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摸一摸落在小侄女頭上的雪花，六角形每兩個角之間又長著一只小角，10秒鐘過去還沒融化。略薄的雪覆蓋小區(qū)綠化帶，身處童話般。
早上氣溫零下3度，街頭人煙稀少，一年中最神奇的場景，大多數(shù)人回家過年，相對平日擁堵，春節(jié)的BJ成為空城。
“知雅，和姑姑去商場玩吧？”南方問小侄女。
“好呀！”
家里年貨堆積，電視和狗比賽吵架，南方帶小侄女出來玩。
“姑姑你買新衣服嗎？”
“不買。”
牽著侄女小手，南方想了想去年有買新衣服嗎？嗯，有。冬天衣服可以穿很久。
“知雅買新衣服嗎？”
“買啦！奶奶給買的，讓奶奶也給姑姑買吧？”
“哈！還是等你長大給姑姑買吧！”南方把侄女歪掉的帽子調整好。
商場沒什么人，比平日冷清得多，兩人吃完冰淇淋往書店方向逛。進門處柜臺擺著暢銷書，南方逛一圈想找找看網(wǎng)購不容易買到的一些書，在外國文學里找到一本小說《光年》，和知雅一起坐到兒童繪本區(qū)。
“知雅你看，寫這本書的也是飛行員作家。”
“姑姑，就像《小王子》？”
“對，《小王子》和這本書是兩個不一樣的作家，他們都是飛行員。”找到感興趣的書，兩人坐一起認真看。
只看完第一頁第一段，南方?jīng)Q定買它。
每次發(fā)現(xiàn)斷句方式和自己一樣簡潔的作家，南方內(nèi)心驚喜。他們有多層情感深度，擅長建立畫面感，句子盡量克制，減少不必要的人稱、連詞，定語前置寫法讓語感更平緩，使人放慢呼吸，不自覺間認真閱讀。
南方看完20頁，足夠判斷這本書的著迷之處，舍不得翻到最后，帶回家慢慢看。
“知雅，我們走吧，挑一本，姑姑買給你。”
“好呀！”
“姑姑，媽媽說要給你認識男朋友。”
“誰男朋友？”
“你的。”
“哦……姑姑不需要。”
“媽媽說你結了婚就不用花錢租房子住了。”
“姑姑喜歡自己住，知雅，不是每個人都要結婚，你可以選擇不一樣的生活。你看，咱倆就喜歡不一樣的書。”
收獲一本好書的快感，不亞于沉迷一場男歡女愛。敏感不同，感受近似。南方認為喜歡看書的人很幸運，如果有人同時擁有喜歡的書和喜歡的人，約等于人生贏家。
“姑姑要買新書包嗎？”
“嗯，姑姑過年完要上課。”
南方逛到一間包店，問店員哪個尺寸可以放下14寸電腦，并且有保護隔層。幾個顏色看完，挑一只稍暗的灰白，比黑色耐臟，外出落些土也不顯眼，又可以直接扔洗衣機與白色帆布包一起洗。方便的是，完全不必考慮穿哪些衣服搭不搭配，無論夏冬，隨時背起。
“姑姑，這不好看。”知雅小聲說，用自己的審美提出建議。
南方蹲下來，想想該怎么解釋，在小孩子眼里，黑白灰確實不算漂亮。
“大人有時候吧，就是懶。姑姑買這個不怕臟。”牽著皺眉的小侄女，南方買了新背包。
過年了，小森離開英國。回BJ的飛機上，睡醒后要了一杯溫水喝，裹緊外套靠著椅背發(fā)呆。嘉達今晚要一個人睡了，冰箱里有新買的兩袋煎餃他會不會吃……
過去兩個月里，小森喜歡上自己可以搞定生活的獨立感。學習有進步，戀愛也有談，簡單生活瑣事都親手處理，里士滿這個英國小村很不錯嘛，等著我回來！
肯定完自己，心情不錯睡不著覺，想起分別前嘉達塞到包里的零食。
“給，路上吃。”
“好啦我自己沒問題，你快去上班吧！”
“到機場通知我，登機也說一聲。”嘉達把小森抱在懷里，兩人的親密關系僅限室內(nèi)，避免在外被認出。
“放心好啦！胖姐會接我。”
抱了再抱，時間臨近，嘉達送小森上了出租車，兩人在路口分別。
這段關系能保持多久？小森不確定。嘉達，大概也如此。
想了想工作行程，已排滿接下來的一年。小森在春節(jié)后有廣告拍攝和一期電視節(jié)目錄影，四月初開始為《番茄小車》學習廚藝，兩次工作間隔的40幾天里，能和嘉達在一起。
理想生活好貴，不努力工作的話就得不到這么棒的長假期，認識不到相處這么默契的男孩子。理清思緒，再次睡醒一覺后，小森落地BJ。
開機后胖姐消息馬上進來：“狀態(tài)怎么樣？ok就擦個口紅美美的出來，不ok戴上帽子口罩。”
小森覺得自己已經(jīng)要開始上班了，沒名氣時胖姐根本不在意這些，反正也沒人拍，現(xiàn)在出個機場還要整理形象了呢！
照照手機，小森抖抖頭發(fā)，看起來挺ok，除了飛很久剛睡醒整個人特別腫，沒什么要遮掩，擦個番茄色口紅，取完行李箱出來，很快看到胖姐：“怎么樣怎么樣？想死我了吧！”
胖姐順手把小森的帽子兜上：“哎呦喂小姑奶奶，怎么腫成個包子樣兒？”
“有啥吃的沒？餓了餓了。”小森抱住胖姐胳膊搖啊搖。
“車里有，你就這么一個箱子嗎？走吧。”
“就這個，特別不習慣吧？”
沒有工作行程時，要帶的東西不多。胖姐輕松接過唯一行李箱，小森背著雙肩包，兩人去找等候的車子。
“強哥過年好！我回來啦！”車子啟動，小森打著招呼鉆進后座。
“趁熱嘗嘗。”助理強哥指指后排幾個保溫盒。
胖姐放好行李箱上車：“對對，我們倆等著你在這吃一盒了，強哥丈母娘做的炸藕盒兒、紅豆粥。”
小森搓搓手，脫掉外套開吃：“真好，粥還熱的。丈母娘來BJ過年啦？”
“是，長輩過來，說孩子小，叫我們別來回折騰。這不尋思著帶他們逛逛廟會看看故宮啥的。哎！別忘了，你腳底下那紙箱，一會兒到家我給你搬上去，我們老家的年貨，都分好小袋子裝的，熱熱直接吃。”
小森看看腳邊紙箱，有幾個真空包裝袋，有家里做的年菜裝好密封袋，水果也有幾樣。“謝謝強哥一家想著我。我的媽呀太需要了！”
胖姐從副駕駛回頭：“咱爸媽前幾天搬回自己家住了，你那兒我找保潔收拾過，空氣凈化器的濾芯換了新的。還有啊，過年這幾天你出門拜年的話，注意做好形象管理，必要時候讓強哥接送，避免半夜自己一個人出門……”
“是是是，姐，咱是不是要火了？”是啊，小森想，一個熱播節(jié)目帶來的流量，讓自己密集進入公眾視野，從緩慢平靜的英國里士滿，落地重歸熟悉的BJ，做回藝人。剛出機場就被處處照顧這刻起，要跟上團隊節(jié)奏，投入工作狀態(tài)。
“人氣上來就要拼作品，一點兒不能掉鏈子。”胖姐囑咐要認真經(jīng)營。
咚咚——消息來自南方。
“是不是我去找你更方便？”
小森往前探探頭，看不出車子開到了哪里：“姐，我想接上南方一起回家。”
“聯(lián)系好了？行啊，順道接上她。”胖姐告訴助理強哥先去南方家。
三人接到南方，繼續(xù)往小森住處奔去。
“你不是回爸媽家了嗎？怎么又跑回來？”小森問南方。
“家里太吵，狗關在陽臺嗷嗷叫，一想留下也睡不好，我就吃完年夜飯趕緊回來了。”
“說真的，你家狗成精了，就怕有人搶走它的地位。”
“都我爸給慣的。看，給你帶的好吃的。”南方把自己帶的東西拿過來。
小森打開看，和胖姐一起笑出聲：“哈哈哈哈哈！也是炸藕盒兒！”
強哥把行李箱、裝滿年貨的紙箱搬上樓，讓小森有需要隨時叫他，囑咐完離開，留三個女人在房間說悄悄話。
“你不也大年三十兒不回家么，跑自己小屋來。”南方問小森。
“咱倆家爸媽你還不清楚么，我弟春節(jié)不放假，我爸媽兩人跑海南玩兒去了，家里新刷的墻，說要晾晾屋子通通風，初五才回。”
嘭！胖姐開了支氣泡酒：“來啦來啦！有什么好事都拿出來慶祝慶祝。”
“慶祝我森談戀愛！”
“慶祝南方進作家班！”
“慶祝我瘦身成功！”
“啊？”小森南方齊刷刷掃描胖姐。
“1公斤，1公斤等于1000克等于2斤啊我的孩子們！”胖姐舉著酒杯，另一只手伸出堅定圓潤的食指。
“胖姐最棒！慶祝胖姐瘦身成功！哈哈哈哈笑死我了1公斤，快把手指頭收回去。”小森抓住這只圓手，抱著胖姐胳膊晃啊晃……
“嘉達怎么樣？”胖姐問小森。
“挺好的，身體也特別棒！”
“哈哈哈哈哈！你這孩子，低調低調……”
胖姐話鋒一轉：“南方，不知道你跟周姐還有沒有聯(lián)系，姐跟你撂句話，周有些事兒可能壓不住，往后工作上萬一有什么合作，多留心規(guī)避風險，你們嚴總應該更清楚。”
南方不解，但認真點點頭：“她走后我們沒再聯(lián)系了。什么事兒壓不住？”
小森搶答：“睡小鮮肉出事了，初二一早不炸的話，就是花錢公關了。”
“啊？嚴總說周姐還想把我?guī)ё叩摹！?
叮！胖姐和南方碰杯：“嚴總沒放你吧，周覺得你好用又話不多唄！傻孩子，她帶的可是流量藝人，沒作品再沒口碑，幾乎就是死路一條。還好你沒跟她走，這槽跳不得。”
“嚴總真的挺不錯。”小森咬一口加熱過的藕盒。
胖姐點頭：“嗯，而且還把作家班這么好的機會給到你。”
南方咽一口冰涼起泡酒，想起上次在超市遇到嚴總：“給你倆講個故事。一個男老板在超市先后大概20分鐘里，遇見兩回女員工，于是請女員工吃了牛肉面，吃完給她20塊錢打車回家。括號，三站地鐵距離，20塊錢足夠用，括號結束。我講完了，這是我們嚴總。”
“噗哈哈哈哈哈……”小森笑這莫名其妙剛剛好的打車錢，笑完覺得哪里有些奇怪，看看胖姐……
胖姐擦擦手，捏起一塊藕盒，輕描淡寫挑挑眉毛：“你倆有點兒智商好嗎？南方，嚴總在泡你。”
小森打掉胖姐手里的藕盒，遞上一塊熱好的：“追，追好聽點兒……哎不對，我和嘉達，南方你和嚴總，完了完了——”
南方后悔把這件小事講出來，站在不同角度，解讀有了另外的方向。經(jīng)過胖姐的點破，南方和小森同時困惑。
“哎呀好啦好啦！別鬧，吃碗面哪能算追姑娘呢，接著慶祝咱們的，談戀愛！作家班！瘦身成功！”叮！胖姐帶著一起碰杯，三人繼續(xù)年夜飯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