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畢之？還是甘姓？

甘羅？！！！

李承歡做夢也沒想到，眼前的這位與自己相處三年的中年男子，竟然就是甘羅。

他清晰地記得，當初在稷下求學時，夫子曾經(jīng)說過：“大秦，興于商鞅，霸天下于白起、甘羅。”

武以白起，文以商鞅、甘羅。

那時候，秦尚未統(tǒng)一天下，蒙恬亦尚未建功立業(yè)，此三人即為大秦的心臟。

商鞅就不必說了，其提出的變法為大秦統(tǒng)一六國定下了基礎(chǔ)，是大秦能夠強盛至今的根基所在。

殺神白起在長平之戰(zhàn)中坑殺趙軍四十萬，使趙國元氣大傷。彼時，戰(zhàn)國七雄中除秦外以趙為最強，燕韓最末。長平之戰(zhàn)極大地威懾了山東六國，落下了大秦一統(tǒng)天下的第一筆。

而甘羅，則是這三人中最有天賦的那個。他年僅十二，便被奉為大秦上卿。便說張赴燕，令趙白獻城池十一于秦。可以說若是不出意外，令其治理大秦朝堂至今，秦必定比現(xiàn)在更加強大。

然而，他失蹤了。在始皇帝的遺詔頒布那天，他不見了，宛若人間蒸發(fā)一般。

有人說他功高震主，先王怕他的存在會危及其子孫的地位，故賜死，但是熙熙朝堂，為大秦建功立業(yè)的，比他甘羅功勞更大的大有人在，難不成這些人都要除去嗎？也有人說甘羅看破紅塵，歸隱山水，再不問朝堂，但試問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心系田園，超脫世俗，可能嗎？有識之士細細想來，此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如此種種，眾說紛紜，卻沒有一人知曉真相。

甘羅這個人，宛如流星一般，在驚艷了一個時代后又銷聲匿跡。

但是，誰能保證他是真正的甘羅，畢竟這不過是他的一面之詞。甘羅此人，畢竟太過神秘了，就算有人套用他的名頭做些什么，也沒有辦法辨識出其真假。

絕不輕信他人，這是李承歡在白城這些年學會的保身之術(shù)。

依他估計，就連子雨，也被騙了也說不定。

而且——

李承歡滿頭黑線地看著眼前的店家伸著酒碗向子雨討酒喝的模樣，死也不信他就是盛名鼎鼎的少年上卿甘羅。

“小子雨啊，快去多拿幾壺梨花酒來。在白城這些年，喝的多是辛辣的燕酒，這淮南溫柔細膩的梨花酒，倒是許久未嘗了。快快快，我饞死了——”

“做夢。”

少女的拒絕利落而干脆，

“都說好了不把承歡扯進來的，你還是毀約了。現(xiàn)在還想喝酒？我沒抽劍把你捅個通透就不錯了。”

“嘛——不能這么說吧，我到底也是為了你好啊。縱使你再天資聰慧，帝王路，畢竟是需要人來扶持的。”

店家說著，巧妙地給少年使了個眼神。

李承歡心領(lǐng)神會，轉(zhuǎn)頭對子雨絕美的小臉說道，

“路途遙遠，店家——不——畢之必然是勞累非常，口渴難耐，就去取一壺來吧。”

少女原本是不愿意的，但見少年這么說，也就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那——我就去取一壺來，這是看在承歡的面子上。”

少女的眼眸透著不安，有些不放心將李承歡和甘師放在一起，但瞥見李承歡給她的肯定的眼神，終究還是安下心來，招呼錦衣和她一同離開。

“那么，現(xiàn)在應當是可以說了，大千之爭，先生可仔細聽好。”

店家瞧見少女和錦衣消失在遠處，才收起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嚴肅地對李承歡說道。

“不急。”

少年擺擺手，盤腿坐在店家對面，說出心中的疑惑，

“在此之前，你憑什么說你就是甘羅？或許你是假冒的呢？”

“要證明也簡單。”

店家沒有意外，仿佛少年的疑惑在他的預料之中，毫不在意地說道，

“試問誰能夠在三年內(nèi)教會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帝王心術(shù)?”

“我能，因為這是扶蘇在死之前教會我的。”

店家站起身來詢問道，舉杯四望，也不知在思著誰。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詢問少年，眼眸中含著追憶的神色

“先生可知當年的始皇帝之子，嬴扶蘇？”

“略知一二。”

李承歡點著眉心，思考著有關(guān)他的一切。

“記得是先王的長子吧，為人剛毅而勇武，信人而奮士。原本，若是他不是急于求得王位，與外族勾結(jié)，而被始皇帝發(fā)現(xiàn)并用遺詔賜死，大秦王座，還輪不到胡亥來坐。”

“急于求得王位，與外族勾結(jié)，謀害大秦？哈哈哈哈——”

店家似在悲哀，又像在苦笑。手中的酒碗前傾，似在為誰悼念，卻無一滴酒水灑落祭奠亡魂。

“扶蘇，聽見了嗎？世人皆愚鈍，被那胡亥連同趙賊李賊擺了一道啊。”

“他們?nèi)诵薷倪z詔，賜死扶蘇在內(nèi)的兄弟姐妹二十余人，立他胡亥為帝王。你說這天地下，還有比這更可惡的人嗎？哈哈哈——”

店家低著頭敘說著，也不知道是對李承歡說，還是對已故的嬴太子嬴扶蘇說。酒碗不知是有意無意，被他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少年這邊已經(jīng)被店家說的話整蒙了，過了許久才緩緩問道，

“店家你——當真是甘羅？”

店家所說的趙賊李賊，應該是當今輔佐胡亥的重臣趙高和李斯。修改遺詔這事，說出來可以引起大秦局勢的重大震蕩，甚至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以致大秦割據(jù)，始皇帝創(chuàng)造的霸業(yè)毀于一旦。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么如此，三人的保密措施必然是準備地極好的，怕是參與此事的，除了明面上的趙高和李斯，以及最大的受益者胡亥，其余人都已經(jīng)被收拾掉了吧。

但即便是這樣，店家還是知曉了。如此智謀，只怕李承歡眼前的，真如他所說，是大秦少年天才上卿甘羅。

“不錯，但先生且莫要再喚我甘羅了，羅這個名，早在那年冬雪隨扶蘇去了。現(xiàn)在喚我畢之就好。”

“既然先生都相信了，那畢之應當可以開始講了吧。”

少年點點頭，表示同意。

“至于從哪開始呢？嗯——也罷，就從那日，我將子雨——不——是大秦世子嬴未央帶離稷下開始說起好了。”

“！！！”