。破碎的馬車此刻懸蕩在崖邊,只能聽見卡在石縫中那根脆弱的木頭一寸一寸碎裂的聲音。

“我的腿使不上力,你攀住另一邊山壁,往下看,有個巖縫,我們一點點攀過去,可以在那處暫歇。”

“我不敢看。”我的心跳得太厲害了,后腦的發(fā)絲毛毛的,又漲又酸,“我,我不敢往下看。”

“那你看著我,”公子的聲音逐漸變大,“小八,你看著我。慢慢坐起身,我使力帶你過來,但你另一只手一定要攀住了,整個身體都要伏在山壁上,知道嗎?”

我使勁克制住腿腳發(fā)軟,“我……”

“你不會死的。”

他的手臂被箭鏃劃傷了,正一點點滲出血。他用力捏緊我的手,迫使我看著他的眼睛,繼續(xù)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坐在懸空的馬車?yán)铮偷卣酒鹕恚w撲向山巖。就在此時,有一股奇怪的力從背后拖住了我。

半個馬車因為我的踏力完全破碎,“咔嚓”一聲,掉進(jìn)了黑黝的山底。我原以為底部會傳來一聲轟鳴,可最后竟然什么聲音都沒有。

可想而知,這山底有多深。掉下去,可不只是粉身碎骨這么簡單了。

“不行!”

我沒能攀住巖壁,相反的力將我死死的往后扯。我的手虛空在石壁前側(cè)滑動幾下,整個人騰空了。

“脫外衫!”公子也被我拽下幾寸,眼看他也支撐不住了,手臂上的傷口撕裂開,血汩汩地往外冒,手卻牢牢地攥緊了我,一點也不肯放開。

我往底下望,我的衣衫勾在了半截馬車的一塊斷木上。我飛速扯下一半,可另一半?yún)s脫不了。

“先攀住巖壁——”

“公子,我沒力氣了,”我大口大口喘著氣,看見他手臂的血像一條蜿蜒的蛇信子,很快蔓延到我的手上,“放開我吧。”

他的臉色一下煞白,喉嚨動了動,聲音發(fā)澀。

“小八,只要你堅持住,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往后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我的視線越發(fā)看不清楚了,手里的勁也真的沒有了。周身感覺越來越冷,腦海里不斷徘徊著公子的模樣,他從沒有這樣慌張到口不擇言過,什么都能答應(yīng)我嗎,這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也太難得了……

可是我也不用了。

我努力伸出另一只手。

他眼中閃過一絲歡欣,下一瞬卻驚愕地面色僵硬。

“你要干什么!”

“公子,你別管我了。”我用另一只手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頭,“我的手被你抓得太疼了,你快放開。”

“我不會放的!”他的眉毛擰起來,好像生我氣了。

我的頭腦此時異常冷靜。

“難道你要跟我一起死嗎?”

“是。”他指尖發(fā)紫,兇狠道:“你敢放,我就比你先放。”說著他的另一只手從山壁上收回一只手指。

“你——”我的淚花一下子泛上來,“連這事都要跟我對著干,你不僅是個病秧子,還是個瘋子!”

沒辦法,我停下手中的動作,大哭起來。

生死關(guān)頭,怎么還在和我賭氣呢?簡直就是個瘋子!我已經(jīng)活不了了,這么耗下去,你也會死的啊!

哭著哭著,我的腳踩到一塊尖銳突起的山石。

突然有了支撐點,我站在上方,感覺跟公子的手臂不再拉扯得像是要斷了一樣緊繃。

我抹掉一把眼淚,試著將外衫狠狠在山石摩擦。這件外衫是湘衣姐姐給我備下的,淡黃色的棉衫,很厚實,沒想到此時我卻希望它的料子能差一些,能快些斷掉。

我的手早已凍僵了,摩擦在石壁上,感覺不到疼痛,只有一種腫腫的麻木感。

“嘶啦”一聲,我手中一空,外衫一角隨著另外半截馬車一齊掉了下去。

寒風(fēng)呼嘯,我的睫毛上凝結(jié)了一些霜花,迷朦中,我看著公子,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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